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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深秋十月，靠海的s市接連下了幾天的冷雨，市郊區女子監獄的門口泥濘不堪。
    黑鐵大門吱嘎噶打開，我拎著一個輕飄飄的背包從裏麵走了出來，跟在我身後的中年女獄警往外送了兩步，嚴肅的說道：“周蜜，從今天起你要好好做人，做事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再衝動了。”
    是的，我叫周蜜。五年前因為故意傷害罪鋃鐺入獄，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這八年中我忍受所有的欺侮和痛苦，靠著夢境裏的一張臉死撐著求表現，連續兩次減刑，終於在今天重見天日。
    冷風夾裹著雨絲細細密密，像是兵刃一樣輕輕的刮過我的臉，生疼，但卻讓人驚喜。
    其實有時候，能感受到疼痛也是一種享受。就像是現在的我。
    我抬手撥了一下被雨淋濕的短發，說道：“謝謝李警官。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女獄警抬手把自己的雨傘遞給她，“這雨眼看下大了，這個給你用吧。”
    “謝謝，不用了。” 我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還是這麽死倔的脾氣。”背後傳來女獄警的歎息聲，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皺眉的樣子。
    “喲，這位今兒就出去了？”這個男預警我也熟悉，是一個專門喜歡跟漂亮女犯人談心的家夥。
    “是啊，八年減到五年，她也算是熬出頭了。”女獄警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就是那個因為男朋友劈腿就把人家眼睛戳瞎的那個女犯人吧？”
    “她現在不是犯人了，注意你的言辭，警官同誌。”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心頭纏上一絲絲的鈍痛。
    是啊，我自由了，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一個女犯人了。
    可是自由的我該何去何從呢？五年的牢獄生活宛如一個烙印，早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腦門上了，我還能跟正常人一樣生活嗎？
    *
    我冒雨走了幾十步，正想著這麽偏僻的地方應該怎麽離開，便聽見旁邊有人喊了一聲：“周蜜？！”
    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認識我？我住了腳步循聲望去，但見雨中盛開著一朵淡紫色的傘花，傘下是一個穿著米白色長風衣的窈窕美女，那張好看的麵孔熟悉而親切，正是我大學時同宿舍的好友安佳。
    “安佳，你怎麽來了？”我的露出五年來的第一個微笑。
    “小蜜蜂！真的是你！”安佳忽然衝上來也不顧我濕漉漉的衣裳，張開手臂抱住我。
    我的心一下子暖了起來，連抽打在臉上的冷雨也似乎帶著甜味——在人間地獄呆了五年，出來還能有人願意這樣擁抱自己，這種幸福讓我的眼淚和雨水一樣洶湧而出。
    “佳佳……”我拍了拍安佳的後背，幸福並沒有讓我失去理智，我身上的衣裳是從監獄裏穿出來的，雖然是新衣，但總是沾著一股黴味兒，這樣的黴味兒她不想讓安佳染上，於是把安佳從懷裏拉出來，說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好，我們先離開，走，上車！”安佳放開我，並隨手去拿她的背包。
    我沒有放手，隻是把雨傘推過去罩住安佳的頭頂，說道：“佳佳，我自己來。”
    “怎麽啦？跟我還這麽見外？”安佳納悶的問。
    我搖頭說道：“不是，這些監獄裏帶出來的東西，你最好這輩子都別碰。”
    “你還這麽迷信啊？信這個！”安佳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把我送到她的白色小車裏，然後自己轉到另一側上車。又笑問：“想吃什麽？我現在打電話訂位子。”
    我看著車窗外扯不斷的雨絲，搖頭說道：“吃什麽無所謂，先帶我去洗個澡，我要換身衣裳。”
    “好，走嘍！”安佳說著，發動了車子。
    *
    車子發動之前我好想看見馬路對麵的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車窗玻璃敞著，雖然隔著雨幕，我還是隱約看見車裏除了司機之外還有一個人坐在後座上，那人帶著黑色的墨鏡擋住半張臉，下巴冷硬的線條和緊抿著的薄唇，彰顯著拒人千裏的冷漠氣息。
    或許是來探監的吧？其實監獄裏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大有來頭的，能有人開這樣的豪車來探望一點都不稀奇。
    安佳一邊開車一邊高興地跟我說話，什麽吃住不用擔心，工作也替我想好了，等等。她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我隻是抿著唇看著外麵的雨幕。
    其實我很想知道我的爸媽這幾年怎麽樣，還有我的雙胞胎妹妹是否嫁了如意郎君。家裏出了個女犯人，他們一定覺得很丟臉。否則也不會五年來都沒有任何消息，更不知道我今天出獄……
    “佳佳，這幾年你有我爸媽的消息嗎？他們……”
    “小蜜蜂，這事兒是我對不起你，我怕你傷心一直瞞著沒跟你說。你出事兒的第二年，周叔叔就查出了惡性腫瘤，治療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前陣子我剛好路過你老家想去看看林阿姨，結果你們家的房子早就賣了，問了鄰居才知道林阿姨嫁給了一個美國人，帶著周甜辦了移民……”安佳一邊說一邊看著我的臉色。而我聽了這些事情卻一點感觸都沒有，好像是在聽一個無關痛癢的故事。
    忽然，耳邊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把我從渾渾噩噩種驚醒，抬眼便見一輛黑色的車子如戰車一樣呼嘯著衝破雨幕，在碾壓一片水窪濺起一片泥點子之後，弄髒了我們的車窗玻璃之後猛然拐彎在前麵減速。
    “啊——”安佳嚇得驚叫一聲慌忙猛踩煞車。
    車子滑出幾尺之後，在距離黑色凱迪拉克緊緊一拳頭的距離時停下。
    安佳係著安全帶倒是沒什麽，而副駕駛上驚魂未定的我則猛地往前一趴，若不是身體本能反應做出自救的動作用雙臂抱住了腦袋，非得被擋風玻璃撞個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