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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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由明轉暗,這平日裏嬉笑怒罵、車水馬龍的天香閣今兒卻格外的安靜,閣裏閣外竟像是兩個世界,不過是幾個時辰,這天香閣裏竟變成了棋館!外麵又開起了大大小小的賭檔,這賭局開的自然是張翼遙和濮陽毅,以為可以一局定下輸贏的比賽,都已經下了快三個時辰,這原先趾高氣揚南楚人,現如今一個個都默不作聲。
    “那不是小默子開的天香閣嗎?這外麵怎麽圍了這麽多人?“
    梁皇的話音剛落,這當先的二人立馬上前去查看,他們身後緊跟著的兩名壯漢快步走到身著素衣的梁皇麵前,遞上一封書信,梁王看罷低聲道,”這翼遙怎麽會和許文舒搞在一起?實在是胡鬧,真是丟了鳳儀的的臉!實在是罪無可恕!“
    “陛下息怒,這裏麵事情真偽還未可知啊!”
    “這信了說的明明白白,寡人剛打算重用張翼遙,可他卻出這檔子事兒,實在是可惡!”
    梁皇平日裏有些壞習慣,逢十必然出宮巡視,一來紓解一下心情,二來他在京都各處安插了自己的眼線為的是收集各處的情報、流言,他自認風言風語之中一定會讓他嗅到一絲異樣。
    ”回稟陛下,天香閣內正有一大梁子弟與南楚的二殿下濮陽毅對弈棋局,裏麵已經廝殺了近三個時辰了!“
    梁王一聽,這二人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怎麽就湊到一處了呢?
    “他們二人是因何鬥了這麽久?”梁王自言自語道。
    “還不是為了一個女人?您老是不知道……這裏麵的女子一個個都如花似玉,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偶爾會有些浪蕩公子在這裏爭風吃醋,不奇怪啊!老子想當年也是這裏的常客,多少花叢過,現在是不稀罕了!”他吸溜一下鼻子不屑的說道。
    ”先生,別聽他胡說,這天香閣可不是他這種人進的去的。這裏的姑娘也絕不會欽慕於他這種市井賭徒!“
    說話的男子微微一側目,高挑秀雅的身形。發黑如墨,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盈盈而出的光澤,普通的素錦麻衣附在他身上都猶如上好的絲綢,雅致的竹葉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他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他手持象牙的折扇,微微一笑隱約間誘惑的弧度,那一瞬間的側目竟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麵容。
    ”這位公子是?“
    ”好棋之人!“
    梁王身邊的兩名壯漢見此人可疑便有心阻攔,可是忽見梁王使了個眼色,將他們硬是攔了下來。
    這二人奇怪,這平日裏小心謹慎梁皇,怎麽今兒卻對這位公子放鬆了警惕!
    梁王覺得眼前人非比尋常,不知為何竟然願意與他親近,他見天香閣外賭的不亦樂乎,便言道,”你覺得他們誰會贏?“
    ”按理應該是濮陽毅,此人是雖是南楚的二殿下,可自小便是南楚人眼中的棋聖,可是適才他們對的第一局,濮陽毅不過是險勝,這第二局他更是棋差一招輸了半目,最可憐的是翼遙,這第三局他若是輸了,大梁怕是他難在容身了。“
    不過是一局棋,怎麽就會惹的如此大麻煩呢?”公子說笑了吧?不過是一局棋而已!“
    ”先生不知,這市井之言猶如割肉鋼刀,一人一言就好似淩遲之刑,這翼遙不過是和許文舒說了幾句話就被傳成好男色的下作之人,這棋局若是輸了,怕是有人會說他裏通外國故意丟了大梁的顏麵!“
    “可是空穴來風未必是假啊!他若是行的端何故招人話柄!”梁皇出言道。
    那公子眉頭一皺,沉吟道:“先生不知這張翼遙雖是丞相之子,可是在家中連個庶子也不如,加上麒麟之主的維護妒忌他的人比比皆是,即便沒有他們也會編排出來一些,大家都傳言梁皇要廢嫡立庶,索性這朝中的大臣們也在跟風蠢蠢欲動。”
    “傳言不可盡信!”話一出口,便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先生說的是,不可盡信!”
    梁皇一聽,猛然驚覺,“我們進去看看如何?”他伸手做了一個請,那公子也沒有客氣,便跟著梁皇大搖大擺的進入了天香閣。
    眼見黑子、白子雙方各已下了百餘子,張翼遙的白子竟被困在濮陽毅設下的棋局之中,進退不得。
    張翼遙心道,“這濮陽毅果然厲害,這千層寶閣當真環環相扣,層層堆疊,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
    濮陽毅也是不敢怠慢,他沒想到張翼遙會在第一局,在搶了先手的情況下故意輸給自己,害的自己大意第二局輸的一敗塗地,這第三局他是使了渾身的解數,才將翼遙困在其中。
    他瞧著張翼遙進退不得,心中也有些為難,本來是受人之托,卻鬧成這個樣子,不過張翼遙能以此年紀逼得自己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奇才了。
    濮陽毅低聲寬慰道,”這局棋正是當年困住棋魔的天下第一局,老師窮盡一生都未能解開,害的他最後鬱鬱而終,所以今日即便張公子輸在此處也絕不丟人!“
    眾人聽罷嘩然——
    要知道濮陽的師父可是棋魔,天下無人能敵,可是死的卻悄無聲息,原來是被這棋局害的?
    梁皇沒想到這南楚老賊的二兒子,竟為了翼遙不惜說出自己老師仙遊的真相,其中緣由必然同俊秀公子說的一樣,看來這小子是想要維護張翼遙。
    “這棋局壓根就做出來折磨人的,想要困住對方就要先自損,實在是可惡!”蕭瑾奕不知何時出現,僅僅是哀歎了一聲,便不做其他言語!可這話看似哀歎卻實則是在提醒!
    可是此時的張翼遙壓根就沒瞧他一眼,滿心都撲在這棋局之上,眼前漸漸模糊棋局上的黑子似乎都化作一團團迷霧竟將翼遙團團的圍在當中。
    “翼遙!”
    他忽然聽見耳邊響起了火麒麟的聲音,“你可記得這千層寶閣有一最大的漏洞?好好想想!”
    張翼遙忽然明白了什麽,當年的顧凡雙和真正的張翼遙一起研究過這千層寶閣,他在開始自損布局時便將自己最大的弱點暴露在外,此時的黑子已經全巢出動,被困者隻著眼於前,害怕失去山河腹地,卻不知這千層寶閣就是抓住了人性的弱點,害怕失去自己得到的一切,一旦人開始怕就隻能被自己困在這棋局之中。
    當年的張翼遙,什麽都沒有,從來不知道失去是什麽,所以千層寶閣根本困不住他。當年的顧凡雙什麽都有,他不想失去的不僅僅是蕭瑾瑜,還有權利、地位、所以他才會輸的一塌糊塗。
    張翼遙自言自語道,“如今我明白了,隻可惜太晚了!”
    那原本停在半空中的白字,忽然落下,眾人錯愕……
    “這連傻子都知道,濮陽毅的黑子現在一下,這白字可就再無回天之力啦!”
    蕭瑾奕默不作聲,眼中竟放出異樣光芒,而且有些許欣喜之色。
    “張翼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濮陽毅大聲道,他不解難不成這小子是自暴自棄了不成!“你可知道你這字一落,你這西北角的白字盡數就會失的一個不剩啊。“
    張翼遙微微一笑,“自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隻要我今日解了這棋局,這姑娘可就歸我了。”他眉頭一挑,頗為自信。
    濮陽毅原本想著他若是能認輸,也就罷了可是眼看這臭小子依舊如此狂妄,索性他便下了黑子取了張翼遙的失地。
    “我看這姑娘……”他話還未說完,便覺得不好,這千層寶閣布好的局,竟一瞬間被自己落下的黑子拆的七零八落,頓時他冷汗直流,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用的,這千層抱閣本來就有漏洞,隻要我肯舍得,不怕失去!他便對我絲毫起不了任何作用!”張翼遙的一句話當真是點醒眾人。
    那俊秀公子瞧了一眼這棋局便歎道,”難得,難得!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舍下到手的東西,人人都顧著眼前的利益,可像張公子這樣能著眼大局的當真是少有!這張翼遙當真是曠世奇才!”他連連稱讚。
    梁皇雖然嘴上沒說,可是心裏已然明了,“這看似是棋,實則是人心。”他微微的點點頭,當真是自己辜負了鳳儀妹子,這麽多年自己都沒盡到做一個舅舅的責任,時隔多年這翼遙已經如此優秀。
    “我輸了,張公子無論棋藝還是氣度都在我之上,實則令濮陽毅佩服。”說罷濮陽毅起身拱手施禮。
    張翼遙趕緊起身扶起濮陽毅,低聲道,“不敢,二殿下的棋藝當真是舉世無雙,我怎麽有本事贏你,這先舍而後得是我一個朋友教的,隻是當時我沒懂!現如今怕是說什麽都晚了!”他眼中難掩失落。
    “現在懂了也不晚!你便是沒有辜負他。”濮陽毅見張翼遙不但沒有贏棋的興奮反而是滿眼的失落,便知他口中的好友已經不在了。
    張翼遙沒有說話,隻是心裏默默道了一句,“怕是真的負了!”
    棋魔當年,費盡心思想要解開這棋局,卻不得其法,又不敢聲張,最後隻能鬱鬱而終,濮陽毅一直在其身邊勸說,卻始終不明白,因為自己老師實在太害怕失去,失去他千辛萬苦得來的名聲,被其所累。
    站在一旁的梁皇,躲在人群之中,轉過身來對身邊俊美的公子低聲道,”敢問公子大名,今日有幸相識,也是緣分。”
    “晚輩名叫段興言,先生年長可叫我興言。”說罷他拱手施禮。
    “如果段公子願意,你我喝上一杯,這棋中奧秘我也可以想你討教一二。”
    “先生嚴重,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梁皇身邊的一行人都覺得今日他有些古怪,平日裏梁皇出宮這陌生人可是要提防,可是今日他老人家怎麽倒是自動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