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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給炎熱的夏日帶來了一絲清涼，知了停止了無止境的叫囂，仿佛和大地一同進入了夢鄉，偶爾吹過一縷涼風，混著些許茉莉花的香味，沁人心脾，顧亦然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
    似乎許久沒有這樣安穩地吃個晚飯了。
    “有心事嗎？”顧雲峰夾著一根煙，在顧亦然身邊停下，“需要來一根嗎？”
    顧亦然平時不太吸煙，因為他知道初曉不喜歡煙味。
    初曉……原來自己的這麽多習慣都是因她而改變的。
    顧亦然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接過顧雲峰手裏的煙，有些生疏地點起。
    “我和你媽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什麽？”顧雲峰抬頭，也看著星空，隻是心境與顧亦然完全不同。
    “沒什麽。”顧亦然吐著煙，沉了沉眼，看著眼前雲霧繚繞的煙氣。
    “和曉曉吵架了嗎？”
    握著煙的手微微一頓，顧亦然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沒有。”
    “是嗎？”顧雲峰輕輕吐了口氣，低頭看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顧亦然，“亦然，在我麵前還要偽裝嗎？”知子莫如父，顧雲峰又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
    “我們沒有吵架。”兩個性格內斂之人又怎麽吵的起來。
    “那你們之間發生什麽了？”飯桌上，初曉雖然始終帶著笑容，但唯獨沒有與顧亦然說話，“曉曉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你一眼，你還要告訴我你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麽嗎？”
    “曉曉從小怕我，不看我也很正常吧。”顧亦然又怎麽會沒發現，自從踏進這個家門，她的視線就沒有在自己身上停留過，顧亦然悄悄握緊右手，眉頭下意識皺起。
    “但是你的視線卻一直在她身上遊走。”顧雲峰將手中的煙丟入一旁的垃圾桶，隨手拉過一個凳子坐下，“別告訴我你是在看你媽。”
    顧亦然不語，任由手中的煙燃燒成灰燼，悄無聲息地落在石板麵上：“我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她。”
    “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她的性子如何，你最清楚不過了吧？”初曉這個孩子顧雲峰是看著長大的，從她出生，再到寄養在顧家，她一直那樣乖巧，隻為不給別人增添麻煩，她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著傷心難過，強裝堅強。
    顧亦然當然清楚，她可是他這十幾年來一直關心著的妹妹。
    “從前，她的視線始終追隨著你，無論到了哪裏，她總是默默地跟在你身後，雖然你從來不會回頭看一眼。”顧雲峰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多了份憐愛，“但是今天，我沒有在她臉上找到這種感覺。”
    “爸……我心裏很亂。”心煩意亂地將煙頭丟入垃圾桶，顧亦然平躺在搖椅上。
    “是因為方家女兒嗎？你最近似乎和她走的很近。”盡管不管商圈多年，但自己兒子最近做了些什麽顧雲峰還是一清二楚的。
    “我對她沒有感覺。”顧亦然毫不猶豫地答道，卻發現相同的問題如果放到初曉身上，他竟然無法回答。
    “如果沒有，那就盡快找人家說清楚，時間拖得久了，對你，對她，都不好。”作為一個過來人，顧雲峰提醒道，“至於曉曉……我們早已把她當成了一家人，你好自為之吧。”顧雲峰點到為止，也不多言，輕輕拍了拍顧亦然的肩頭，起身走回了客廳。
    是啊，一家人，他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顧亦然深深吐了口氣，側過頭望著客廳裏忙碌著的初曉，不知不覺，她已經長大了，她再也不是那個看到自己就哭鼻子的小女孩，她開始變得害羞，變得經常臉紅，其實她早已喜歡自己，隻是他沒有察覺，又或許他察覺了，隻是沒有當做一回事，不是嗎？
    曉曉啊曉曉，我該拿你怎麽辦？
    顧亦然鬆著領口，煩躁地起身，終還是靜不下心來。
    客廳裏的初曉又陪著顧爸顧媽聊了好一會兒，才送他們回了房間，這一路坐飛機回來，一定還累著，目送著他們離開，初曉微微鬆了口氣，無力地在沙發坐下。
    亦然哥哥，我們之間就隻能這樣了嗎？
    她看著他和顧雲峰說話，又看著他回房間，而他……始終沒有回頭一下。
    初曉在心裏苦笑一聲，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起來。
    她不該回來的。
    為了不讓還在收拾的嚴媽發現自己的異常，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掩著嘴，走出客廳，來到了不常去的泳池邊。
    泳池邊冷冷清清的，她赤腳在池邊坐下，雙腳深入涼涼的池水中。
    是不是呆裝滿水在泳池裏就不會有人看見她在哭？就像大海看不見魚兒的眼淚。
    她咬了咬嘴唇，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有些猶豫地看著泳池裏的水。
    隻是一小會兒，泳池也不是很深，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初曉想了又想，終是顧不上身上穿著牛仔熱褲和t恤，一口氣鑽入了水中。
    身體在池水的作用下左右搖擺了起來，她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抓著了牆邊的扶手，她不適應地眨著眼，雙腳尋找著落腳地，四周隆隆隆的，耳朵裏除了水聲，什麽都聽不見。
    亦然哥哥，你會看見我的眼淚嗎？
    “曉曉！你瘋了嗎？”遙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了顧亦然的聲音，初曉下意識張口，池水卻滿滿地湧入嘴中，她連嗆了好幾口，最後難受地咳著，胸口仿佛被堵住，喘不過氣，抓著欄杆的手也不知在什麽時候鬆開了，“曉曉！”
    隻覺得身體在向後倒去，突然，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圈入懷中，用力從水裏拉起，初曉無力地趴在顧亦然肩頭，不停地咳著，麵色因咳嗽而變得微微有些泛紅。
    “你在幹什麽？”將她抱上泳池，顧亦然生氣地大聲道，“明知道自己不會遊泳，去泳池幹什麽？還把自己潛在水裏，你是不要命了嗎？”
    初曉努力順著氣，許久後才有力氣回道：“我隻是……隻是想嚐試一下……”
    “你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顧亦然緊緊抓著初曉的手，漆黑的眸子裏意外地有些泛紅。
    “亦然哥哥……”初曉隻是心情有點不好，想偷偷在水裏哭一場，可是顧亦然……她沒想到顧亦然回來，更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初曉鬆開他的懷抱，拭去自己一臉的水。
    “曉曉……”顧亦然隻是想借遊泳發泄去心裏的煩躁與悶熱，誰知剛來到池邊，就看見初曉把自己悶入水中，這可把他嚇壞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說，但是不要做這些危險的事情。”
    初曉的眼睛腫腫的，全身濕漉漉的，一身的狼狽。
    “恩。”
    “你衣服都濕了，快回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下來，不然又要生病了。”顧亦然把自己的浴巾披在初曉身上，正色道。
    明明對自己說了不能再對顧亦然抱有幻想，可是隻要他一靠近，她的偽裝就會失效，初曉裹著浴巾坐在原地，並沒有離開。
    “怎麽還不去？”原以為她會聽話地回房間，卻不料她隻是紅著眼望著自己，嘴上卻是一言不發。
    “亦然哥哥，我做不到。”初曉環抱著自己的膝蓋，聲音有點悶悶的，“那天之後我就對我說，我不能再依賴你，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可是隻要你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就沒法做到。”隻要他一出現，她滿腦子都是關於顧亦然的一切，顧亦然的笑容，顧亦然的聲音，顧亦然的身影……
    “曉曉……再給我點時間。”顧亦然從水裏出來，與初曉並肩坐著，“我現在……還不能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初曉知道，顧亦然對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感覺的，可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一再推脫他對她的感情？
    “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愛情難道還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嗎？到那個時候，或許你愛的人早就不在你能看到的範圍裏了吧。
    “我……我不知道。”
    “亦然哥哥，不要敷衍我，既然你給不了我承諾，就不要給我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初曉不希望自己從極樂的頂端跌入人生穀底。
    “我沒有敷衍你。”顧亦然搖著頭，而初曉顯然沒有相信他。
    “什麽都不要說了，我等下還要回公司的宿舍，我先走了。”將浴巾留下，初曉踩著一串濕腳印，漸漸走遠。
    “曉曉。”果然，他還是受不了初曉不理睬自己，那感覺……就像是心愛的玩具被別人搶走。
    “再見，亦然哥哥。”初曉頭也不回一下，大步往客廳走去。
    顧亦然心裏莫名地一急，不知為何，他有預感，如果讓初曉就這樣離開了，他會後悔一輩子的，他忙站起身，追上初曉的步子，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曉曉，別走。”
    忽如其來的擁抱讓初曉很是意外，一時間，她忘記了掙紮，隻是任由顧亦然這樣抱著自己。
    “我不知道怎麽表達，也不知道內心到底怎麽想的，但我不希望你走。”這樣冷清的日子，他不想再過。
    “亦然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在挽留你，我不希望你走。”顧亦然沒有勇氣承認他喜歡她，也沒有勇氣做出承諾，他隻是順著自己的心，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曉曉，不要走。”
    初曉的眼眶又濕了濕，她將頭埋在他胸口，輕輕道：“回去晚了會被懲罰的，合宿結束後我會回來的。”
    推開顧亦然，初曉默默地走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