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長袖折腰殿前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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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弗陵召昌邑王劉賀進京的消息,讓所有朝臣驚訝不解,甚至覺得好笑。皇帝覺得長安太無聊了嗎?召一個活寶來娛樂自己,兼娛樂大家?
一些謹慎的大臣本還對劉賀有幾分期許,覺得此人也許小事糊塗,大事卻還清楚,皇帝的這道詔書當然不能接,裝個病、受個傷地拖一拖,也就過去了。不料聽聞劉賀不但接了詔書,而且迫不及待地準備上京,明裏嚷嚷著“早想著來長安拜見陛下”,暗裏抓著來傳詔的使臣,不停地打聽長安城裏哪家姑娘長得好,哪個公子最精於吃喝玩樂,哪個歌舞坊的女子才藝出眾。那些大臣也就搖頭歎息著死心了。
陪宦官一起去宣詔的官員,回長安後,立即一五一十地把所見所聞全部告訴了霍光。這位官員當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可說起在昌邑國的荒唐見聞,也是邊說邊搖頭。
霍禹、霍山、霍雲聽得大笑,霍光卻神色凝重。
昌邑王劉賀的車儀進京的當日,長安城內熱鬧如過節,萬人空巷地去看昌邑王。
傾國傾城的李夫人早已是民間女子口耳相傳的傳奇。昌邑王是她的孫子,傳聞容顏絕世、溫柔風流,而且這是劉弗陵登基後,第一次召藩王進京,所以所有人都想去看看他的風采。
當然,劉賀不愧為劉賀,他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方式,讓長安人記住了他。以至於二三十年後,當皇帝、皇後、霍光這些人都湮沒於時間長河,無人提起時,還有發絲斑白的女子向孫女回憶劉賀。
卯時,太陽還未升起,就有百姓來城門外占地方。
辰時,身著鎧甲、手持刀戈的禁軍來肅清閑雜人。
巳時,一部分官員陸續而來;午時初,三品以上官員到達城門;
午時正,大司馬、丞相、將軍等皆到;午時末,劉弗陵在宦官、宮女陪同下到了城門。
在巳時初,哨兵就回報,昌邑王已在長安城外四十裏。滿打滿算也該未時初到。可劉弗陵站在城樓上,從午時末等到未時正,昌邑王一直沒有出現。
後來,劉弗陵在百官勸說下,進了城樓邊休息邊等。劉弗陵還算體諒,把霍光、田千秋、張安世等年紀較大的官員也傳進了城樓,賜了座位,一邊喝茶一邊等。其他官員卻隻能大太陽底下身著朝服、站得筆挺,繼續等待。
未時末,昌邑王依舊沒有出現。
一旁的百姓還可以席地而坐,找小販買碗茶,啃著粟米餅,一邊聊天一邊等。可大小官員卻隻能忍受著口中的幹渴,胃裏的饑餓,雙腿的酸麻,幹等!唯一能做的就是心裏把昌邑王詛咒了個十萬八千遍。
申時,太陽已經西斜,昌邑王還是沒有到。
百姓由剛開始的喧鬧,變得漸漸安靜,最後鴉雀無聲。大家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喧嘩激動了。
現在隻是覺得等了一天,如果不見到這個昌邑王,不就是浪費了一天嗎?滿心的是不甘心!
當然,還有對昌邑王的“敬佩”,敢讓皇帝等的人!
站了近萬人的城門,到最後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場麵不可不說詭異。
當夕陽的金輝斜斜映著眾人,當所有人都需要微微眯著眼睛才能看向西邊時,一陣悠揚的絲竹音傳來。樂聲中,一行人在薄薄的金輝中迤邐行來。
隨著音樂而來的還有若有若無的香氣,若百花綻放,春回大地。
八個姿容秀美的女子,手提花籃,一邊撒著幹花瓣,一邊徐徐行來。其後是八個虯髯大漢,扛著一張碩大的坐榻,雖然是大漢,可因為隨著前麵的女子而行,所以走的步子很秀氣。榻上幾個雲髻峨峨、金釵顫顫的女子正各拿樂器,為後麵的男子演奏。
後麵也是一張方榻,扛榻的卻是八個身材高挑,容貌明豔的胡姬,上麵半坐半臥著一個男子,一個侍女臥在他膝上。男子低著頭,一手把玩著侍女的秀發,一手握著一杯西域葡萄酒。
男子頭戴纏金紫玉王冠,身著紫煙羅蟒袍,腰係白玉帶。目若點漆,唇似海棠,容貌竟比女子都美三分,隻一雙入鬢劍眉添了英氣,讓人不會誤認作女子。
隻看他唇畔含笑,眉梢蘊情,目光從道路兩側掃過,所有女子都心如鹿撞,覺得他的眼睛看的就是自己,那如火的眼光述說著不為人知的情意。所有男子卻想去撞牆,覺得人家過的才是男人過的日子。無數頑皮的男孩在看到劉賀的一刻,立誌要好好讀書、刻苦習武,將來封侯拜相,才能有權有勢有錢有美人,做個像劉賀一樣的男人。
走出城樓,看到眼前一幕的劉弗陵終於明白,為什麽四十裏地劉賀走了將近一天。
百官齊齊唱喏,恭迎昌邑王到。
劉賀看到當先而站的劉弗陵,立即命胡姬停步,跳下坐榻,趕了幾步上前向劉弗陵磕頭請罪:“臣不知陛下親來迎臣,臣叩謝陛下隆恩。道路顛簸,實不好走,耽誤了行程,求陛下恕罪。”
劉弗陵讓他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霍光、田千秋等重臣又來給劉賀見禮,一番擾攘後,劉弗陵和劉賀兩人並肩而行,邊走邊談。
站了幾乎一天的百官終於可以散去。
劉病已早上出門時沒有吃飯,此時餓得前胸貼後背,扶著孟玨胳膊,有氣無力地對他說:“你下次想整治大公子時,記得叫上我,我一定出謀劃策,出錢出力,竭盡所能。”
孟玨想是早了解大公子,對今日的事情處之泰然。看到劉病已的樣子,忽地笑道:“我和大公子平輩論交,你好像該稱呼大公子一聲‘叔叔’,那我是不是也算是你……”
劉病已打斷了孟玨的話:“開玩笑!照你這麽說,大公子叫陛下‘叔叔’,雲歌叫陛下‘陵哥哥’,你該叫雲歌什麽?我們還是各自論各自的,少算輩分!皇家的輩分算不清。再說了,我如今還沒那個資格叫大公子‘叔叔’。”
孟玨淡笑一下,未出聲。
劉病已問:“孟玨,你猜到陛下為什麽召昌邑王到長安了嗎?”
“沒有。”
“你怎麽沒有反對昌邑王來長安?你們就不怕萬一?”
孟玨淡淡說:“昌邑王進京的決定和我沒有多少關係,他心中有他自己的計較,我隻是沒有阻撓而已。”
劉弗陵設宴替劉賀接風洗塵,宴席設在建章宮前殿,比未央宮前殿的威嚴堂皇多了幾分隨意雅致。因算皇室家宴,所以人數有限。劉弗陵、昌邑王、霍光、田千秋、張安世,還有劉病已和孟玨陪席。
朝內官員看到竟然還有劉病已和孟玨,再想到除夕宴上二人勇鬥中羌王子克爾嗒嗒後劉弗陵說的話,明白皇帝想重用劉病已、孟玨二人。有人心領神會了劉弗陵的意思後,準備開始擬奏章,奏請劉弗陵為這二人升官。
因為是家宴,眾人都著便服赴宴。霍光未帶妻子,隻帶霍禹、霍成君同行,田千秋、張安世、劉病已雖是有家室的人,但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獨身赴宴。無獨有偶,劉弗陵也是獨自出席,皇後並未出現。
霍成君是個女兒家,不能隨意說話。霍禹有父親在,不敢隨意開口。霍光、田千秋、張安世、孟玨、劉病已都是謹言慎行的人,非必要,不會輕易說話。劉弗陵又本就寡言少語,不是什麽風趣善言的皇帝。
一殿人,獨剩了個劉賀談笑風生,卻是越說越悶,忍無可忍地對劉弗陵抱怨:“陛下,這就是長安城的宴會嗎?一無美人,二無美酒,三無歌舞,虧得臣還朝思暮想著長安的風流旖旎,太沒意思了!”
劉弗陵垂目看向自己桌上的酒杯,於安忙彎著身子道:“王上,今晚的酒既有大內貢酒,還有長安城內最負盛名的‘竹葉青’,雖然不敢說玉液瓊漿,但‘美酒’二字應該還擔得。”
劉賀冷哼:“一聽這話,就是個不會喝酒的人。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聽名氣的。有美人在懷,有趣士對飲,有雅音入耳,這酒喝得方有味道,現在有什麽?這酒和白水有什麽區別?”劉賀說著,將杯中的酒潑到了地上。
於安犯愁,他當然知道宮中宴席該是什麽樣子,當年先帝的奢靡盛宴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可劉弗陵從來不近女色,也不喜好此類宴席,十幾年下來,宮裏也就不再專門訓練歌女、舞女陪官員戲樂飲酒。如有重大宴席,歌舞都交給了禮部負責。平常的小宴,官員都知道皇帝喜好,不會有人想和皇帝對著幹。今夜,卻碰到了這麽個刺頭貨,突然之間,讓他到哪裏去抓人?隻能賠著笑臉說:“王上,是奴才沒有考慮周詳。”
劉賀不再說話,卻依舊滿臉不悅。
劉弗陵道:“朕看你此行帶了不少姬妾,朕破例準她們過來陪你飲酒。”
劉賀擺擺手,貌似恭敬地說:“多謝陛下美意,臣怕她們被臣慣壞了,不懂宮裏規矩,所以隻帶了兩個侍女進宮,其餘人都在宮外,一來一回,宴席都該結束了。臣就湊合湊合吧!”話語間說的是“湊合”,表情卻一點“不湊合”,端著酒杯,長籲短歎,一臉寂寥。
劉弗陵的脾氣也堪稱已入化境,對著劉賀這樣的人,竟然眉頭都未蹙一下。一直表情淡淡,有話要問劉賀,就問,無話也絕不多說。
劉病已徹底看傻了,連心中不怎麽把劉弗陵當回事的霍禹也看得目瞪口呆。不管怎麽說,劉弗陵是一國之君,就是權傾天下的霍光也不敢當著眾人麵拂逆劉弗陵的話語。這位昌邑王真不愧是出了名的荒唐藩王。
田千秋和張安世垂目吃菜,不理會外界發生了什麽。孟玨笑意吟吟,專心品酒。霍光似有所思,神在宴外。
偌大的宮殿隻聞劉賀一聲聲的歎氣聲。
霍成君忽地起身,對劉弗陵叩頭:“陛下萬歲,臣女霍成君,略懂歌舞,若王上不嫌棄,臣女願意獻舞一支,以助王上酒興。”
劉弗陵還未說話,劉賀喜道:“好。”
劉弗陵頷首準了霍成君之請。
劉賀笑說:“有舞無樂如菜裏不放鹽,不知道你打算跳什麽舞?”劉賀說話時,視線斜斜瞄了下孟玨,一臉笑意。
霍成君笑對劉弗陵說:“臣女聽聞陛下精於琴簫,鬥膽求陛下為臣女伴奏一首簫曲。”
所有人都看向霍成君,孟玨眼中神色更是複雜。
劉賀愣了一愣,立即拊掌而笑,“好提議。陛下,臣也鬥膽同請。隻聞陛下才名,卻從未真正見識過,還求陛下準了臣的請求。”
劉弗陵波瀾不驚,淡淡一笑,對於安吩咐:“去把朕的簫取來。”又問霍成君,“你想要什麽曲子?”
“折腰舞曲。”
劉弗陵頷首同意。
霍成君叩頭謝恩後,盈盈立起。
霍成君今日穿了一襲素白衣裙,裙裾和袖子都十分特別,顯得比一般衣裙寬大蓬鬆。腰間係著的穿花蝴蝶五彩絲羅帶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纖腰本就堪握,在寬大的衣裙和袍袖襯托下,更是顯得嬌弱可憐,讓人想起脆弱而美麗的蝴蝶,不禁心生憐惜。
在眾人心動於霍成君美麗的同時,一縷簫音悠悠響起,將眾人帶入了一個夢境。
簫聲低回處如春風戲花,高昂時如怒海摧石;纏綿如千絲網,剛烈如萬馬騰。若明月鬆間照,不見月身,隻見月華;若清泉石上流,不見泉源,隻見泉水。
簫音讓眾人隻沉浸在音樂中,完全忘記了吹簫的人。
霍成君在劉弗陵的萬馬奔騰間,猛然將廣袖甩出,長長的衣袖若靈蛇般盤旋舞動於空中。
眾人這才發現,霍成君袖內的乾坤。她的衣袖藏有折疊,白色折縫中用各色彩線繡著蝴蝶,此時她的水袖在空中飛快地高轉低旋,白色折縫打開,大大小小的“彩蝶”飛舞在空中。隨著折縫開合,“彩蝶”忽隱忽現,變幻莫測。
眾人隻覺耳中萬馬奔騰,大海呼嘯,眼前漫天蝴蝶,飛舞、墜落。
極致的五彩繽紛,迷亂炫目,還有脆弱的淒烈,絲絲蔓延在每一個“蝴蝶”飛舞墜落間。
在座都是定力非同一般的人,可先被劉弗陵的絕妙簫聲奪神,再被霍成君的驚豔舞姿震魄,此時都被漫天異樣的絢麗繽紛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簫音慢慢和緩,眾人仿似看到一輪圓月緩緩升起。圓月下輕風吹拂著萬棵青鬆,柔和的月光從鬆樹的縫隙點點灑落到鬆下的石塊上,映照著清澈的泉水在石上叮咚流過。
霍成君的舞蹈在簫音中也慢慢柔和,長袖徐徐在身周舞動,或飛揚,或垂拂,或卷繞,或翹起,淩空飄逸,千變萬化。她的身子,或前俯,或後仰,或左傾,或右折。她的腰,或舒,或展,或彎,或曲,一束盈盈堪握的纖腰,柔若無骨,曼妙生姿。
眾人這才真正明白了為何此舞會叫《折腰舞》。
簫音已到尾聲,如同風吹鬆林回空穀,濤聲陣陣,霍成君麵容含笑,伸展雙臂,好像在鬆濤中飛翔旋轉,群群彩蝶伴著她飛舞。
此時她裙裾的妙用才漸漸顯露,隨著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裙裾慢慢張開,裙裾折縫中的刺繡開始顯露,其上竟繡滿了各種花朵。剛開始,如春天初臨大地,千萬朵嬌豔的花隻羞答答地綻放著它們美麗的容顏。
隨著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裙裾滿漲,半開的花逐漸變成怒放。
簫音漸漸低落,霍成君的身子在“蝴蝶”的環繞中,緩緩向百花叢中墜落,簫音嗚咽而逝,長袖垂落,霍成君團身落在了鋪開的裙裾上。
五彩斑斕的“彩蝶”,色彩繽紛的“鮮花”,都刹那消失,天地間的一切絢爛迷亂又變成了素白空無,隻一個麵若桃花,嬌喘微微的纖弱女子靜靜臥於潔白中。
滿場寂靜。
劉賀目馳神迷。
劉病已目不轉睛。
孟玨墨黑的雙眸內看不出任何情緒。
霍光毫不關心別人的反應,他隻關心劉弗陵的。
劉弗陵目中含著讚賞,靜看著霍成君。
霍光先喜,暗道畢竟是男人。待看仔細,頓時又心涼。劉弗陵的目光裏麵沒有絲毫愛慕、渴求、占有,甚至根本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就如看到一次壯美的日出,一個精工雕琢的玉器,隻是單純對美麗的欣賞和讚美。
一瞬後。
劉賀鼓掌笑讚:“不虛此夜,長安果然是長安!傳聞高祖寵妃戚夫人喜跳《折腰舞》,‘善為翹袖折腰之舞,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本王常心恨不能一睹戚夫人豔姿,今夜得見霍氏之舞,隻怕比戚夫人猶勝三分。”
田千秋笑道:“傳聞高祖皇帝常擁戚夫人倚瑟而弦歌,每泣下流漣。今夜簫舞之妙,絲毫不遜色。”
對劉賀和田千秋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劉弗陵好似絲毫未覺,點頭讚道:“的確好舞。賞白玉如意一柄,楠木香鐲兩串。”
霍成君磕頭謝恩,“臣女謝陛下聖恩,臣女不敢居功,其實是陛下的簫吹得好。”
劉弗陵未再多言,隻讓她起身。
宴席再沒有先前的沉悶,劉賀高談闊論,與霍成君聊會兒舞蹈,又與劉弗陵談幾句音樂。霍禹也是精善玩樂的人,和昌邑王言語間十分相和,兩人頻頻舉杯同飲。眾人時而笑插幾句,滿堂時聞笑聲。
宴席快結束時,劉賀已經酩酊大醉,漸露醜態,一雙桃花眼盯著霍成君,一眨不眨,裏麵的欲火赤裸裸地燃燒著,看得霍成君又羞又惱,卻半點發作不得。霍光無奈,隻能提前告退,攜霍禹和霍成君先離去。田千秋和張安世也隨後告退。
看霍光、田千秋、張安世走了,孟玨和劉病已也想告退,劉弗陵道:“朕要回未央宮,你們送朕和昌邑王一程。”
孟玨和劉病已應道:“臣遵旨。”
當年武帝為了遊玩方便,命能工巧匠在未央宮和建章宮之間鑄造了飛閣輦道,可以在半空中,直接從建章宮前殿走到未央宮前殿。於安在前掌燈,劉弗陵當先而行,孟玨和劉病已扶著步履踉蹌的劉賀,七喜尾隨在最後麵。
行到飛橋中間,劉弗陵停步,孟玨和劉病已也忙停了腳步。
身在虛空,四周空無一物,眾人卻都覺得十分心安。
劉弗陵瞟了眼醉若爛泥的劉賀,叫劉賀小名:“賀奴,朕給你介紹一個人。劉病已,先帝長子衛太子的長孫——劉詢。”
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劉病已呆呆站立。這個稱呼隻是深夜獨自一人時,夢中的記憶,從不能對人言,也沒有人敢對他言。這是第一次在人前聽聞,而且是站在皇宮頂端,俯瞰著長安時,從大漢天子的口中說出,恍惚間,劉病已隻覺一切都十分不真實。
孟玨含笑對劉病已說:“恭喜。”
劉病已這才清醒,忙向劉弗陵跪下磕頭,“臣叩謝陛下隆恩。”
又向劉賀磕頭,“侄兒劉詢見過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