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梅竹馬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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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過程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都好好地長大了,這就是最好的事情!
    一夜無夢,醒來時,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機,已經快九點。
    我閉上眼睛,還想再眯一會兒,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吳居藍的麵孔,一個激靈,猛地支起身,探頭看向門口——那個倒扣的啤酒瓶筆直地立在那裏,像是一個盡忠職守的衛士,向主人匯報著昨夜絕對沒有壞人企圖闖入。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呢!喜悅如同氣泡一般,從心底汩汩冒出,我忍不住地咧開嘴笑著。一邊傻笑,一邊又躺回了床上。
    這一覺睡了整整十個小時,數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連心情都好了許多。
    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眯著眼想,吳居藍起來了嗎?不知道他昨天晚上休息得如何……正想著,聽到有聲音從院子裏傳來,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窗口,探頭向下望去——
    天空湛藍,陽光燦爛,院子裏綠樹婆娑、鮮花怒放,彩色的床單被罩掛在竹竿上,隨著海風一起一伏地飄揚著。吳居藍白衣黑褲,站在起伏的床單被罩間,正把洗幹淨的衣服一件件掛起。
    也許天空過於湛藍、陽光過於燦爛,也許樹太綠、花太紅,這麽一幕簡單平常的家居景象,竟然讓我的心刹那變得很柔軟溫暖。我含著一絲微笑,一直定定地看著。
    隨風飄揚的床單和被罩如同起伏的波浪,一時揚起、一時落下,吳居藍的身影也一時顯、一時隱。他掛好最後一件襯衣後,抬起頭看向我,碎金的陽光在他身周閃耀,讓他的身影看似清晰又模糊,我輕輕揮了下手,揚聲說:“早上好!”
    吳居藍微微一笑,對我說:“早上好。”
    “吃過早飯了嗎?”
    “沒有。”
    我一邊綰頭發,一邊說:“等一下,馬上就好。”
    我衝進衛生間,飛快地洗漱完,又衝進廚房,開始做早餐。這個點來不及熬粥了,我打算煮兩碗龍須麵,炒一碟西紅柿雞蛋,就吃西紅柿雞蛋麵吧!
    我做飯時,吳居藍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想著人家已經洗了一早上的衣服,就沒再使喚他。
    吳居藍問:“現在做飯都是用這種爐子嗎?”
    我一邊看著鍋裏的麵,防止溢出來,一邊翻炒著西紅柿,說:“我們用的是液化氣罐,大陸上的城市一般都用天然氣。”
    等做好飯,兩人一人盛了一碗麵,坐在廚房的簷下,開始吃早飯。
    我偷偷看吳居藍,他沒什麽表情,慢慢地吃著,倒是沒再挑食,不管是西紅柿,還是雞蛋都吃。
    我忍了半晌沒忍住,問:“味道如何?”
    吳居藍淡淡瞥了我一眼,什麽都沒說。
    我明白了,不過已經習慣了他的嫌棄,又是匆匆忙忙做的早飯,也沒指望他滿意。我嘀嘀咕咕地為自己辯解:“我的廚藝雖然不能和飯店的大廚比,可從小就幹家務活,家常小菜做得還是不錯的,連總是挑我錯的楊姨也說我飯做得不錯,你估計是吃不慣我們這邊的口味。”
    吳居藍低著頭,專心吃麵,一聲不吭。
    我很憂鬱地發現了吳居藍的一個“美德”,他不撒謊,即使所有人認為無傷大雅、用來潤滑人際關係的小謊言,他也絕不肯說。對著這麽個“剛正不阿”的貨,我悻悻地嘮叨了幾句,隻能算了。
    兩人吃完飯,吳居藍自覺收拾了碗筷去洗碗,已經幹得有模有樣,不像昨天那樣需要我時不時地提醒,我放下心來。
    看看認真洗碗的吳居藍,再看看院子裏,昨天買給吳居藍的衣服,昨晚他換下的床單被罩,爸爸和繼母住過的房間的床單被罩,都洗得幹幹淨淨,晾曬在竹竿上,把院子擠了個滿滿當當。
    現在這社會,正兒八經去招聘,隻怕都找不到這麽勤快的人。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好人有好報,做了一個很英明的決定,也越發納悶,皮相這麽好,又這麽勤快的人怎麽會淪落到衣衫襤褸,暈倒在我家門口?
    不過,從小的經曆讓我明白,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經曆,他若不說,我也不會刺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我跟吳居藍打了聲招呼,去書房工作。
    從樓梯旁的衛生間外經過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衛生間裏幹幹淨淨,一點都不像用過的樣子。洗衣機的電源指示燈黑著,掀開蓋子再一看,幹幹的,一滴水都沒有。
    我不淡定了,幾步跑出客廳,“吳居藍,你早上怎麽洗的衣服?”
    吳居藍隔著廚房的窗戶,看著我,沒明白我究竟想問什麽。
    我問:“你有沒有用洗衣機?”
    吳居藍搖了下頭。
    雖然已經猜到,可親口證實了,依舊覺得難以相信。我指著院子,吃驚地問:“這麽多衣物,你都是手洗的?”
    “手洗不對嗎?”吳居藍反問。
    “不是不對。不過,你手不疼嗎?下次洗大件的東西用洗衣機,有力氣也不是這麽浪費的!”
    吳居藍麵無表情地說:“我手不疼,這點力氣對我不算什麽。”
    我被噎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索性蠻橫地說:“反正下次洗床單被罩用洗衣機,我的洗衣機不能白買了!”
    吳居藍沉默了一瞬說:“好。”
    我轉身走進書房,坐在電腦桌前,一邊等著電腦開機,一邊還驚異地看著院子裏的床單和被罩,覺得吳居藍勤快得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手洗衣服的人還很多,可手洗床單被罩的人已經很少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就像這條街的鄰居黎阿婆,為了省水費和電費,到現在家裏也沒買洗衣機,當然,黎阿婆家是這條街上最窮的幾戶人家之一。
    吳居藍家應該也很窮,窮到沒有洗衣機,所以習慣於手洗床單和被罩。
    電腦啟動好了,我收拾起心緒,開始好好工作。
    腦子裏過了一遍後,我把要做的事一件件羅列出來。第一件事,當然是要去申請營業執照等相關經營私人客棧的文件。我之前已經打聽過,這事雖然有點煩瑣,但並不難。現在海島政府大力發展旅遊,很支持本地居民做一些有特色的小生意,發展文化旅遊、綠色旅遊。像我這種“土著”辦理這些,隻是時間的問題,讓我擔心的是裝修以及未來的經營。
    老宅雖然舊了,自住還是挺舒服的,可自己住和讓客人住是兩個概念,至少每個房間都要翻新一下,安裝電視和無線網絡,窗簾、床單、被罩、浴巾什麽的都要準備新的。
    我在北京工作了三年半,省吃儉用,總共存了十二萬。辭職回家後,陸陸續續花了一萬多,現在銀行裏還剩十萬多。這是我現在除了老宅外,全部的資產,我必須考慮到客棧一開始有可能不賺錢,給自己留一些生活費和客棧初始的運營費用,能花在裝修上的錢很有限,必須精打細算。
    我在網上查閱著別人的裝修經驗,多了解一些,既能少走彎路、多省錢,又能監督施工、防止被蒙騙。
    我正在一邊看視頻,一邊做筆記,突然看到一隻白淨修長的手伸過來,戳了戳電腦屏幕上的人像,戳了幾下不夠,又摳了幾下,似乎很好奇為什麽屏幕裏會有活靈活現的人。
    這是什麽狀況?
    我呆了一會兒,才扭過頭,無語地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的吳居藍。
    吳居藍麵無表情地和我對視著,從容平靜,甚至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肯定會覺得剛才又戳又摳電腦屏幕的二貨絕對不是眼前這貨。
    我忍不住地問:“你沒有用過電腦嗎?你以前打工的錢都要寄回家嗎?”雖然電腦在現代社會已經算普及,但在很多窮的地方,別說電腦,彩電都還用不起。以我對吳居藍家庭狀況的判斷,他沒有電腦很正常,隻是,就算家裏買不起電腦,可也有一個地方叫“網吧”。很多買不起電腦的打工仔照樣會玩遊戲、聊qq,除非他和我一樣,需要省吃儉用存錢,把一切消費活動全部砍掉了。
    我一瞬間腦補了很多,連“吳居藍的父母身患絕症,吳居藍必須把打工的錢全部郵寄回家”的感人情節都想出來了。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不屑地看著我,冷淡地說:“你想多了,不是買不起,而是用不著。”說完,他竟然一轉身走了,用挺直的背影表明:大爺不稀罕!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又是好笑,又是難受。這個傲嬌的男人,即使自尊心受傷了,也不願撒謊說自己用過電腦,隻會簡單粗暴地用不屑和冷淡來掩飾自己,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一年我六歲,爸媽正又吵又打地鬧離婚,誰都顧不上我,連我的褲子短了也沒人察覺。一起玩耍的小朋友的媽媽留意到我的窘迫,好心地給我買了兩條褲子,可敏感的我第一時間不是感激,而是被戳到痛處的難堪,死活不肯收那兩條褲子,還一遍遍強調我媽媽買了很多新褲子給我,隻不過我不喜歡穿新衣服,就喜歡穿舊衣服。
    我跳了起來,幾步跑過去,攔住吳居藍,“碗洗完了?”
    “洗完了。”
    我推著吳居藍往電腦桌邊走,“還有事讓你做,過來!”
    吳居藍瞅著我,沒有動。我猶如在推一座大山,無論多用力,都紋絲不動。
    我惱了,睨著他,“我是老板,難道不是我吩咐什麽你做什麽嗎?”
    吳居藍跟著我走到了電腦桌前。
    我坐下後,拽了個凳子,示意吳居藍也坐,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在研究如何裝修客棧,你也得學習一下,這可是咱倆以後安身立命的東西,想要吃好喝好必須要用心。”
    我打開網頁瀏覽器,演示了一遍如何用搜索功能,隻要學會用搜索,其他一切慢慢地就會學會。我刻意放慢了速度,吳居藍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地看著。
    我突然想起來,他都沒有用過電腦,很有可能不會鍵盤輸入,“你拚音好,還是字寫得好?”
    吳居藍思考了一瞬,才說:“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