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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說什麽？”
    聽聞顏如雪的話，鍾太後麵色遽變，伸手撫上額頭，她忍不住腳下一軟。
    “太後娘娘！”
    碧秋臉色驚變，趕緊與赫連棠一起扶住鍾太後下墜的身子。
    “皇帝……哀家的兒子……”
    寫滿哀傷的雙眼之中，瞬間浮上水霧，鍾太後仰天喚著，卻終是雙眼一黑，整個人都昏死過去。
    “太後……”
    “母後……”
    一時間，赫連棠的驚呼聲，碧秋焦急的喚聲，還有顏如雪一聲一聲的苦苦哀求，悉數匯入袁修月耳中，怔怔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她心中痛的，仿佛沒了知覺一般。
    “皇上……”
    無視大殿裏的一片混亂，她一臉迷茫的，視線在大殿裏來回穿梭，漫無目的的尋找著離灝淩的身影。
    他說有話要跟她說，是關於這個麽？
    沒有！
    沒有！
    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她卻仍舊沒有找到他的影子！
    “離灝淩！”
    心中不停的呼喊著那個讓自己心痛到死的名字，袁修月想要去找他，卻覺得自己的腳步重達千鈞。半晌兒，終是抬步向外，她才剛剛行至福寧宮門處，便見離灝淩自龍輦下緩緩步下！
    “離灝淩！”
    幾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嘶喊出聲，袁修月緊緊捂著自己心口，任眼裏的淚水，模糊了自己的雙眼。
    心，痛的仿佛早已裂開。
    她不停的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想要將胸臆處，那不斷上湧的熱氣壓下，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卻仍舊忍不住噗的一聲，任由一股腥甜自自己口中彌漫，而後如細雨一般，在她眼前飄落。
    血一樣的雨，映紅了她視線，卻也使得她再也沒有力氣，去多看離灝淩一眼！
    “月兒！”
    驚叫聲中，蘊含著無盡的心痛，離灝淩腳步如風，瞬間衝至袁修月身前。
    ——
    時過兩日，袁修月一直不曾蘇醒。
    一連寸步不離的守了她兩日，離灝淩早已滿臉胡茬，憔悴的不成樣子。
    第三日，夜。
    站在龍榻前，仔細凝視著袁修月在燈光照耀下，一片蠟黃的容顏，獨孤辰轉頭看向離灝淩，緊皺著眉頭問道：“離帝，你可想好了，現在你體內的蠱種尚未成蠱，若此時渡毒，萬一要有什麽，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在南嶽時，他早已下定決心，放袁修月和離灝淩回離國，但是真的放走了她，他卻忍不住又一路追了來，隻因他不放心她的身體。
    而他初入宮時，才見了離灝淩，便目睹了袁修月吐血昏迷的一幕。
    經由王太醫把脈，袁修月體內的蠱毒，已然進入最後期，是以……如今渡毒之事，迫在眉睫！
    “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個死麽？隻要她能活，我寧願赴死！”深凝著一直沉沉昏睡的袁修月，離灝淩不以為然輕笑著，拉過袁修月柔軟無骨的小手，他在她的手背上深情一吻，轉頭看向姬恒，“傳王太醫和賢王妃！”
    “奴才遵旨！”
    深看離灝淩一眼，姬恒眼底滿是心疼，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依離灝淩之命，轉身離開寢殿。
    不多時，王太醫到了，赫連棠也應旨而來，至不過她並未獨自一人前來，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同行的，除了離灝遠，竟還有鍾太後。
    眉心輕皺了下，離灝淩自龍榻前起身，在鍾太後身前恭身：“兒子參見母後！”
    “皇帝……”
    兩日以來，鍾太後每日以淚洗麵，此刻，看著盡在咫尺的離灝淩，她雙眸昏暗，伸手撫上憔悴的容顏：“淩兒……”
    第一次，如此親切的喚出他的名字，鍾太後的眼淚，似是斷了線的珠子，再次泛濫而出。
    在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清楚，中了忘情蠱毒之人，到底會有多苦！
    但是現在，她的兒媳，中了這種要命蠱毒，他的兒子，卻在自己體內種了忘情蠱種。
    若是蠱毒，她還可以自私的要求袁修月替他渡毒，但……不是蠱毒，而是蠱種！
    單單一字之差，卻已然注定，他隻能是渡毒的那一方。
    而等著他的，不出意外，將是死亡……
    她的兒子，要死了……
    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能替他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就像多年以前，看著她心愛的男人在自己懷裏離去一般，再以相同的方式，
    送走自己的兒子！
    這讓她，情何以堪！
    因鍾太後的一聲輕喚，離灝淩身形驀地一僵！
    怔怔抬眸，看著自己的母後，他聲音暗啞，伴著抖音：“母……母後……”
    “淩兒……”
    撫著離灝淩臉龐的手，不停的哆嗦著，鍾太後伸手拂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卻掩不去那清明的淚痕：“你可知道，為何你的名字，會是淩字？”
    離灝淩微微搖頭：“兒子不知！”
    “因為母後名喚靈兒啊，當初送你離開時，母後也已然身中忘情蠱毒，母後害了你兄長，不能再害了你，便唯有將你送到楚國……楚皇對母後，一直有情，若你名為淩，他便一定會善待於你……”
    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鍾太後卻笑了，她臉上的笑，慈愛和睦，讓離灝淩的心弦，忍不住輕顫了顫：“母後！”
    過去，他也曾怨過，恨過。
    恨他的父皇和母後，竟然如此狠心，把小小年紀的他送到楚國。
    但是現在，他才明白。
    他的父皇和母後，那是為了保護他啊！
    隻是這份疼愛，太深沉。
    深沉到，他到現在，才恍然明白！
    “孩子！”
    雙手捧住離灝淩的臉龐，鍾太後盡量讓自己笑，即便她的笑，是那麽牽強，那麽苦澀：“母後知道，如今你跟皇後，隻有一條路可走，你兒時母後沒能陪著你，現在母後會一直在這裏，守著你，陪著你，護著你……”
    “母後……”
    眼中早已熱淚盈眶，離灝淩看了眼方才進殿的離灝遠和鍾文德，又轉身看著赫連棠和獨孤辰，今夜……他已然差人去傳離蕭然，但他卻在袁修月昏迷之後便沒了蹤影，直到現在都不曾出現。
    關於朝政之事，他早已托付於離灝遠，他並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
    他的孩子，日後有袁修月護佑，一定會是天之驕子！
    隻是，事關離蕭然，他卻仍然有件事情沒有為他做！
    “母後！”
    深吸口氣，離灝淩緊攏著俊眉，對鍾太後語重心長道：“安氏一族，之所以可以徹底清剿，離不了寧王兄的鼎力相助，他為我離國社稷，付出了太多，關於安太後……兒子希望母後可以容兒子放她離宮！”
    似是早已料到離灝淩會為安太後求饒，鍾太後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不悅和情緒波動。
    “你是意思，哀家明白！”悠悠輕歎，她含笑對離灝淩微微頷首：“蕭然那孩子是個孩子！此事母後依你便是！”
    “母後！”
    離灝淩伸手扶住鍾太後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滿是感激道：“兒子待寧王兄多謝母後成全！”
    聞言，鍾太後慈愛一笑，上前擁他入懷！
    許久之後，離灝淩離開鍾太後的懷抱，微轉過身，看向龍榻上的袁修月，他步伐堅定的緩步上前。
    褪去外袍，在袁修月身邊緩緩躺落，他視線微轉，看向榻前的王太醫：“開始吧！”
    “是！”
    恭身應聲，王太醫麵色凝重的取了兩把鋒刀，轉身將鋒刀遞給赫連棠去拿到火前處理，他轉身將一顆藥丸遞到離灝淩嘴邊：“皇上，蠱毒過體，必然會跟你體內的蠱種激烈碰撞，如此一來，定然痛苦難耐，這是麻醉散，可以讓皇上暫時扛過今晚……”
    “有勞王太醫了！”
    對王太醫輕笑了笑，接過他手裏的藥丸，離灝淩仰頭服下。
    轉頭深凝著袁修月，他深吸一口氣，對王太醫輕點了點頭。
    王太醫會意，挽起離灝淩的衣袖，待見離灝淩手臂上的那道妖豔的殷紅，他接過赫連棠遞來的鋒刀，眉頭都不皺一下，霍然下刀，順著那道殷紅，豁開一道傷口。
    於此同時，赫連棠也沒有閑著。
    隻見她用另外一把鋒刀割開了袁修月手臂上的紅色疤痕，刀落之時，她手腕一抬，將袁修月的手臂置於離灝淩的手臂之上，讓兩道傷口相互契合。
    當兩道傷口相接，似是有著某種引力一般，袁修月手臂上的殷紅，漸漸褪去，反觀離灝淩的手臂上那道妖豔的紅色，卻越發明豔。
    隨著蠱毒如體，離灝淩隻覺自己的體內，像是有兩把火在碰撞燃燒一般。
    那種火熱的感覺，讓他覺得體內不停燒灼，劇痛難忍。
    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堅持著，直到許久之後，袁修月手臂上的傷痕，淡道平凡普通，他才欣慰一笑，任自己的思緒，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夏日的陽光，絢爛，刺目。
    但對袁修月而言，這卻是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