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往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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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向薛揚家的路上,張少雲與薛揚隨便閑扯著,突然想起他說過他喜歡某個女孩,於是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小揚,你的女朋友呢,什麽時候帶回家讓我和爸媽見見?”
    薛揚臉一紅,輕聲說道:“不是跟你說過嗎,不是我女朋友,隻是我暗戀的對象而已,她喜不喜歡我還不知道呢。”
    張少雲道:“那你跟她表白沒?她對你是什麽態度?”
    薛揚搖了搖頭:“她還在上學,念高三,正是學習壓力大的時候,我一直沒跟她表露過,害怕影響她學習。”
    張少雲感歎道:“好人啊。我就納了悶了,像你這麽即斯文又有素質的人,怎麽幹出打老師這種出格的事情啊?”
    薛揚淡淡地看了張少雲一眼,道:“我媽跟你說這事了?她還有說別的嗎?”
    張少雲搖了搖頭,道:“她就跟我說,你在學校裏打了老師,還不肯認錯,後來被學校給開除了,不願再繼續上學,跑到社會上遊蕩了。怎麽,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隱情?”
    薛揚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很憤恨的模樣,握緊拳頭說道:“那件事,我並不後悔,我覺得我沒有做錯。”
    張少雲聽他這口氣,似乎中間真有什麽秘密,忙問道:“當時究竟是什麽情況,你好好跟我說說。”
    薛揚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告訴你無妨,隻是請你不要告訴我爸媽,我擔心他們知道了,會傷心難過。”
    張少雲答應不說出去,薛揚這才說道:“這件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大概十年前,我爸是一家建材企業的高級技術員,那家企業是國企,我爸所在的部門的主任,聽說是某個政府官員的親戚,除了撈錢和克扣員工工資,沒有任何本事。有一次,市裏一所中學要建一幢教學大樓,從那家企業購買建材。那個黑心的主任,跟該學校的校長勾結,以高價進購劣製建材牟取私利,我爸當時負責質檢,他發現這個問題後,嚴加阻止,那個主任對我爸威迫恐嚇,我爸根本不理會他,將這件事報告給了企業老總,沒想到,報上去後,一直不見有反應,老總也沒派人下來查辦,而那幢教學樓也如期施動,後來果然如我爸所預料的一樣,大樓建到一半時因承重鋼材太脆而倒塌了,砸死了五個民工,傷了三四十個。事情鬧大之後,我爸本以為這回那黑心主任和校長會受到法律的嚴懲,但是,沒想到,最後我爸反倒被抓了起來,莫名其妙地成了這件事故的主要責任人。”
    張少雲聽得一肚子怒火,咬牙切齒地說道:“是那個主任和校長暗中搗的鬼?”
    薛揚道:“除了他倆,還有那企業的老總,原來他們三個蛇鼠一窩,共同偽造證據,說是我爸作為質檢驗收人員,以權謀私,收取回扣,以次充好。後來我爸就被抓了起來,關進大牢,一關就是關了五年。五年後,我爸出來了,整個人都變了,他本來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可是自那以後,便抑鬱寡歡,變得很內向,尤其是剛出來那會兒,脾氣特別壞,還酗酒,我們都能理解他心裏的痛,隻是苦了我媽,那五年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拉扯我跟我姐不說,因為打官司欠下一屁股的債,她除了上班,還出去找了兩份兼職,累得人一下子老了好多,不僅瘦了,背也有點兒駝了。唉……不過幸好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爸也漸漸從那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了,脾氣和性格都慢慢變好了。”
    張少雲握緊了拳頭,冷然說道:“那個主任和校長,還有那企業的老總,他們現在都在哪兒?”
    薛揚苦笑一聲,道:“那家企業後來因為貪汙腐敗得太厲害,倒閉了,那老總和主任據說後來都從政去了,在政府部門都混到了一個官職。至於那校長,一直是校長。”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說道,“他現在所在的學校,正是我念高中的那所學校。不過,他是新調過來的,在我上高二的那年從別的學校調過來的,調來我學校當校長還不到一年,我爸媽都不知道這事,我也沒說。一是怕說起那校長,會觸動我爸心裏的那塊傷疤。二是,擔心爸媽因為他是校長,而會幫我轉校。你也知道,我家裏經濟狀況不大好,轉校費是一筆很大的數目,我不想給家裏增加負擔。”
    張少雲聽到這裏,想到了什麽:“難道說,你打的那個老師,跟那個校長有什麽關係?”
    薛揚道:“沒錯。是那校長的兒子。我升到高三時,那校長將他的兒子安插到了我們學校,恰巧當了我們班的班主任。他的這個兒子人品十分惡劣,不但毫無學識誤人子弟,還貪財,經常設立各種明目要大家交錢。最可惡的是,還極其好色,學校裏已經有好幾個女同學被他玷汙了。他也不知怎麽的,知道了我是我爸的兒子,便開始針對我,反正就是用盡手段讓我在學校裏呆得不自在,也念不成書,還隔三差五地讓學校裏那些痞子學生打我。我高二時,本來成績很好的,上高三後,因為他而一落千丈。”薛揚說到這裏,回憶起那段屈辱的歲月,眼睛一紅,淚光閃閃。
    “我默默忍受著這一切。直到有一天,有一次上他的課,他出了一道很偏的題讓我上講台去做,我沒有做出來,他就拿課本抽我的臉,一邊抽一邊罵:‘真他媽的是廢物,勞改犯的兒子就是無能,弱智……’”薛揚擦了下眼淚,狠狠地捏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臉上透著狠絕的神情,咬牙用力說道:“他汙辱我,我可以忍,可是,他汙辱我爸,我絕不能忍受。於是,我奪下了他抽我的課本,砸向他的頭,然後撲了上去,跟他扭打在一塊兒。所有壓抑在胸口的屈辱、憤怒都在那一刻爆發出來了,我發了瘋似的打他,將他打翻在地,打得他滿臉是血,直到反應過來的同學衝上講台將我拉開。”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張少雲拍了拍薛揚瘦弱的肩膀,鄭重說道:“好樣的,我為你感到驕傲。”
    薛揚神情黯淡地說道:“可是我不敢告訴爸媽,怕他們傷心。”
    “傷心?他們開心才對,你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情,是一個熱血男兒的勇敢行為。我覺得你應該將這件事告訴爸媽,他們會理解的。”張少雲鼓勵他道。
    薛揚長長歎了口氣:“還是不要吧。一說起這事,就會勾起我爸的傷痛。十年前的那件事,是他的心結,解不開,也碰不得。”
    張少雲冷冷一笑:“那麽,這個結,我來解!我會那些人,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