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鉸鏈發出吱嘎聲，顧漣漪信步而出，又回手關緊。

    不見慌亂，不見急切，仿佛是在自己家裏隨意的開門關門。

    看到已經跑上樓梯的兩人，她黑沉的眼冷漠而睥睨，依然麵無表情。

    “強子，是個娘們兒！”落後幾步的光頭紋身男愣神說道。

    還是個特別夠勁兒的小娘們兒！強子在心裏補充。

    兩人心思飄遠，步伐就慢了下來。

    樓下的女人見狀大喊道：“愣著幹什麽！弄死她！把她放跑了，咱們誰都別想活！”

    兩人精神一震，提起速度往上衝。

    扮演過跛腳丈夫的強子，腳非但不跛，腳程還很快。

    他像猴子一樣，幾個大步竄到顧漣漪麵前，如今從近處看麵前的小女人，忍不住又是一瞬間的晃神。

    媽的！太好看了，也太鎮定了！

    這妞兒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是條子？還是同行要黑吃黑？

    危機關頭，命和色相比，強子顯然認為前者重要一些。

    更何況，他可以留她一口氣兒，然後再……

    強子一咬牙，握緊刀柄朝麵前的女人刺去。

    然而這衝勢一頓，他發現自己的胳膊動不了了。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隻纏著黑灰繃帶的手，止住了他的力道。

    一掌長的刀子，就這樣被女人牢牢握在手裏。

    他媽的，真狠啊！

    這樣你死我亡的當口，強子也顧不上留不留口氣兒的事兒了，他心一橫，手腕猛的施力，手腕一斜，刀鋒順勢向下割。

    不是狠嘛，握著呀！切了她的指頭看她還囂張不囂張！

    ……

    強子怔怔的。

    “別拔出來喲，如果血噴到我身上，我會不開心。”

    他聽到一道很好聽的聲音，柔柔的，像是老家山裏的那些夜鶯。

    可是脖子那一處好疼，全身的力氣像被抽空了。

    他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地上為什麽沒有血淋淋的指頭？這怎麽跟他想的不一樣呢？

    強子想不通，視線由下往上，他看到那個賊好看的女人蹲下身子，從他手裏拿走了刀。

    ……

    手機掉到地上，趙子琪手抖得撿不起來。

    她好像害死姐姐了，那些人有刀的，還有斧子，還有那麽多讓人很疼很疼的工具，她怎麽會叫姐姐去救小妹妹呢？

    怎麽辦怎麽辦？

    一隻細細的小手，從地上撿起手機。

    “姐，那個大姐姐讓你打電話，你會用這個嗎？我沒見過這樣的，這上麵沒有按鍵。”

    “會，我們報警！”

    是了，她是大姐，她還要照顧弟弟妹妹。

    解鎖，沒有密碼，趙子琪用唯一的右手撥號。

    “喂，是警察叔叔嗎？”趙子琪聲音抖著，“……這裏有很多壞人，他們有刀，會砍掉我們的手腳。他們還挖掉小弟弟的眼睛，還拿開水往妹妹背上澆，你們快點帶槍來打死他們，行不行？！”

    ……

    強子想死，想痛痛快快的死。

    但是他沒辦法。

    插進他脖子的鐵釘那麽長，幾乎將他的脖子穿透，卻不讓他瞬間斃命，角度十分刁鑽。

    血一股一股的上湧，從他的鼻子流出來，從他闔不上的嘴巴淌出來。

    嗓子裏呼嚕呼嚕的漏風，味覺卻還在，這濃重的鐵鏽味，不知道是血液的味道，還是生滿紅鏽的鐵釘的味道。

    他動不了，臉朝下，攤在鏤空的緩步台上，透過一個個菱形的鏤空，他能將整個廠房盡收眼底。

    大約，他提前見識到了地獄的樣子。

    跟他一起上來的光頭大洲，霍霍揮舞著斧頭，可是那女人靈活得像鬼一樣，一一躲過攻勢。

    那女人會不會移形換影？

    怎麽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洲身後，還屈膝朝著大洲後腰，狠狠的給了一下。

    也許是刺傷了脊椎吧。

    大洲還來不及叫喚，渾身軟得像麵條，就要往地上攤。

    可是那女人很壞，她不讓。

    大洲軟掉的腳被她一拌，胳膊被輕巧一推，一聲悶響，就這麽從樓梯上跌下去，拍在了幾米之下的地麵上。

    這女人手上絕對沾過血！

    手法快準狠，偏偏不願意給他個痛快。

    真是蛇蠍心腸。

    大洲的眼睛瞪得可真大，像是村裏被割破喉嚨的牛，他嘴裏吱吱啊啊的，喊不出一句話，就那麽一動不動躺在那裏。

    那女人卻看都不看他，裹著繃帶的手從地上撿起那把斧子。

    小麗和柱子往外跑。

    梳寸頭的柱子畢竟是男人，步子也大，一溜煙的就跑到大門口，而就在他已經摸到門閂的那一刻，那女人站在小麗身後，手把手抓著小麗的手擲出斧頭。

    破空聲是那麽清晰，斧頭精準的嵌入柱子的後腦勺。

    強子突然很羨慕柱子，他也想這樣一下子死掉，但是他不能，就連閉上眼睛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求生不得，求死無門，原來是這樣一種絕望啊。

    他闔不上的眼睛不斷接受畫麵。

    他看到瀕臨奔潰的小麗撲通跪在地上，搓著手求那女人，還梆梆的磕了十幾個頭。

    放過她？

    這傻缺，還真敢想。

    滅口不成被反殺，也該認命了。

    那個女人嫋嫋娜娜的走到小李麵前，把手裏的刀扔在地上，左手揪著小麗的頭發強迫她抬頭，然後包著髒汙繃帶的右手，一拳一拳的，往小麗的臉上招呼。

    頭幾下，小麗還在尖叫哭喊，也就是第七拳還是第八拳開始，小麗嘴裏唔唔著，聲音微弱下來，就聽不清了。

    那個女人一聲不吭，手上動作卻不停，力道很重，表情卻平靜得像是在打蒼蠅。

    廠房裏麵很空曠，拳頭砸肉的聲音那麽清晰，偶爾砸到骨頭，還帶著回響。

    他以為那女人會直接打死小麗，可是出乎意料的，女人停手了。

    “把刀撿起來。”

    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該死的好聽，他在想，夜鶯或許就是種地獄飛出來的鳥。

    小麗緩慢的撿起刀。

    “去把光頭身上的觀音，給我割下來。”

    小麗應該是被打懵了，過了足有一分鍾，忽然扔了刀，抱住自己滿是黏血的頭，瘋狂的表示抗拒。

    然而那女人不放過她，“你不去，我就割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