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是門鎖打開的聲音。

    小樓不僅外觀陳舊，內部也保留了原本的結構，樓梯很窄，表麵多處龜裂，露出裏麵大塊的紅磚。

    顧漣漪故意絆了一下，把手裏的箱子哐當扔在地上。

    “哎喲，黑咕隆咚的，差點摔個大跟頭，師傅，這兒怎麽也沒有個感應燈？”

    陳莽自然的接話：“老樓是這樣的，我們以前還經常會出班，維修被老鼠啃斷的電線。”

    顧漣漪一邊說話一邊觀察一樓的環境，小樓外觀看起來不大，裏麵倒別有洞天。

    樓梯居樓體的左側，幽暗的走廊上，兩兩相對總共有四個房間。

    她好像聽到一聲脆響，很像瓦片玻璃一類的碎裂聲音，等她再想仔細聽，靜悄悄的又沒了動靜。

    兩人短暫對視一眼，默契的邊上樓邊聊，音量不小。

    二樓也是四間房，想必全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

    三樓南麵第一間的門敞開著，沒有任何標牌字樣，按照對講裏男人的說法，應該就是所謂的控製室。

    大白天的，屋裏開著日光燈，鐵灰色絨布窗簾擋得嚴嚴實實。

    屋內的設備挺先進，一麵牆專門擺放控製台和十幾個小顯示屏。

    地中央是胡桃木色辦公桌，桌後巨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坐著一個穿西裝的微胖男人。

    那人臉上沒褶子，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毛發粗重，眉毛很濃，鼻下和下頜的短胡渣泛著青灰色，五官算是端正，但身上那股子油膩大叔風揮之不去，這人讓她自然而然的想起‘衣冠禽獸’四個字。

    對應那天酒後尚珂斷斷續續的描述，她覺得找對人了。

    “先生您好，請您具體描述一下產品的問題，以便我們盡快為您進行檢修。”

    油膩男人倒很是客氣，“你們好，我姓朱。”

    顧漣漪口罩後的嘴一抿，“朱先生您好，請……”

    “我是你們品牌的老用戶了，以往很穩定，不知今天怎麽回事兒，十幾台設備突然一起出現故障，滿屏的雪花點，我實在是束手無策，這才打電話找你們來。來來，不急，先坐下喝杯茶歇一歇。”

    陳莽輕輕不著痕跡的點一下頭，兩人在小沙發上落座。

    姓朱的男人盯著顧漣漪半遮半掩的臉，“不瞞你們說，女性的維修技師，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女人做這行不辛苦嗎？小姐別客氣，口罩摘了，嚐嚐我這杯茶。”說著將小茶杯推到她手邊。

    她沒碰茶杯，膈應他那眼神，就像是往她身上抹了一層半凝固的葷油般黏膩惡心

    “謝謝朱先生，我的小徒弟感冒了，病毒性的，我讓她帶上口罩工作，免得傳染給客戶。”

    陳莽推了推黑框眼鏡，掩藏眸底寒氣。

    “哦？小姐倒是比男人還要堅強了，可敬，可敬啊。”

    “朱先生過獎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檢修調試一下，以免耽誤您工作。”

    低頭打開箱子時，她順勢掏出一枚貼紙站在茶幾桌底。

    之後的時間裏，顧漣漪和陳莽像模像樣的在每個房間進行調試，那油膩男笑盈盈的從頭盯到尾。

    期間顧漣漪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朱先生這是家公司吧，做哪方麵的？一路上沒見招牌。”

    “哦，我這兒是一家廣告公司，原先的寫字間太貴，這小樓位置好，西城的中心地帶，樓舊了點，但勝在租金便宜，也是鬧中取靜。”

    “剛搬來的？”陳莽問。

    “是啊，你們看我這兒所有房間都還沒有裝修，原先的牆體實在是髒，我這人有些潔癖，臨時找了些大幕布遮起來，裝修的時候再掀開，也算是眼不見為淨吧。”

    簾子後麵肯定有貓膩，顧漣漪撓了撓額頭，多看了幾眼。

    “朱先生，17台攝像頭我們已經整修完畢，故障原因是這裏的電線有些陳舊，電壓不穩定，有時會無法符合整棟樓的所有用電設備，我們已經為每台設備加裝了穩流器，但這治標不治本，建議朱先生裝修的時候找電工重新布線。”

    離開小樓，兩人上了刻意停遠的麵包車。

    “小白哥，開始吧……陳哥，咱們兜兩圈，那豬頭看上去狡猾又多疑，我怕他會跟著咱們。”

    技術宅小白的手指在鍵盤上彈跳，手提電腦的屏幕上依次蹦出17個小方塊。

    那是每一個攝像頭的畫麵。

    一個畫麵是門口，另外16個畫麵，分別是16個房間，沒有走廊的，可見這些攝像頭存在的主要目的，並非為了防盜。

    “小白哥，門口的那裏錄製一段空景，循環播放，其餘的，等有動靜了我們再開始錄像。那些貼紙我直接貼在小盒子上了。位置應該還可以，如果有不能收音的就跳過，能收音的我們同步錄音。”

    他們兜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圈，確定沒有可疑車輛尾隨，才回到小樓不遠處的街邊。

    其間，除了豬頭所在的那個房間，和空空的門口，其餘15個畫麵連個人影都沒有。

    陳莽不禁看向緊盯屏幕的尚珂，眼帶疑惑。

    顧漣漪淡笑著安撫，“陳哥，我們再等等。”

    尚珂聞言，深深看了一眼顧漣漪，又別開視線盯著畫麵。

    又過了十幾分鍾，小白突然說道：“來了。”

    最先出現人影的是四樓的四個房間，然後是三樓的三個，二樓的四個，一樓始終沒動靜，尚珂說，可能那些人已經被家人接走。

    陳莽猜測說，這男女22個人可能是從天台下來的，

    接下來看到的畫麵，縱使見慣風浪的陳莽也感到震驚，小白更是局促不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尚珂緊緊盯著，眼神灼熱又空洞。感覺到肩膀多了些重量，是顧漣漪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

    那手有神奇的力量，讓尚珂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她忽然很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這個膽大妄為的少女，甚至顧不得車廂裏還有其他不熟的人……

    尚珂的聲音平靜好聽，像敲打在窗沿的叮咚雨水，故事講完了，麵包車內良久無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