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聊了幾句家常後，她又提起了懷孕生產的話題。

    詹青雲聽了幾句，挺意外的。

    她抱著孩子，交流，建議，通程是不令人反感的溫和姿態，。

    隻是，她一個將滿18歲的小姑娘，對這類知識怎麽掌握得這麽全麵？

    從懷孕到生產，循序漸進的，她們聊到了產後。

    “嫂子，所有人都在歌頌母愛的偉大，我小時候不懂，等到……看到書上說的，才真正懂了女人成為一個母親所要經曆和承擔的。

    “我看過一篇文章，說女人的忍耐力真的很強，人們總在提及生產時的十級疼痛，但大多數人似乎並不明白，這其實隻是個開始。

    “生產之後的機體，激素水平是呈現斷崖式下降的，這種驟降擱在男人身上根本受不了的，這種生理現象導致的心力落差，會讓男人直接產生輕生念頭。

    “反觀女人，懦弱是一時的，堅強是持續的。她們也許會失落會沮喪，看著那麽小的孩子哭，常常在擔心，擔心養不活，擔心教不好，但是你看，寶寶不是都好好的嗎？

    “隻要家人丈夫多一點理解和關懷，每個女人都可以挺過來，寶寶長得好漂亮，白白軟軟的可愛極了，我這初次見麵的都舍不得放手，說明你把她照顧得很好，很健康。

    “嫂子，寶寶吃飽了，很多文章都說，拍奶嗝的事情爸爸更適合，我要把她還給你們咯。”

    說是你們，顧漣漪卻隻看著詹家二哥。

    女人下意識就要傾身接過，想說她爸爸沒有拍過，怕他弄不好，但顧漣漪溫柔卻堅定的朝她搖搖頭，“熟能生巧嘛，你總不給人這個機會，說不定人家早就著急了。”

    其實更直白的說法是，在養育寶寶的過程中，孩子爸爸也該分擔，女人更不要本末倒置，讓自己陷入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太難熬了。

    詹家二嫂怔怔的看著她，那真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她好像聽到了。

    當孩子打了奶嗝，在爸爸懷中甜甜睡去，詹家二嫂看著看著，又是滿目盈淚。

    隻是這一次，並不全是排山倒海的絕望。

    顧漣漪把包巾折好放在女人手裏，最後還是忍不住俯首在她耳邊，低語道：“嫂子，你要記住，所有的自卑，迷茫，煎熬，都是激素紊亂的結果。

    “你現在依然很美，等到你身體調節好了，咱們分分鍾回歸到誰都配不上你的女王心態。其實女人可以自私一點，愛別人的前提是要愛自己，當上王後之前，誰還不是傲嬌小公主了，對不對？”

    ……

    回去的時候，詹青雲認真道：“小漣漪，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顧漣漪眼珠一轉，挑眉道：“有求必應的那種嗎？”

    詹青雲似是心頭事了了大半，又恢複成那個倜儻公子的翩翩風貌。

    他揚唇一笑，肯定道：“是，盡我所能，有求必應。”

    顧漣漪笑笑，並不真的記著。

    人家沒嫌她愛管閑事就不錯了。

    “青雲啊。”

    兩人聞聲回望，不遠處，一個瘦削但硬朗的身影映入眼簾。

    改良式的民國風斜襟衣裙，酒紅色，盤扣的花型工整，刺繡也是精致典雅的樣子。

    大概剛剛休息過的原因，老人精神蠻矍鑠，甚至還擦了口紅，顯得很有氣色。

    頭發已經全白，純粹的顏色，燙的卷卷蓬蓬的，莫名有點可愛。

    “奶奶。”詹青雲親熱的攬著老人的肩膀，老人也滿眼慈愛的抱住小孫子的胳膊。

    餘光瞥見連崢的身影，顧漣漪站定問候，“奶奶您好，祝您天倫永享，日月同輝，”想了想覺得太官方，又補了句“祝您生日快樂。”

    以為詹家奶奶會應聲，然後她就可以退下了。

    但出乎意料的，老人看著她的臉，竟像是怔住了，而後在詹青雲的攙扶下緩步上前，視線放在她臉上，仔細端詳起來。

    呃……難道自己又好看了一點兒？

    顧漣漪臭美的想。

    臉上保持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尋思著，看就看吧，臉長了不就這點用處。

    然而，老人拉過她的手，問了一個問題，讓她很難淡定了。

    “丫頭啊，你的外婆，叫什麽名字？你媽媽呢，叫什麽名字？”

    顧漣漪神色一變，思考著。

    老人問的不可能是廖碧雲和廖家。

    顧家一直宣稱，長女幼年失蹤至今未能尋回，凶多吉少。對外，她這個人約等於沒了。

    那麽，老人口中的，是指她的生母和親外婆？

    但，外婆的信息她從來一無所知，生母的信息也是知之甚少，除了一張照片，一條不值錢的項鏈和一個名字，其餘的，全是空白。

    大概知道母親生前是愛她的，照片裏的姿態和眼神騙不了人。

    但說實在的，她對‘母親’這一詞的全部體悟均來自於養母焦媽媽，對生母，真的沒有任何印象。

    “奶奶。”連崢走到老人身前，傾身，短暫擁抱了一下。

    “誒，小崢啊，這姑娘是？”

    連崢說：“她叫顧漣漪，母親姓石。”

    老人皺眉，石？

    緊接著又仔細端詳著，喃喃的問：“你母親，姓石？”

    顧漣漪點頭，“是，叫石小花。”

    得知她的生母早亡，也不知道外婆其人，老人頗有些遺憾，笑著看她。

    “丫頭你別見怪，人老了，眼睛、腦子，都不靈光了。就是一看你呀，想起了我曾經的小姐妹，比我小十多歲。

    “但她夫家不姓石，全家人幾十年前就移民了，自那以後沒回來過，大概呀，我是想念她了。”

    老人眼神移不開，回憶著記憶中的人，“你真像她年輕時的模樣，西洋畫似的，都這麽水靈。”

    ……

    與詹家奶奶的對話就像是生活中的插曲，掀起了一點波瀾，但僅止於那一晚，那一念間。

    她隻是疑惑，並沒有任何的失落。

    或許是因為從不曾期望，所以不會失望；又或許是多舛的一生讓她終於明白，對於親情，還是不要存著非分的念想，不該有的情緒就要盡早摒除。

    不然，那無法排解的落差，真的會把人拖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