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正直能在“小發明小創造”圈子裏混跡多年，技能是一方麵，審時度勢罩子亮，占主要成分。

    “巧了麽這不是！這東西給小狗子可不是正合適嘛，萬一跑丟了……”

    接下來的兩分鍾，郝正直上價值上層麵，把這個閃亮的、blingbling的、“少女一定會喜歡”的立體蝴蝶結介紹得天花亂墜。

    “這麽能言善道，為什麽賣不出貨？”當顧漣漪聽到他說一個月才賺兩千的時候就已經覺得詫異，隻是被他忽悠這件事更令她惱怒，便也沒心思問。

    他說禮輕情意重。

    她並不覺得如此。

    這年頭，物質高於一切，能花心思、花時間在一份禮物上麵，實屬難得。

    而且，確實挺好看的。

    郝正直始終在觀察，看她不似剛剛那樣氣惱，胸腔裏那顆亂跳的心髒也恢複了正常頻率。

    然而這份輕鬆並沒有維持多久，一想到目前的經營狀況，郝正直不由得愁雲慘淡起來，“你們女人真的很難懂，我聽了二級代理的話搞活動，買滿1000送50塊錢的麵膜，光是麵膜我就囤了好多箱，結果，忙活了大半個月，就送出去六盒。”

    郝正直心疼自己:“我這起早貪黑的，還要經常接受無聊主婦的調戲，”一想到這個，郝正直更是心疼自己，“那些大姐好可怕，什麽都不跟我買，一天天的就知道調戲我，什麽脫上衣買兩套，什麽全脫了買十套，要不是我意誌堅定，搞不好我現在都成金城頭牌了。”

    顧漣漪倒不覺得這樣的情況匪夷所思，她認真打量起郝正直，雖說人不怎麽老實，油嘴滑舌的，米8左右的個頭，白白淨淨，但長相絕對是清秀小生掛的，對比目前當紅的幾個成名的所謂帶貨王美男主播，竟然不遑多讓。

    確實，小奶狗麵相，可不就招熟女稀罕媽。

    “單看臉，你確實具有京城頭牌的潛質，聽說做那個很賺，你考慮考慮？”

    郝正直聞言倒退兩步，揪緊領口，一副黃花大閨女受流氓脅迫的樣子，震驚的看著她。

    他忽然意識到此刻的處境——密閉的空間，不好惹的小姑奶奶，還有個看起來更不好惹的“男朋友”同誌，他覺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深深的威脅。

    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顧漣漪見他眼睛滴溜溜亂轉，“尋思什麽呢？”

    郝正直堅定信念，毅然決然的說道：“我賣藝不賣身，小顧同誌，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打你主意？”顧漣漪臉黑了一半，“郝正直，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好在，郝正直很快演足了內心戲，在顧漣漪的威脅下恢複正常。

    禮物放在手裏沉甸甸的，顧漣漪想了想，覺得郝正直還是有搶救一下的必要。

    “你現在不是買1000送50嗎？你把它改了，買滿999加1塊錢可以換購50塊錢的麵膜，滿3999＋1塊換購大牌口紅什麽的，這樣試試。”

    郝正直依言行事，修圖，改標語，前前後後還不到兩分鍾。

    “可是小姑奶奶，這有什麽區別？”

    先做後問，且態度端正，虛心求教，這讓顧漣漪心頭僅存的那一簇小火苗也熄滅了。

    “消費心理，買1000送50，他們不會認為這50是送的，反而會覺得50塊錢的麵膜是花1000塊錢買的。相反，加一塊，他們會認為這贈品是一塊錢買的，這對於賣家來說沒有區別，若你是消費者呢，覺得哪個劃算？”

    “……您說的是。”

    很快就要到時間開播，顧漣漪把位置讓給郝正直，瞟了一眼那所謂的直播間，“你這黑黢黢的，誰樂意看啊？最起碼露出來的地方裝飾一下，燈改一改，加一個柔光雙燈組合來補光——倆柔光罩,倆柔光燈箱,兩個LED燈和兩個燈架。注意，柔光燈組合要放在你兩側較遠的地方,不要入鏡了。”

    “你怎麽會懂這麽多？”

    怎麽懂這些，顧漣漪然不會如是說，視線自然飄開，她啟口道：“常識好嗎？有時間多看看電視。”

    “……哦。”

    ……

    顧漣漪看連崢已經站了挺長時間，怪無聊的，晚上快八點了，也該吃飯了。

    剛準備提議要走，那邊正介紹護膚品介紹的不亦樂乎的郝正直卻一拍桌子，“我不試。”

    毫無準備，嚇得她一激靈。

    還沒等她呲兒人，郝正直電話響了。

    所謂的二級代理打來的。

    “……絕對不行，我是男的，試什麽口紅？！我不……可是……這不行……什麽？”

    掛斷電話，郝正直愁眉不展。

    顧不上那些潛在消費者，也顧不上無力的另外兩人，抬手使勁一耙頭發，從牆角一個大箱子翻翻找找，掏出一個稍小一點的白色紙盒，放到桌前。

    “你幹嘛呢？”顧漣漪瞧著他明顯寫著‘絕望’的背影，挑眉問。

    郝正直回頭，顧漣漪發誓，在他的清亮的眼睛裏看到了淚光。

    謔！

    “有事兒說事兒，哭什麽？”語氣不免急促，看一個大老爺們兒哭，她也很慌張的好嗎？！

    郝正直卻忽然深沉起來，沉默的搖搖頭，沉默的打開盒子，沉默的在裏麵翻找了什麽。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服下鴆毒。

    強烈的尷尬融合了少許好奇，顧漣漪邁步上前，看他在搞什麽。

    然而，當她看到滿目濕濡的郝正直，打開一支唇釉，擰開，然後顫抖著往嘴巴前麵送，本該是好笑的情形，不知怎麽的，她竟有些不落忍。

    哎，大概是年紀大了看不得這麽悲傷的場麵。

    一隻素白纖細的小手攤到郝正直身前，“給我。”

    郝正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身側的顧漣漪，她注意到，郝正直睫毛上已經掛上了細碎淚珠。

    清秀又磨叨的表象下，掩藏著一顆純天然直男的心。

    “小姑奶奶，”郝正直清了清喉嚨，“他們說，上個月的業務量差了太多，要是這個月不能把兩個月的一起補上，就要取消我三級代理的資格，代理費也隻能返回來一點點。”

    顧漣漪怒，這什麽狗屁霸王條款。

    “那你鼓搗口紅幹什麽？”還一副逼良為娼的樣子。

    郝正直好不委屈，向這個比自己矮上半個頭的小女人告狀，就差在腦門上寫：求罩，求做主。

    “總部會有人看我每場直播，主要是監控價格，但今晚很多人在刷，讓我試試換購的口紅，不然就不買……”

    “所以，他們逼你試。”

    郝正直抬手擦了擦眼睛，有點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

    恃強淩弱，忍辱負重，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但他此舉，就那麽恰好的，精準狙擊了顧漣漪的罩門，“麻蛋！欺負我的人？你問問他們，這個級數怎麽個升法，這個月完成多少，可以升到全國一級，最大的大代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