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布光，高清設備，顏值耐打。

    顧漣漪仔細看了看屏幕裏的自己，卻轉頭問郝正直，“這誰？”

    美顏濾鏡這東西，效果太強——燈泡眼、錐子臉，她自己都有些不認識自己。

    “美顏關了吧。”

    郝正直照做，顧漣漪看到鏡頭裏的自己終於恢複成人樣，滿意了。

    不知是誰在帶頭，留言“殺人償命”。

    顧漣漪注視著攝像機鏡頭，眼神驟冷，就在郝正直擔心她會不會發飆跟網友吵架時，卻聽到她用不甚熱情的聲音平靜道：“我們預熱的時候說過，8點直播，第一項就開始試口紅，想看口紅的寶寶舉手，不想看的，滾出去。”

    煞氣騰騰的一句“寶寶”，雲淡風輕的一句“滾出去”，一時間直播間竟然安靜的很。

    看著久久不動的留言區，和一直蹦出來的“XXX來了”彈屏，顧漣漪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嘴角微揚。

    慫！

    無奈，有些人長得天生犯規，明明是譏諷的勾唇，卻忽然造成了露臉一分鍾後的第一個小爆點。

    “臥c，攻氣滿滿的小姐姐撩到我了！。”

    “好看，開的什麽濾鏡？”

    “送口紅嗎？試色試色。”

    留言罵她的人在消失，看了郝正直一眼，他正在電腦前奮戰，“在踢人？”

    “是啊。”

    可郝正直馬上發現，那些人消失的速度比他操作的速度要快多了。

    得！一定是某姑奶奶的男朋友找人做的。

    怪不得開始前讓他把賬號密碼寫下來……

    “好了，我們開始，事先聲明，口紅隻送不賣——”

    ……

    為了搶一支口紅，那些人大幾千大幾千的買護膚品套盒，這樣的路數顛覆了郝正直的消費觀。

    “妹妹，給我留一隻珊瑚色，我馬上湊夠4999了。”留言刷的太快，郝正直看到這麽一句，一下子就被後來的人頂掉了。

    顧漣漪皺著眉卸掉嘴上的珊瑚色口紅，“這支熒光調重了，不好看，不適合黃皮，有想要這支的姐姐，不用湊到4999加1，從這一刻開始，但凡買任意一款套盒的前70位姐姐，我直接送你。”

    交易生成和付款完成的提示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來，郝正直堪堪壓抑住心底興奮。

    這特麽都是真金白銀的聲音！

    “楞著幹什麽，統計前70位顧客名單。”

    “得嘞！”郝正直聲如洪鍾。

    顧漣漪懶得理他，傾身往機器前湊了湊，抿了抿唇，“這支漿果色好看，帶點玫紫調的紅，顯白，顯氣場，寶寶們，拚手速的時間到了，老規矩4999，不知道選什麽套盒的，年齡、膚質、想改善的問題打出來，我給你們建議——”

    叮咚，叮咚，叮叮叮叮——這一次訂單進的更多更快，提示音像是卡殼了一般，連串的響，郝正直默默的來到鏡頭後，試圖以一個觀眾的視角去理解現在這局麵。

    嗯，首先，推薦的很專業。

    要不是知道她在上播前十幾分鍾才把產品圖冊看了一遍，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在美妝行業混跡多年。

    而且，真特麽的養眼啊！

    高清的機器下，小姑奶奶依然是無死角的好看，長得好，皮膚白，自然塗什麽顏色的口紅都撐得起來。

    所以……

    郝正直腦子飛速運轉。

    這些人是在想象，在代入，覺得自己用了同樣的護膚品和口紅，也能這樣好看？

    所以，那些大主播都裝備齊全，濾鏡開到最大，五官都進廠調整到最上鏡的形狀，就是想營造出“全世界老娘最美，你買我的東西，也會跟我一樣美”這種錯覺嗎？

    那，豈不是一場大型的互相欺騙加自欺欺人？

    嗬。

    所以，小姑奶奶要求真實，燈光打在產品上，濾鏡也關掉，推薦的東西靠譜。

    肯定大賣啊。

    “郝先生，現貨庫存不足，為免出現超賣狀況，請您盡快跟品牌方溝通一下訂貨的飽和追加數量和最快到貨速度，我們預計，這裏的現貨存量隻能再撐幾分鍾。”

    郝正直精神一震，壓了足足兩個多月的貨，總共一百多萬，小姑奶奶半個小時就賣空啦？！

    靠！人比人得死。於是，郝正直拿起電話，決定什麽都不想，給自己一條生路。

    “歪！LJ總部嗎？我要訂貨呀，定大貨！”

    揚眉吐氣的樣子，欠揍又好笑。

    顧漣漪視線與連崢的對上，眉尾輕揚，唇角一彎。

    “累嗎？”連崢低沉的聲音不止傳到顧漣漪耳朵裏，也透過話筒鑽到小兩萬觀眾的耳朵裏。

    “不累！我還能再買兩套！”

    “誰呀？！聲音這麽好聽！”

    “我買三套，快讓這小哥哥露臉！”

    小屏幕被求露臉的留言刷屏，直到有人帶節奏，說耳朵懷孕了，求“生父”小哥哥表明正身，顧漣漪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嚴肅道：“你們夠了啊！露什麽臉露臉！還特麽耳朵懷孕，你們有能耐從耳朵生個娃孩子出來！麻蛋！他是我男朋友，我的！”

    “……再這樣，號會被封的。”郝正直不得不安撫著。

    與此同時，正在加班的連一集團員工們，集體澎湃著。

    這老板娘……好另類。

    爆粗口都爆得這麽颯！

    “我被圈了。”

    “我也是。”

    ……

    同一時間，城西一間沒開燈的公寓，窗簾微闔。

    月光清寒，透過縫隙，照射在灰色地板上。

    一隻修長而蒼白的手握著手機，屏幕裏正是顧漣漪拍桌子、爆粗、跟網友認真吵架的畫麵。

    聲音調大，在靜謐而空曠的空間裏回蕩著，帶著些許的回音。

    “……你們還猶豫，猶豫什麽？這貴嗎？！告訴你們啊，就在你們為這千八百塊錢猶豫不決的時候，你們的皮膚正在馬不停蹄的奔向衰老，寶寶們，難道我不提，你們就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了嗎？你以為男人在乎你為他省下多少錢？別做夢了！他們更在乎你好不好看！寶寶們要是還不抓緊保養起來，你今天口撓肚攢剩下的這些錢，到時候都會被那些不要臉的小三花掉……買什麽小樣，你看哪個小三買小樣用的？怕了你們了，我現在是衝量要拿代理權，你們誰買套盒的，我隨盒附送20片小樣，不過事先說好，現在拍的，預售半個月啊！馬上去拍！麻溜兒的都給我變美起來……”

    蒼白的指懸空描畫著那氣哄哄卻依然出挑的麵容。

    “顧……”

    嗓子像是久未言語，喑啞而粗噶。

    那人緩慢起身，拿來一個小遙控器，操作著。

    下一瞬，顧漣漪的身影出現在棚頂緩降的巨大幕布上。

    那人重新坐回到床邊地下，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畫麵，那麽專注的看著。

    抬起手，投影機射出的光束被擋住，那修長而蒼白的五指，“摩挲”著顧漣漪的臉頰、唇瓣。

    “我在……看著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