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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可是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淩夕兒憤怒喊出這句話。她真的快被眼前的男人逼瘋了，他到底什麽意思！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有事。”皇甫冷冽的聲音卻語調平緩得讓人抓狂。
    淩夕兒再也按耐不住，嘶喊出聲：
    “如果我沒事，冬兒就會有事！”
    “冬兒也不會有事，我不會允許他有事！”男人的承諾鄭重而霸道，可惜，淩夕兒隻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她無奈用雙手捂住臉，歎口氣，“算我求你，不要再請律師為我辯護，就專心照顧好冬兒吧……求你了……”
    她還是不肯告訴他實話！他就那麽不值得信任！皇甫冷冽的眼神變得陰鬱冷沉。薄唇吐出的話也更加無情。“不可能！”
    “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酷！”她發飆指責。
    “有你冷酷嗎？”無波的冷眸似乎閃過一絲被傷害的光芒。
    “我……”淩夕兒啞口無言，提起往事的確是她對不起他。可是現在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她長籲了口氣，穩穩自己的情緒，終於將徐妮琴的事情和盤托出。
    她想作為冬兒的老爸，他應該會同意她這麽做。
    “就這樣？”她就這麽想自己解決問題，可惜太單純，不，是太蠢了！
    見他沒有一絲驚詫，隻是平淡地挑挑眉。該不會他連這些都知道？淩夕兒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那他為什麽還拒絕她的請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審視想和眼前冷峻的男人，卻發現自己一點都看不懂他。其實，從六年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看懂過他。
    “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有別的方法讓徐妮琴為冬兒捐獻骨髓，你其實不用坐牢。”
    淩夕兒苦笑一下，“用暴力還是錢？子衡哥肯定也想到過這些辦法，最後不還是……”一陣心酸，她再也說不下去。
    “我不是那個笨蛋！”她的哀戚讓他的語氣變得粗魯。
    “子恒哥已經死了，你不要這麽說他。他不是笨蛋，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他是為了我和冬兒才死的。”
    “你還真是在意他！”他回頭瞪著她，冷眸陰森讓她駭然。但她依然壯著膽子回道。“當……然，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是最愛我們的人！”
    “最愛？”他笑的愈加駭人。“可惜，他已經命歸黃泉，看來愛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愛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淩夕兒無暇思考他話中的深意，隻感覺自己似乎被一把利劍刺中要害，心倏然沉入穀底。是啊，愛她的人都這麽早早的離開她，媽媽、子衡哥……現在連冬兒都……
    忽然像是什麽東西鎖住了她的咽喉，她瞬間無法順暢呼吸了。整個人被包裹著，重壓著，那種窒息感……她再也受不住了……怒吼出來：
    “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急促喘息猶如受傷的小獸，憤恨又驚懼地瞪著他。
    他知道自己成功擊潰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目的達到，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期的驚喜。
    “不要說氣話，至少你還要拜托我照顧冬兒的。”低沉的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溫度。
    雙手攥拳，鬆開再攥起……淩夕兒極力忍耐著，她知道即使自己再生氣難過，也不能拿冬兒的事情任性……不能，她要忍，她唯有忍……
    “走吧。”他瞥了獨自糾結的她一眼，推開車門下車。“今晚，我們父子要好好團聚一下。”
    淩夕兒狠狠回瞪他，開門下車，再發泄似的狠狠甩上車門。
    對於她的小把戲，皇甫冷冽掃都沒掃一眼，徑自邁開長腿。淩夕兒隻好跟在他身後。
    “哦，對了。”他忽然停住腳步。
    砰——毫無預警地淩夕兒就這麽直直撞向他。
    啊，她慘叫一聲捂住自己的鼻梁。天啊！痛死了！這個爛人，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隻顧自己的疼痛，沒有發覺那深幽的冰眸閃過一抹戲謔。“我隻是想問你一句話，你認為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嗎？”
    “啊？”淩夕兒捂著鼻子，有好幾秒愣是沒聽懂他說了什麽。
    尹童童陪了淩冬兒整整一天。
    淩冬兒雖然刁鑽古怪，有時卻也比其他孩子懂事乖巧。
    在尹童童向他解釋說，戚叔叔有些事情需要夕兒幫忙以後，他便很聽話的獨自在屋子裏玩。
    可是。
    “不要開電視！”淩冬兒剛拿起遙控器，尹童童就喊著跑過來，將遙控器奪走。
    “為什麽？”他仰頭，眨巴著大眼睛很迷茫。
    “因為……呃……看電視對眼睛不好，影響視力。阿姨不希望你這對漂亮的大眼睛變成半瞎。”
    “哦，好吧。”淩冬兒拿起自己的模型車。
    過了一會兒。
    “冬兒，不能開電腦？”
    “幹媽，這次又是為什麽？”望著尹童童手中拔下的插頭，淩冬兒蹙起小眉頭。吼，真是忍夠了！這電腦他從懂事起就開始摸索，他淩冬兒怎麽可能一天不摸電腦！
    “呃……”尹童童使勁轉著腦子，“小孩子不能沉迷網絡！不如……你陪幹媽下棋吧。”她指著角落的棋盤說。
    “幹媽，想找人下棋早說嘛，還不讓冬兒做這做那。”淩冬兒嘟囔著拿過棋盤。
    尹童童暴汗，這小家夥好像顛倒了誰在照看誰？
    “幹媽，快走啊，該你了。”
    “哦。”尹童童連忙放下一個棋子。心疼戚子恒的突然離世，擔憂淩夕兒目前的處境，她哪裏有心思下棋。
    不過，為了瞞過淩冬兒，她依然還得裝出一副興致勃勃模樣，“怎麽樣？小東兒，這次你要認輸了吧。”
    “幹媽，你確定這麽走？”淩冬兒很奇怪地看她一眼。
    “當然！”
    “那好。”他輕輕落下一子，“你輸了。”
    嗄？尹童童這才發現自己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沒關係，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教這小家夥強悍的智商，已經習慣了。
    不過，為了分散冬兒的注意力，這棋還是得繼續下。
    “來來，咱們再來一盤，這次我一定贏你。”她不服輸似的捋了捋袖子。
    淩冬兒重新擺好棋盤，大眼骨碌碌掃視她一圈。明明心不在焉，還故意裝作一副很興奮的樣子，有鬼哦！
    ……
    天色已近黃昏，淩夕兒還沒消息。尹童童忍不住擔憂，趁冬兒在客廳玩遊戲，她偷偷躲到房間打電話。
    淩冬兒回頭瞄了一眼，悄悄把遊戲聲音調大，小小身子躡手躡腳走到門前偷聽，片刻後又飛快跑回自己房間。
    打開電腦在網上一陣搜索，大概知道事情始末——戚叔叔出事了，夕兒被懷疑！
    他們家夕兒怎麽會害戚叔叔，吼，這幫警察都是木頭腦袋嗎？
    不行，夕兒一定是被他們困住了，他要去救夕兒！
    打開門，探出小腦袋，尹童童還在房間打著電話。
    迅速撲到門前，開門溜出去。樓梯口突然聽見說話聲，呃……這聲音好熟悉，好像老爸和小媽？咦？他們怎麽會在一起？
    大眼骨碌碌一轉，還是先回去再說。
    推門進去，尹童童正好打完電話出來，“冬兒，我告訴你……人呢？”瞳眸一轉正好看到門口走進來的淩冬兒，“你怎麽出去了？”
    “嘿嘿，我……去倒垃圾。”淩冬兒說著還拍拍小手。
    “o哦，冬兒，幹媽告訴你，你媽媽馬上要回來了。”話落，門鈴就跟著響起。
    “一定是小媽回來了，我去開門。”淩冬兒立刻故作驚喜地跑回門口，打開門。“呃……這也太快了吧。”尹童童不解地搔搔頭發。
    夜深，冷月微彎，銀光湮沒在晶亮的水晶燈下……
    送走尹童童，皇甫冷冽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那個，皇甫先生，時間不早了。”淩夕兒猶豫一下還是走上前提醒。
    “是嗎？”他抬頭瞄了眼牆上的鍾表，“十點了，是該休息了。”說罷站起欣長的身子，還慵懶伸個懶腰。
    淩夕兒暗自舒口氣，下一刻卻又目瞪口呆。“呃……門口在那邊。”
    她拽住走向臥室方向的男人，伸手指著他身後的門。
    “今晚我住在這裏。”他推開臥室的門，挑挑眉道：“那張床應該足夠大！”
    什麽！這個男人他以為這是他的家麽？想住就住！“對不起，皇甫先生，我們家沒有客房。”
    “女人！”皇甫冷冽不耐蹙起俊眉，“我沒說要住客房。”
    “你……”不想驚動冬兒，淩夕兒指著他很無奈地搖搖頭，“好，我把冬兒抱到這邊，你睡冬兒的房間。”
    說罷，也不管皇甫冷冽願意不願意，徑自推開冬兒臥室的門，抱起冬兒。
    “夕兒，怎麽了？”淩冬兒揉揉雙眼，迷迷糊糊問道。
    “今晚陪小媽一起睡，乖，沒事了，睡吧。”
    “哦。”重新合上眼睛。咦？不對，剛剛他好像看到老爸……連忙又睜開，果然是滴，他就站在門邊。
    “夕兒……”淩冬兒的小腦袋瓜立刻飛速旋轉。
    “嗯。”淩夕兒答得漫不經心，她感覺自己的背部已經被皇甫冷冽的冰眸射出傷口。
    可是不管了，真的不想再和他有牽扯。進門關門，將淩冬兒放在床上，動作一氣嗬成，皇甫冷冽被孤零零隔在門外。
    “夕兒……”淩冬兒從被子裏探出頭。
    淩夕兒心煩意亂。但她隻能努力掩飾，以慣有的語氣彪悍道：
    “淩冬兒，你怎麽又睜開眼睛了，再不睡覺，可要打屁股了。”
    淩冬兒卻突然起身，小小身子撲進她的懷中，撒嬌的蹭啊蹭：“小媽，讓老爸和我們兩個一起睡，好不好？”
    淩夕兒完全沒有想到兒子會突然提出一個這樣的要求，愣了幾秒，才吼道：
    “淩冬兒，你說什麽鬼話！”
    “可是，人家小朋友就可以跟爸爸媽媽一起睡……”淩冬兒窩在她的懷裏，委屈地小聲嘟囔，“說不定，明天老爸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冬兒……”淩夕兒心裏酸酸的，他們三個好像真的沒有以後。
    “好不好嘛，小媽……”
    “你去問你老爸吧。”
    “耶！小媽最好了！”冬兒驚喜地跳起來。剛要下床，“咦，老爸！”
    淩夕兒扭過頭，就見皇甫冷冽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門口，冷眸凝望，高大的身子倚在門框，猶如一隻慵懶休憩的豹，危險而魅惑……
    他的樣子還是那樣迷人！淩夕兒感覺自己的心猛然跳動幾下，小臉微微泛紅。“冬兒想……”
    “老爸，今天，小媽我們三個一起睡，好不好？”淩冬兒搶過她的話，還挪挪身子讓出了半張床。看在以後萬一冬兒不在了，老爸可以替他保護小媽的麵上，他就大方些，不和老爸計較了。
    皇甫冷冽點點頭，冷眸掃過有些無措的淩夕兒。
    他會不會以為這是她的主意，認為自己尷尬是欲拒還迎？淩夕兒不敢抬頭，一隻手使勁絞扭著床單。
    “你很緊張嗎？”她感覺那半的床沉了沉，然後聽到他略帶魅惑的聲音。
    “沒……沒有。”
    “那為什麽不敢看我。”
    “哪有，我當然……”她抬眸，望進一雙戲謔的黑眸。
    該死！她真是腦袋秀逗，為什麽要表現得好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讓他嘲笑。
    “我當然沒有。”她立刻冷了語調，“我隻是有些意外。”
    “是嗎？”
    “當然！”
    四隻眼睛膠著在一起，室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居中的淩冬兒眨眨眼睛，不能讓他們掐起來啊！狡黠一笑，淩冬兒幸福地躺倒在柔軟大床上，左手抓著淩夕兒，右手拽著皇甫冷冽。“有媽媽，也有爸爸的感覺真好哦。”他滿足歎息，扭頭看看皇甫冷冽，又看看淩夕兒“老爸、小媽，我們三個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淩夕兒渾身一僵，迅速收回瞪視皇甫冷冽的目光。
    皇甫冷冽則勾唇一笑，摸摸淩冬兒的小臉回答：“好啊。”
    “耶，太好了！”淩冬兒歡呼，然後，滿足偎住兩人的手臂。
    淩夕兒看著他天使般可愛的臉，嘴角漾起苦澀的笑意。有媽媽，也有爸爸的感覺……冬兒的願望，她也曾有過，她可以體會他的渴望……可是，她卻給不了他，她這個媽，做得真的很失敗！
    她忽然很想厚著臉皮求皇甫冷冽幫幫她，不要讓她去坐牢，讓她可以和他一起照顧冬兒……可是，這樣的話，她怎麽說得出口。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冬兒，隻能和他們兩人中的一個生活。而她欠戚子恒的卻一定要還……
    算了，她閉上眼，讓眼裏的水霧化作一滴晶瑩飄落枕邊。
    淩夕兒黯然無語，皇甫冷冽的目光鎖在她的小臉上，深邃銳利。
    為什麽？這個對他無情無義的女人，還會讓他感到心悸！皇甫冷冽不悅地將頭扭向一側，但她那摻雜著希翼、哀傷、絕望的目光還是一直縈繞在他眼前，如絲似麻纏繞著他的心緒……
    他忽然有股衝動想要把她緊緊擁在懷中。但，立刻他又忍不住斥責自己——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還要被這個女人騙嗎……
    剛剛，兒子那小小乞求，他竟然真的動了那樣的心思，幾乎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他。
    頭一次，他讓情感鉗製了理智。
    情感？不，他對那個女人已經沒了一丁點的情感，讓他放不下的是冬兒。這是人之常情，他也沒什麽好懊惱的。
    皇甫冷冽閉上雙眸，輾轉思慮。
    淩夕兒睜開眼，隻看到他疏離而僵硬的背影。她感覺他們雖然睡在一張床上，卻隔了比銀河還要遙遠的距離……
    驀然想起他在樓梯裏說的那句話。
    “你認為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嗎？”他什麽意思？他是指他們之間，還是其它……
    c市，南山公墓。
    天陰沉低暗，讓石碑林立的巨大山體顯得愈加陰森悲涼……
    鮮活的生命變成冰冷的石頭，石頭碑體上戚子恒卻在溫和淺笑，即使他再也無法領會生命的美好。
    白發人送黑發人！愈顯淒涼。
    當骨灰盒放進墓地那一霎那，於美娟不由慘叫一聲暈死過去，送喪的人們也無不掩麵唏噓落淚。
    一名年輕有為的才俊就這樣撒手人寰，怎不叫人惋惜悲歎！
    天空陰沉更甚，還刮起陣陣寒風，更為肅沉的墓地添了一份哀戚。就連心狠手辣的徐妮琴也被這氣氛感染，留下幾滴鱷魚的淚。
    “媽，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吧。”她低低勸慰著剛剛蘇醒的於美娟，黑衣素臉倒是少了幾分妖嬈，多了幾分真誠。
    “是啊，戚夫人，死者已矣，你要想開些。”
    “……”
    終於，於美娟在眾人安慰聲中，蹣跚離開。
    誰也沒發現灌木叢後那抹悲戚而纖弱的身影。
    此時，淩夕兒已經淚流滿麵。她卻不能上前和他們一起為戚子恒送行，因為他們不允許。
    昨天，她曾到戚子恒的祭壇吊唁，被戚家人惡狠狠地趕了出來。他們說一定不會讓她逍遙法外，一定要把她送進監牢……
    他們的恨她可以體諒，她的委屈卻沒辦法說明白。再大的恨意她也隻能默默承受。她隻希望，戚子恒不會恨她。
    見眾人走遠，她才緩緩來到他的墓前。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著放下手中的白菊花。“子恒哥，不要怪我，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