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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著放下手中的白菊花。“子恒哥，不要怪我沒有告訴伯父伯母真相，我是不得已……我會為此贖罪，我會按照二老的希望去坐牢……我會……”
    她輕輕但堅定地訴說著自己的承諾，手指溫柔撫摸著照片上，那張年輕溫雅的臉。許久不再出聲，任時間悄悄流過……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清脆的聲音打破詭異的靜謐，淩夕兒沒有回身，也知道來的是誰。
    “小童，你怎麽來了。我不是拜托你照看冬兒的嗎？”
    “我也來為戚子恒送行，大家畢竟朋友一場。”她彎腰放下一束淡雅花束。“不過，你不用擔心，冬兒有人照顧。”
    “唉，可惜了，這麽年輕，這麽優秀……”她凝望著墓碑上的照片傷感的搖搖頭。
    “是啊。”淩夕兒隨口應和著站起身來。“你把冬兒交給了誰，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
    “別擔心。”尹童童揮揮手。“是和你一樣的親人，冬兒不會有事的。”她站在戚子恒的墓前沒動身形。
    “皇甫冷冽，他怎麽又……”
    “他的問題回去再說。”小童突然打斷她。“現在我們說說你和戚子恒的事情吧。他們說……”她直視著墓碑。“是你把他推下樓的？”
    遲疑片刻，淩夕兒點頭。“是。”她不想欺騙她，可是也知道以她的個性若是知道真相了，必定會挺身出來為她打抱不平。可是一切已經夠亂了，她不想再讓小童卷進來。
    “你以為這麽多年的朋友，我是和你作假的。”小童突然加大音量轉身瞪著她。“我希望今天在戚子恒的墓前，你能誠實點，告訴我實情！”
    “你聽到的就是實情。”
    “不，不可能，你不是那樣的人。”
    “那時，為了冬兒，我心情太亂了，就用力過猛，失手把他推下樓……”淩夕兒垂下眼簾，編纂著殘忍的故事情節，隻希望尹童童不要再追問下去。
    “不，你們兩個會起這麽大的爭執，說什麽我也不信。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要是當我還是朋友，就告訴我……”將這個疑問憋到現在才問，這已經是她的忍耐極限了！
    自己實在不適合說謊，淩夕兒在心底歎口氣。
    “小童，別再問了……”她抬頭，一臉乞求望著她。“我求你了，不要再讓我回憶那些殘酷的鏡頭，我會瘋掉的！”
    她隻能這麽說了。
    “不，我還是不相信……”
    天啊！淩夕兒徹底被尹童童的固執打敗。“我真的不想再談這些。”她隻能選擇冷然扭頭離開。
    “喂，淩夕兒，你站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並不愛戚子恒，你心裏滿滿的是對他的感激和愧疚，你心裏隻想著怎麽補償和報答，這樣的你怎麽可能和他發生爭執！”
    尹童童大喊著追上來，成功止住了淩夕兒的腳步。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她回頭質問她，一臉的不相信。“你怎麽可以在子衡哥的墓地說這些！你太殘忍了！小童。”
    “我愛他！如果我不愛他，就不會答應他的求婚。”
    淩夕兒說得很大聲，想要以此證明自己的愛情。
    但尹童童一句輕輕的反問，似乎就擊破了她一切的偽裝。
    “那是愛嗎？你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和皇甫冷冽在一起的時候是一樣的嗎？”
    “不，當然不一樣！因為皇甫冷冽不是我愛的人！”淩希兒徹底慌了，心緒紊亂她卻答得理直氣壯，但在小童眼裏，她隻是強弩之末。
    “你說謊！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我是知名愛情小說作家，在好幾家雜誌開了愛情專欄的。戚子衡和皇甫冷冽你究竟愛哪一個我會看不出來。”
    “你憑什麽就看得出來，我的感受我才最清楚。自詡為愛情專家，一場真正的戀愛都沒談過，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淩夕兒被逼急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傷人。
    直到發現尹童童的臉變得慘白，渾身顫抖地盯著她張開嘴，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天啊！她說了什麽？沒談過一場戀愛？那可是小童心底的傷疤。她怎麽能那樣大喇喇就吼出來。她隻是關心她才一直追問的……
    淩夕兒懊惱地搖搖頭，咬著唇走回小童身邊，囁嚅著。“對不起，小童，我不是那意思……我隻是……”
    “不，不用道歉，你說的對……”她難過的吸吸鼻子。“我是沒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說完，她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離去。其實，誰能真正了解她心底的痛，她在意的並不是自己有沒有談過戀愛。而是，那場以愛情為名義的欺騙……
    很久了，她以為自己已經舔好傷口，忘掉一切，不料，事實卻不是這樣。夕兒說的真的沒錯，她連自己的感情都管理不好，又有什麽資格去對別人指手畫腳呢？
    本來以為鼓勵戚子恒的追求，夕兒會獲得一段美滿的幸福生活。未料卻是以這樣的殘酷收場。
    現在，她又有什麽資格讓夕兒麵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愛！
    “小童……”望著她突然變得孤寂落寞的背影，淩夕兒悔恨交加。她想追上去，可又不知道怎樣解釋，隻能重重歎了口氣。
    她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墓碑。小童和子衡哥都是她今生所愛的人，她最不願傷害的也是他們。
    但是，現在……她凝望墓碑上溫雅的笑靨，輕問：“子衡哥，你也氣我嗎？”
    照片上的人沒有作答，隻是一徑儒雅淺笑著……
    當淩夕兒落寞地走回家時，她聽到客廳裏傳來冬兒久違的歡笑聲。拐過玄關她便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黑色頭顱擠在電腦旁。
    “小媽！”冬兒飛快地叫了她一一聲，又低下頭專注於遊戲。皇甫冷冽則隻是抬頭冷冷瞥她一眼。
    “老爸，快呀，這邊……怪獸，快打怪獸！”
    “好的，來，看我的。”
    “哇，好棒！快，還有……”
    兩人歡樂地沉浸在遊戲世界裏，淩夕兒忽然感覺自己被摒棄在外了。她的心情更加沉鬱，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呆呆坐在床邊，客廳裏的父子一直在配合默契地打著怪獸，沒人注意到她。有那麽一瞬，灰暗情緒上湧，她感覺很孤單，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她——皇甫冷冽、戚子衡、小童。現在連相依為命的冬兒，也找到新的依靠，仿佛命運注定她就該悄悄躲到角落裏……
    不再被人需要，心一徑的下沉，最後好像整個身體都陷進流沙中，越掙紮越陷入。
    “夕兒，我餓了！”清脆的童聲將淩夕兒從渾渾噩噩中喊醒。
    “哦。”她應了聲，使勁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些。冬兒的病情還沒有穩定，她哪有時間坐在這裏傷春悲秋。再說不久她就要和冬兒分開了，現在她最該做的是珍惜這段擁有他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
    她懊惱著走到衣櫥旁，想要換身衣服。
    滑開衣櫃，卻發現幾件男人的衣物赫然出現在眼前。囂張跋扈一如它的主人，將她的衣服全部可憐地擠到一角。
    他什麽意思？他怎麽可以這樣再次霸道而突兀地入侵她的世界！怒火在瞬間被點燃，“皇甫冷冽！”淩夕兒一聲怒吼，壓抑一天的情緒終於爆發。
    客廳裏。
    淩冬兒被這聲河東獅吼嚇得激靈一下，瞄眼皇甫冷冽麵不改色的模樣，他不由擔憂，老爸這樣愛答不理的樣子，會讓小媽更加惱火的。
    他連忙推推皇甫冷冽提醒。“老爸，小媽在叫你哦。”
    “別管她。”皇甫冷冽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電腦屏幕上。“快看，我們馬上要做完這次的任務了。”沒想到一款小小的網絡遊戲能夠瞬間拉近他和兒子的關係，看來林中傑那家夥還真沒說錯。
    淩冬兒現在的心思可完全沒在遊戲上。他撓撓頭在煩惱著該如何勸解老爸要聽小媽的話。忽然，大眼一亮，想出了主意。俯在皇甫冷冽的耳邊嘰裏咕嚕一通。
    “真的？”這小家夥竟然拿食物來誘惑他。不過，他的確好奇那個女人拿手的法國菜會是什麽味道。
    “嗯。”咬著小嘴唇，淩冬兒拚命點頭。“以我五年來積累的經驗，小媽隻要是生氣時，做出來的飯菜不是苦苦的，就是鹹鹹的，反正難以入口。所以老爸你在小媽做晚飯前，一定要把她的怒火消掉哦。或許，她一高興就會秀出她的拿手好菜。不然，我們兩個就慘了……”他攤開小手，皺巴著做了個苦不堪言的表情。
    皇甫冷冽掃過他可愛的模樣，冷眸露出一絲笑意。明明看透他小小心思，卻也不忍心戳穿。
    放下遙控器，他一幅勉為其難的樣子站起身說：“好吧，為了我們的胃，我隻好犧牲一下。”
    邁開長腿，懶洋洋踱到臥室。“什麽事？”
    隻有三個字卻帶著十分的不耐。淩夕兒的怒火立刻再度飆升。“什麽事？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她反手指著身後敞開的衣櫥，怒吼：“這是什麽？”
    “那是我的衣服。”
    他俊臉平靜無波卻催燃起她無邊的怒火，她差一點要抓狂。“我知道，我是問你到底想幹什麽？”莫名其妙就侵占她的臥室，他以為這還是六年前嗎？
    “我是來履行承諾的，昨天，我答應了冬兒以後我們三個要生活在一起。”高大的身體斜倚在門框上，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不同意？”短短四個字徹底擊破她的防線，因為，她看到高大身形後跟來的那個小小身影。
    該死的！她就知道，他會拿冬兒做擋箭牌！就像徐妮琴拿冬兒的生命威脅她一樣，他們都瞧準了她的軟肋，便抓過來死命地利用，打擊她，折磨她，報複她！
    他們都一樣可惡！
    真的很不甘心，可是，她能怎麽辦？身心已被密密的網纏住，她無法動彈，更沒有辦法反抗。
    為了冬兒，她不能夠反對。隻有咬牙，狠狠瞪著皇甫冷冽，希望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能穿出兩個洞來，讓他也感覺到痛楚！
    淩冬兒可憐兮兮仰望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已經掛上水霧。“小媽……”他像小貓一樣輕喚著。仿佛淩夕兒再怒目而視下去，就會把他的老爸瞪沒了般。
    雖然深諳兒子天性，知道他的表情有幾分誇張成分，但自從知道他患上血癌後，淩夕兒的心早已經柔軟得不堪一擊。
    “冬兒，小媽不是不讓你老爸住在這裏，而是……你知道大人做事情不可以那麽魯莽的，他該和小媽商量一下。再說，我們的房子本來就不大……”她彎下腰耐心解釋。
    “小媽，那你就錯怪老爸了，是我讓他留下的。他本來是說要和你商量一下的，他還說您現在是一家之主，必須尊重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我要聽你的話……老爸還說了，他一定會努力掙錢，給我們買一個好大好大的房子……”
    他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怎麽他自己都不知道？皇甫冷冽微微蹙眉，盯著喋喋不休的小家夥哭笑不得。但是體諒他為自己解圍的心，他也就沒有澄清，悠閑地站在一邊觀看這對母子圍繞他的有趣交談，這情這景竟讓他的冷硬多年的心浮上一股暖流。
    淩夕兒啼笑皆非，望著手舞足蹈越說越起勁的淩冬兒，板起臉訓斥：“夠了，淩冬兒。你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別想拿那些謊話蒙我。你真讓我傷心，白養了你這個小混球這麽多年，關鍵時候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什麽叫胳膊肘往外拐？”淩冬兒眨著一雙大眼，一本正經地問。
    皇甫冷冽不禁饒富趣味地挑起唇角，盯著淩夕兒等著她的回答。
    “呃……就是你幫著外人的意思。”
    外人？！在這個女人眼裏，他始終是個外人！皇甫冷冽的眸子危險眯了眯。
    “哦。”淩冬兒煞有介事的點點小腦袋，“可是……”伸出小手握住皇甫冷冽的。“老爸不是別人，是我們一家人呀。”
    緊蹙的眉頭沒這句話取悅，皇甫冷冽唇邊再度露出迷人的笑意。
    淩夕兒張張嘴，卻不知該怎麽反駁。這個鬼精靈，莫非她上輩子欠他的！
    “小媽，不要生氣了。”淩冬兒抓住難得的沉靜空隙，將皇甫冷冽拉到淩夕兒麵前。“老爸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嘛。”說著他還不忘捏捏皇甫冷冽的手小聲提醒著。“快對小媽說對不起……快啊。”
    “……”
    “老爸，我們老師說，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男孩子要讓著女生哦……即使那女生再不講道理都是她對的……”
    小手搖啊搖，大眼睛不斷忽閃忽閃滿是祈求，皇甫冷冽終於抵不住兒子可愛的攻勢，皺著眉頭吐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麵對這毫無誠意的道歉，淩夕兒不屑，將頭扭向一側。
    “小媽，老爸已經道歉了，女生也不要那麽小氣嘛。”說著，他拽起淩夕兒的手覆在皇甫冷冽的大手上，嘻嘻笑著說。“好了，好了。握手言和了，大家都不再在生氣了……”
    望望交握一起的手，再看看冬兒一臉燦爛的笑容……淩夕兒在心底幽幽歎了口氣，如果事情像冬兒想象的那麽簡單就好了。
    她抬起頭，發覺皇甫冷冽正凝視著她，眼神深邃幽深，自然散發魅人的光……讓她無處躲閃，心跳驀然又失了序！
    一室靜默，空氣中彌漫曖昧的因子。
    淩冬兒仰起頭，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呃……好像他的願望實現了耶。這下，他可以放心了，夕兒又有人保護了！
    想到這他不禁笑眯了眼。
    但，即使他再聰明，小小的心眼裏又怎麽能完全領會大人們的百轉愁腸……
    當夜幕徐徐降臨。
    怎麽辦？淩夕兒在臥室門前徘徊。今夜她本想把臥室讓給那個男人，自己和兒子一起睡。可是，冬兒卻死活不肯，硬把她趕了出來。他說：“別的小朋友的老媽和老爸都是睡到一起的，你回去陪老爸啦。”
    天啊，在她的家，她竟然落得個無處可睡的地步！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她在過道裏走來走去，他們，難道真的就隻為了冬兒要再次同床共枕？
    不，她做不到！瞄眼客廳裏雙人沙發，她苦笑一下，自己還是睡那裏吧。
    不再多想，她推開臥室的門，想要那床被子出來。熟料，一跨進臥室的門，她立刻被一股熟悉的氣息籠罩。臉還沒抬起，唇就被守候在門邊的男人俯身劫奪了去。
    皇甫冷冽早注意到門外來回的腳步聲，他像隻等候食物的獵豹，站在門邊伺機而動。她卻隻是來回踱步，久久不肯進入。
    就在他失去耐性，想要主動攻擊的時候，她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