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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大概是:失憶女主找回憶,漸漸發現,以前的自己其實是個超級大炮灰,於是慶幸自己腦袋重啟了,修掉bug,一切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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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背著我偷偷傳,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
午後,炎夏的蟬隱在樹枝間,聲嘶力竭彰顯生命,我蹲坐庭院內的無花果樹下,見一縱螞蟻高舉圓白蟻卵匆匆前行。果不其然,不消一刻,本是無雲的湛藍天空四斂邊角,豆大的雨粒直直墜落,砸中牆角的芭蕉樹,清晰聽得“啪啪”脆響。
我連奔帶逃躲入簷下,瓢潑大雨也緊隨而至,仰臉看天,雨簾的源頭籠在濃厚的灰色之下,抬手接雨,屋內,爸爸和媽媽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先去見見湛名……雪州和我一起去,火車票我已經買好了,下午五點,我們一會兒就走。”
爸爸要帶我去哪裏?!
他是認真的?
我是獨生女。我爸爸在鯉城開了一家小造辦工作室,就是俗稱的手工修理作坊。從鍾表、無線電、留聲機甚至汽車,隻要與機械相關,他都能琢磨出解決方案,由於專對付老物件,爸爸在收藏界頗有些名氣,大有收藏者千裏迢迢帶著舊物上門求助。我媽媽曾是英文老師,她體弱多病,長年藥盅不離,前兩年徹底退崗,休養在家。一年前,我生了場大病,也加入“需精心調養”的陣營。這一年來,我在爸爸的嚴加看管下,活動地未曾超過“以家為中心以三公裏為半徑畫個圈”之範圍。
這次,爸爸非但攜我同行,更是要帶我去“需搭乘火車才能到”的地方,如何叫我不驚訝。而且,他車票都買好了,竟也沒告訴我一聲……
我想聽仔細些,偏偏他們驀然壓低聲量,加上雨聲嘈切,入耳的是斷續幾句。
“你想,送雪州去……”媽媽抽咽著說不下去。
“她也該知道自己的……”
不知道爸爸說了什麽,媽媽“嚶嚶”哭了起來。哭聲混著雨聲,我的心也跟著揪緊。在切切的哭聲雨聲中,我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
爸爸的好友老紀,我稱他紀叔。我曾聽媽媽提及他們當年,故事還頗傳奇——紀叔年少輟學整日上街閑逛生事,某次茲事被爸爸逮著,經爸爸一通教訓,在幾桶心靈雞湯的潤澤之下,紀叔主動要求跟隨爸爸,爸爸便招他入廠,從此他隨父親打拚、學手藝,如今已自立門戶,逢年過節他都會來家裏探望。
有天,我出門為媽媽取藥,走到半途發現忘了錢包,返至家門口見到爸爸和紀叔坐堂屋喝酒。我正準備喊人,恰聽紀叔怯怯問詢:“……哥,你真不送他回家嗎?”沒想到,這一問令平日裏寡言和悅的爸爸臉色大變,爸爸將手中酒杯怒摔在地:“他是我家人,你以後再敢提這件事,你立刻給我滾蛋!我就當沒你這個兄弟!”見父親動了真火,紀叔不敢再吭聲。
那日之後,紀叔待我態度客氣疏離,最後對我竟是能避就避。其實不隻紀叔,周圍鄰居看我的目光也是意涵萬千,總會旁敲側擊問我是否記起從前,那神情,與紀叔同出一脈。
這日,紀叔來訪,爸媽恰不在,他與我招呼後扭身即走,我急忙丟了手中花鋤追上去,單刀直入:“紀叔是有話要對我說吧。”
“沒、沒有啊。”紀叔一緊張,竟然磕巴起來。
“那您怎麽每次見我就躲?”
他一怔,思考猶豫,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問我:“你最近身體怎麽樣了,有想起什麽嗎?”
我有點沮喪:“還是老樣子。”
紀叔深深歎了口氣:“笙哥是好人,無論他做什麽,也是為了你好的。以後,希望以後,你不要怪他才好……”紀叔說了句話就走了。
他如此神秘莫測、吞吞吐吐的模樣,好似我身上藏有驚天秘密,比如,身世之謎之類……不不不不!我驚悚於這等荒唐的念頭怎會從我腦中蹦出?絲毫未猶豫,我將其踢飛!
直至今日,聽著媽媽的嗚咽聲,那“荒唐”猶如幽靈,再次襲擊了我的腦海……
牧雪州,不許瞎想!我鄭重警告自己。
瓢潑大雨絲毫未能阻止爸爸出行的決心。我簡單收拾了行裝,捏緊胸前的星型鏈墜,隨爸爸登上火車。我們一路轟隆抵達目的地。我才知道,偏安在鯉城經營小修理作坊的爸爸居然認識叱吒商界的風雲人物律湛名。
“我和他是同學,念書時我們處得不錯。”爸爸語調平靜,但我依然從中聽出令人琢磨不透的漂浮的憂傷。
“你進了律家,要懂禮貌。”
“哦。”我應道。
摁過門鈴,大門徐徐敞開。有位女士前來迎接我們,她自稱高秘書。爸爸隨之前往與律先生去書房說話,我就在廳內候著。
簡約的高牆院門之後,古典建築與現代理念完美融合。既有回廊曲折、階前滴露,亦有落地高窗、白牆紅楓。庭院幽深回轉處,恰逢園丁修建花枝,樹木汁水噴發清香。我宛若身處南方某城的深宅大院之中。我原以為,繁茂大都會裏,豪宅是水泥鋼筋澆築的多室多廳,複式為佳、別墅為上,如今看來,是自己太淺薄。像律家這般灰牆黛瓦,梁柱皆有精美雕花,又不失現代風情才是真奢華。
我獨坐客廳等至天色昏黃,爸爸才從律先生的書房裏出來。
我迎上去,爸爸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雪州,爸爸走了。你留下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耳畔如炸驚雷,我呆愣忘言。
其實,爸爸不遠千裏前來探訪律先生的目的,即便不說我也能猜出幾分。媽媽纏綿病榻多年,幾年前聽聞美國一所大學醫院對此類疾病頗有研究並有突破,爸爸便動了心思,想帶媽媽去美國治病,他本就在籌借媽媽醫病的費用,依計劃前年就該動身,偏偏,遇著我落水、大病,還燒“壞”了腦子,爸爸多年積蓄被我瞬間耗空,媽媽赴美醫病的計劃就此延宕。今年,媽媽病情急速惡化,爸爸知道不能繼續拖延,這才開口向四方友人求助,最後,求到律先生這裏……
“雪州,我決定帶你媽媽去美國看病,我不放心把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鯉城,你律伯伯提議你住下,我覺得也很好,等你媽媽病好了,我就來接你回家。”
我:“爸爸,我不用住在這裏的。我會出去找工作,會好好照顧自己……”
“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現在的你會做什麽工作,洗碗端菜盤嗎!”爸爸突然疾聲厲色起來,他急促喘息,哆哆嗦嗦喃喃了句,“如果你不留下來,你媽肯定不會答應去美國的,即便不是為了你,你也要為你媽媽……我還能這麽辦呢……”
我沒再說話,雙眼幹澀發疼。
落水得救後,我連續發燒,燒退清醒後我已完全忘記從前。
醫生說,神智清醒已算幸運。經過休養,如今的我生活自理無憂,就是我原賴以生存的專業技能也如風而散,自然也無法留崗,爸爸代我向單位提出了離職,我徹底變成無業遊民。爸爸說,人活著就好,即便我一輩子不工作也沒關係。我沒能想起一丁點過去,沒了專業技能,又無特長。縱使爸爸想縱容我遊手好閑一輩子,他也無能為力。這樣的我,爸爸不把我留在律家能怎麽辦呢?
爸爸見我咬唇不語,他紅著眼眶,緊緊握住我的手,他說:“雪州,你要留下來,你一定要留下來!即便是有人逼你走,你也不能走。隻有你留下來了,你媽媽才會安心在美國治病!”
爸爸還想說什麽,高秘書正步而來,她看了我們一眼,轉身走向大門,並定步門邊,似乎候著什麽。爸爸見狀迅速從包裏拿出一盒點心塞在我手裏:“你媽媽親手做的糕點,這盒是給你留的,你慢慢吃……雪州,一定要記住爸爸的話。”
說完,爸爸快步走向高秘書,他同高秘書說了幾句話後,遙遙看了我一眼,突然他抬手一揮,迅疾轉身邁過大門門檻,頭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仍舊瞪視著爸爸背影最後不見的地方,心裏有塊東西直直下墜,仿佛沒個盡頭。
“雪州小姐,律先生想見你。”這時,高秘書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對我說。
她約莫四十,著一身黑,不多的頭發聚攏在後腦,緊縛成團。薄唇緊抿,說話聲猶如金屬鍛造,一如她的表情,冰冷僵硬。
我應答著跟在她的身後,穿過長廊,我看到牆上掛著數副同係列的圓畫幅水彩,畫的似乎是山,又像是水。
高秘書掃了我一眼,寒暄道:“聽說雪州小姐的母親是位大美人,不知道雪州小姐像母親多一些,還是像父親多一些?”
“我,不太像我媽媽。”
我媽媽是細長的鳳眼,小鼻小唇的古典美人。我與她完全相反,濃眉大眼……呃,好像,我也沒有像我爸爸……
我像是基因突變的產物。
“小姐也不像律先生。”高秘書清清淡淡補上一句。
“……”
我雖未應答,心中擂鼓綿密,驚頓非常……
說話間已抵達律先生的書房,高秘書拉開移門引我入內:“先生,雪州小姐來了。”
我拘謹踏入的同時,鼻尖縈繞上淡淡的中藥味。窗前人轉身看我。“雪、州。”他念的我名字有些遲疑。我鞠躬問好:“律伯伯好。”
律先生身形清瘦,鼻上架著金邊眼鏡,不怒自威。他指了指沙發:“坐吧。”
“謝謝。”我並攏著雙腿坐下,雙手交握膝上,將腰背繃直。
高秘書托著木盤奉茶,她將一杯熱茶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律先生又招呼:“喝茶。”
我:“哦。”偏偏,我取茶杯時,袖子掃落茶幾上的小木盒,我連忙放下茶杯彎腰拾揀,沒有算好距離,額頭正好重磕上茶幾上,發出“咚”的一聲,疼得我咬緊牙關、眼淚橫流。
律先生不以為意,“哈哈哈”大笑出聲。
“不用這麽拘謹,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出生的時候,你就像豆芽,一點點大,單隻手都能舉得起來,就像這樣——”
律先生張開五指,指尖朝後,做了個托舉的動作——我怎麽覺得,他的動作不像是托嬰兒,而是像托著一顆籃球……果然,下一秒他做了個投籃的動作……
我不由地笑了。
稍鬆了口氣,我便發現自己的雙肩因緊繃而酸痛無比。
律先生:“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有什麽需要盡管找高秘書。”
“謝謝律伯伯。”律先生聲音與笑容一樣和煦,我原本高高吊起狂跳的心稍稍緩和了些。律先生又問了我鯉城氣候如何、我和家人平時都做些什麽,我一一如實作答。回答律先生問題時,我一直抱著爸爸給我的點心盒。
“你這個樣子很像小冰。很乖很小心,生怕做錯事。”律先生陷入沉思。
“小冰?”
“小冰是你母親的小名。”
我驚詫不已:“律伯伯認識我媽媽?”
律先生:“你外婆是我的家庭老師,你母親小時候曾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我們關係很好。她,她就像是我妹妹。”
爸爸在火車上交待了我許多,唯獨未提這點。
這時,律先生桌上的電話響了,律先生便讓高秘書帶我去休息:“雪州就住‘月明軒’,你再帶她熟悉一下家,讓晴晴陪著雪州。”
高秘書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後,才緩緩回答:“好的,先生。”
從律先生的書房裏出來之後,我尾隨高秘書在這大屋裏穿行。我也是沒話找話:“這房子像是南方建築。”
高秘書目視前方,冷然講解:“本來南方律家祖屋,要拆了,律先生舍不得,讓人先將房子零件小心拆下,再將部件運到這邊,再請老家的師傅來重新建起,前後花費了一年時間。”
竟然是這樣!
“真是了不起!”我不禁讚歎出聲。
“這個家的‘月明軒’,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住,連少爺都喜歡,空了一年多了,誰都沒讓碰,沒想到今日成全了雪州小姐。”
我認真聽著。
“律先生是個念舊的人。所以,非但是他的少年友人、連她的女兒,他會慷慨援助。”高秘書突然說。
“……”
高秘書是在提醒我,我隻是個外來者,別企圖仗著律先生的照顧,就以主人自居。
行至半途,遇著位女孩,擁著一大束新鮮百合。白色圓領小襯衣,搭配著一件藏藍色條紋長圍裙。“高秘書!”她見著我們立刻舉手招呼,高秘書招手讓她過來,她應答著蹦跳而至,她懷中的花朵也粲然點頭。
“她是晴晴。”高秘書對我說,緊著又向晴晴介紹我,“這位家裏的客人,牧雪州小姐。”
“晴晴,你好。”我向她伸出手。
女孩沒有回握我的手,突然邁前一步逼近我,百合花獨特的濃香霎時襲麵而來。她騰出一隻手輕輕抓住我直垂在胸前的長發,舉到眼前察看,許久,她歎道:“雪州小姐,你的皮膚好白,頭發也好黑、好順滑……”
小姑娘的反應,完全超出我的預設。如此直接又熱情的誇讚,對我而言也是新鮮體驗。我有點窘迫:“……謝謝。”
高秘書重拍晴晴的手,晴晴這才回神,端正說道:“雪州小姐,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你。”除了接連道謝,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高秘書張手推開她背後的一對老舊木門。那門上有浮雕,刻的是鬆樹,鬆針團像是蒲公英毛茸茸圓乎乎的,透著手工的粗糲與樸實,可愛極了。我凝神看浮雕時,高秘書順便說明:“這就是月明軒。”
木門後有兩間房,裝潢、家居都偏中式。外間為起居室,衣櫃書架俱全,臨窗處擺著桌椅。裏間為臥房,有張胡桃木圓柱架子床。我走到書桌前,臨窗而望,窗外為一方小院,鋪設著淺白色的防腐木,最中央一棵紅楓優雅而立,正對麵是一棟完全現代風格的白色房子,一整麵牆的挑高的落地窗,窗邊沿是黑色的,長垂的白色紗簾拉得嚴實,看不清裏頭。
晴晴走至我身旁,我們並肩往外看,她的聲音跳躍輕快:“雪州小姐,我們少爺長得可帥了。改天他回來……”
她話未畢,又招來高秘書淩厲的眼刀,晴晴刹時收聲。
高秘書又向我交待一二後,帶著晴晴走了。
我掩了窗,抱著點心盒坐床上,小心掀開盒蓋。發現其中除了媽媽做的糕點以外,還有卷成拳頭粗的紅色百元鈔。紅票被透明塑料袋包著,放在點心外圍。我輕輕摸著那卷紅,喉頭一哽,雙眼又發疼幹澀了。
當晚,我發燒且全身發癢,無知無覺中我撓遍全身。夜半折騰爬起,從行李箱中翻找出藥,吞水送藥丸入咽喉底部。蹣跚重躺床上,我蜷縮身子,緊裹厚被,一遍遍告訴自己,一定要挨過去……
稀裏糊塗中,我做了很多的夢,夢裏,我獨自站在江邊,突然浪頭高高掀起,我轉身狂逃,卻依然被浪頭卷覆。
醒時,發現已是翌日清晨,耳邊是晴晴輕盈如風的聲音,她輕快拉開窗簾讓陽光入內:“雪州小姐,起床啦!”我流了很多汗,睡衣已濕透,而清晨的涼風一吹,我便不可遏製地咳了出來。我心想,我總算是熬過來了。
緊接著,耳邊傳來尖叫和玻璃炸裂聲,晴晴瞪眼掩口,連連後退幾步,那模樣似乎見到了妖怪,她驚駭而高喊:“雪州小姐,你、你、你怎麽了!”
屋下垂吊下的木架上,一隻肥碩的白鸚鵡悠然停落。我站在廳堂簷下,看著它如醉酒般頓然摔下木樁,又叼著鏈子爬回木樁之上,我關顧它的劇場不過半小時,就見它表演了“醉酒”三次。即便現場隻有我這一位觀眾,它敬業演出。一旁的食盒裏裝著白瓜子,顯然是給這位準備的零食。我便撚起幾顆托在手心裏問它:“你會說話嗎?”壓抑在口罩裏的聲音有些含糊,於是我又問了一遍。
鸚鵡不理會我。莫非,它也嫌我醜?
今晨,我因晴晴的驚叫而徹底清醒,乍見鏡中自己麵容,我也被嚇了一大跳——整張臉高高腫起,雙眼被擠壓成窄縫,隻能勉強睜開。好像臉上刷了數遍漿糊,麵皮發硬,以至於封鎖了我所有的表情。
我明白晴晴因何驚恐了——昨夜的我和今日的我狀若兩人。如同《聊齋·畫皮》裏那躲在精繪美女皮下的妖,被清晨雨露一浸,便顯露醜陋原形。
我是過敏了。這病之前在家也犯過,吃了藥過幾天就沒事了。隻是這次最嚴重,我都認不出鏡中人是自己。過敏也非一時半刻就能消去,為不嚇到別人,我找了枚口罩戴上。現在看來,不僅人,連鸚鵡都被我嚇到了。
或許是見我心誠,肥嘟嘟的白鸚鵡終於願意賞臉,它輕輕跳躍,小心靠近我,挑揀我手中的瓜子。我見它歪著腦袋利落剔除瓜殼吞下瓜仁,吃完瓜子後,它用豆黑圓眼盯我,一臉精明相。
這時,聽回廊那頭徒然喧鬧,晴晴和倆位年紀與她相仿的女孩,腳步輕快地朝大門迎去,我聽晴晴興奮且驕傲的聲音:“你們快看,那就是我們家少爺!帥吧!”
少爺……是律先生的兒子律照川?爸爸告訴過我,律先生惟有一子,名照川,大學三年級做了交換生去了國外,此後很少回國內。
我到底是應同她們一樣,前去迎接呢,還乖乖待著不亂動?我正想著,見一黑一白兩位高個青年悄然出現在長廊末端。他們快步拾階而上,繞過回廊朝這邊而來。我下意識躲在鸚鵡架後——雖然它毫無遮蔽效果——透過鸚鵡落架賊眉鼠眼瞄來人。
“少爺,寧少爺,你們回來啦!”晴晴的聲音甜蜜蜜的。
“嗯。”簡短而低沉應答。
“晴晴,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啦!”相對黑衣青年的簡潔,白衣青年則親和許多。
“呀,寧少爺真愛開玩笑……”晴晴嬌嗔著,害羞托臉。
哦,穿黑色襯衣的是律照川。
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幾眼。
或許是因為家裏突然多了張陌生麵孔,他注意到站在簷下的我,眉頭隨之蹙緊,他有雙狹長銳目,目光裏似浸著冬的寒冷。他飛快掃了我一眼,快步往內堂而去。
也不知怎麽的,他這一眼,竟讓胸腔發悶,有一絲奇怪的不適之感。
我預感向來很準,這不適,似乎預示著,某種意味不明的、不好……
如一陣風刮過,他們利落帶走喧鬧,靜謐重新垂落四圍。若不是風中停留一段薄薄的香味,我定以為是夢。我心裏隱隱約約覺得,這幕似曾相識,卻又無從考證。
如夢似幻,令人恍惚。
直到肥鸚鵡輕啄我的手心,我才回過神。
就剛才那一小會兒,手中托著的幾顆瓜子又被它剔剝完畢。它見喚醒我,扭頭瞅盛著瓜子的食盒,那意思似乎是“再來”!於是我又從罐子裏挑出幾粒瓜子,依前樣托在手心喂它。待手心最後一粒瓜子被吞下,那雙精亮的黑豆子再次盯準我。
我驚詫它的精明:“還要?不行吧……”
若我有透視眼,或許可以看到眼前這隻肥肥的鳥軀裏裝有一縷人類的靈魂……
我將雙手指尖交觸做三角塔狀,雙手食指與拇指相扣成圈,兩圈交疊成“眼”,再透過這隻“眼”看它。
嗯,我沒有透視眼,我什麽也看不到。
我鬆了手暗笑自己傻,再次捏取瓜子。
“你是誰?”突然,身後傳來一句問話。我因聲而猛回頭,正麵迎上一雙冷冷審視我的飛揚銳目。
律家少爺竟站在我身後,他剛才明明……
我連忙擺正姿勢——雙手自然垂握,頷首:“我是牧雪州。”
“牧雪州?”他喃喃重複,眉峰瞬間緊擰,“你是鯉城人,牧如笙的女兒?”
“是。”
得知我是誰,他似乎很失望,他喃喃了句:“我真是……”
他審視了我幾遍,目光比之前還冷上幾分,最後,他蹙眉訓誡:“誰準你喂教授的。”
我被這方斥責震住,微頓後恍然他所說的“教授”應是這隻鸚鵡的名字。
啊,不能喂嗎?
“對不起。”我道歉,同時因忍不住喉嚨發癢,扶著臉上的口罩咳了幾聲。
他冷笑:“就憑你,也配拿律家的東西?你最好思量一下脖子夠不夠硬,扛不扛得住!”
我垂頭,見自己手心還捏著幾粒白瓜子,我默默的把白瓜子放回食盒,說:“我還回去了。
他:“……”
他眯著眼,又看了我一遍,終於拋下一聲冷哼走了。
我收拾好食盒也準備走,又覺得後腦勺一片熱辣,回頭,果然,身後又站著一位好奇寶寶,是隨律照川來的那位白衣青年,晴晴似稱他為“寧少爺”。我見他睜著一雙圓眼,躲在一盆春羽後偷偷觀察我,因為我突然回頭,他嚇了一跳,他慌張垂頭,假裝欣賞自己麵前那盆鬱鬱的綠植。
我當然知道自己這一“回眸”有多嚇人。
“您有問題想問我?”我直接開腔。
他一怔,慢慢走出春羽的遮蔽,走到我麵前:“為什麽這麽問?”
“我很嚇人吧,你明明很害怕,卻不走。”
聞言,他燦然:“我沒有害怕,剛剛,我還以為見著很久沒見的老朋友……不好意思,是我弄錯了。”這話不像編撰,說完,他臉上便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我比了一下自己的大腫臉:“希望沒有破壞你的回憶。”
他聞言開懷大笑,向我伸出了手:“我是蘇惟寧。”
我稍有猶豫,最後還是接住他的:“牧雪州。”
我們剛剛介紹完彼此,高秘書來了,她先向蘇惟寧問好,又熱情地請他到客廳坐。原來,高秘書也有和煦如春的時候。蘇惟寧笑著回答:“好啦高姨,我又不是外人,您不用招呼我,我去律照川屋裏等他。”
待蘇惟寧徹底走遠,高秘書立刻切回通常模式:“律先生叫你。”
“哦。”我答應著抬腿預行,高秘書張手將我攔住,她皺眉:“你就穿成這樣去見先生?”
我穿的是從家中帶來的舊衣。剛洗過的麻質連衣裙,柔軟又透氣,正合適夏日。我很喜歡,在鯉城也經常穿它。
我:“衣服怎麽了?”
高秘書似在隱忍:“衣櫥有新衣。”
我疑惑:“……那些不是我的衣服呀。”
“那就是你的衣服!”高秘書聲音頓時冷了幾個度:“你是想用這種不合作的態度告訴律先生,我們照顧不周嗎?”
“……”
“如果雪州小姐對我們不滿,大可直接說出來,不必搞這種彎彎繞繞來告狀!”高秘書咄咄逼人,怔忡間,我已經倒退了好幾步。
“我知道了。”我說。
新臥房的衣櫥裏滿滿當當,掛得都是當季的新衣,隨手抽一件,不是點綴水鑽就是搭配暗珠,每件都極盡奢華。不敢讓律先生久候,我利落摘下口罩和項鏈放入抽屜,從衣櫃裏迅速挑了最簡單的一件白裙換上。即便是最簡單的一件,裙角也有一圈精致的繡花,光是工藝就宣告其價格不菲。
此番還是高秘書在前頭引路,拐過幾道廊,我便抵達律總的書房。尚未完全靠近,就聽著書房內有爭吵聲,兩個不愉快的聲音正來往對撞。
“太可笑了,我看起來是垃圾收納袋嗎,零七碎八的東西都要裝?父親的風流債,憑什麽讓我來收拾!”
律先生:“放肆,誰縱容你在這兒無法無天的!”
律先生的聲音,和昨日完全不同……
父子倆在吵架?!
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衝入戰場合適嗎?我正猶豫揣想,高秘書已一把扯開移門——欸!這麽直接?!——高秘書用冰冷的報告:“律先生,雪州小姐來了。”
裏頭稍稍靜了會兒,才聽見律先生強壓氣息的聲音:“請進。”得了律先生的允許,我戰兢邁入書房。見律先生端坐在茶座前,而他的獨子律照川則插著手迎窗站著。
果然,律先生也被我的臉嚇到,我趕忙解釋:“律伯伯不用擔心,我這是老毛病,我已經吃過藥了。”聽完我的解釋,律先生鬆了一口氣。
他向律照川介紹我:“律照川,這是牧叔叔的女兒牧雪州,以後,她就是律家的一份子了,你得叫‘姐姐’。”
律先生對自己唯一的兒子是直呼其名。
我從善如流:“弟弟,你好。”
“弟弟?”律照川用奇怪的聲調重複我說的話,像是聽著了大笑話,狂笑不止,他抬指輕按眼角,“想當我姐,她可不配。”
他的乖戾無禮再次點燃律先生的怒火:“律照川,你這是什麽態度!”
“就是這種態度。”
“你……”律先生氣結,他扶著胸口皺著眉頭,似乎很痛苦。
我急聲:“律伯伯,剛剛,我們在大堂見過,也打過招呼了。”
律先生深呼吸,調節好氣息後,他客氣道:“你剛來京,還沒逛過吧,讓他陪你四處走走。”
讓他陪?我怎敢!
我連連擺手:“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
律照川冷眸一橫,冰寒氣浪襲來,我似乎預感到了什麽,輕輕後退了兩步……
我的預感總是這樣準,但是,預感無法讓我及時“趨吉避凶”。
在我笑著擺手客氣時,律照川突然大踏步向我而來,他來勢洶洶,我霎時驚愣當場。我尚未厘清他要做什麽,他的右手已準確扣住我的左腕,猛地往他的方向一拉,我重心不穩,自然跌他懷中,他的手順勢滑到我後背按住,右手則掰起我的臉,逼迫我抬起,我看著他烏沉的眼眸裏自己惶恐的表情、驚悚的臉。然後,見他頭一低,我的唇麵感到一片潮濕的溫熱……
他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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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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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我先抹一把老淚。感謝親們,謝謝大家不離不棄!觀這個渣手速,一天隻能碼三千字,終於碼到完本啦!
之前我獲得推薦位的時候就特別想感謝大家。網站優秀的作者那麽多(我也是追文的小粉絲,有時候看入迷了會抽不身來碼字,好的,這部分我懺悔一下,我也會在書評區裏嗷嗷叫萌啊萌啊的催催更),《簡奧斯丁的預言》的全本字數太少,推薦位之所以能輪上我,離不開編編的爭取,更離不開各位朋友對我這位渣手速的不離不棄,即便我每天隻能三千字,即便我拖到11點才更新,你們非但不怪我,每次我更完,再刷新時,發現已經有訂閱了……
謝謝!
雖然你們大多都沉默說話,所以我會默默點開粉絲榜,但每次看到熟悉的id滾上來,我就會在心裏和這個id打招呼:hi~你來啦!
謝謝願無歲月可回頭、光現、羅不悔、lori613、十二月、運城聞喜喬明蓮、偏喜孤獨、梁茹豔、周紅美、四色鈴鐺、死遍諾克薩斯每個角落,易雨daaj、韓軼、奶與蜜之地、歐萊窗簾燕子、白小妖狐狸、周紅美、朱顏nzas、娜年冬天olto、欒曉琳、龔代表、錢小晶、朱亞楠、飛鳥tfir、cocoqguf、還跟在你身邊、kislney、木格子吧、杜琪,薄涼暖心、李之、學渣愛學習、amoonjkyc、芭芘亮點、邦友甜甜、囍樂樂、a明明愛我、大寶和二寶、小小明月心、稚子呦、雅克布、不著調的焦躁女人、輕舞飛揚pznf、明年、白wsgc還有總是霸占前排的“書友4d41e98a60d”……
說不過來了~
還有很多低調的數字id,每天都能在粉絲榜到見到你們,知道你們一直在陪著我,謝謝!謝謝!
李貞觀
2016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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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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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2017年1月15日發布。妥妥的白蘇狗血文。咬手絹~我真的好喜歡看蘇文狗血文呐,就寫了……灑狗血時~敬請各位見諒~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