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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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乾肩上扛著素衣沉默了半晌,睨了一臉僵硬的七砂,肩膀一低,甩手把素衣的屍體扔到了地上。
    隻聽“噗通”一聲,素衣的身體掉到了地上,就好像一個布袋子一樣,一點生氣也沒有。
    掉到地上也隻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音,手沒有動,腳也沒有動。
    七砂感覺自己世界裏的時間停止了,她隻能睜大眼睛看著地上素衣的屍體,希望那是假的。
    希望這一切都是在做夢,希望下一刻她從地上站起來,撲到自己身前,告訴自己,她是在嚇自己。
    “這不是真的,不是……”七砂惶然的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地上素衣的屍體,嘴裏喃喃自語。
    “姑娘節哀順變。”雲乾一臉平靜的看著七砂。
    七砂走到素衣身前,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摸向她的臉,“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雲乾垂著腦袋,沉默的看著七砂的發頂。
    “走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呢!”七砂頓了頓,喘了一口氣,“為什麽回來的時候會是這樣?”
    這句話當然是在問雲乾,隻是七砂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情緒去麵對他。
    發怒發火,她不敢,且不說她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即便是以前,她也沒有膽量直接跟雲乾直接對上。
    這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心裏很清楚,但是讓她就這麽不管不問,她也做不到。
    “她被蘇染夏的手下拍了一掌,被震碎了心脈。”雲乾的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就好像說的是豆腐被打碎了一樣。
    本來他準備好的說詞是,素衣是被蘇染夏打死的,不過他沒有想到,蘇染夏的護衛武功會那麽高。
    打的素衣毫無招架之力不說,還被當胸拍了一掌,這下可真是瞌睡偏有人送枕頭過來了。
    且不說七砂能不能去求證,即便是她去了,問出來的結果也跟雲乾說的沒什麽兩樣。
    “蘇,染,夏!”七砂根本聽不見雲乾嘴裏說的什麽蘇染夏的手下,她的耳朵隻聽到蘇染夏這個名字了。
    又是她!不但搶走霸占了雲玦,居然又殺了她唯一的親人。
    七砂的心裏惱恨,根本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言語去形容,她隻知道現在她的胸膛裏翻來滾去都是蘇染夏的名字。
    就這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挨個嚼過來嚼過去。
    不用懷疑,如果蘇染夏現在就站在七砂的跟前,她一定會撲上去,一口一口把她的肉全部都撕下來。
    素衣的身體已經冰冷,皮膚摸上去,就好像在撫摸一塊失去了生命的木頭一樣。
    七砂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素衣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形。
    那天,她辦好雲玦吩咐的事,連夜奔赴在管道上往京城趕,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深愛著雲玦了。
    盡管她已經騎了好幾天的馬,盡管這一路一直都是換馬不換人,她絲毫沒有覺得累。
    反而覺得內心很充實,隻要想起雲玦,她便不覺得累。
    她騎馬從一個寫著茶字的驛站走過,一個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並不是因為那個女孩長的有多漂亮,畢竟當時素衣臉上沾滿了灰塵泥垢,根本看不出長什麽樣子。
    也不是因為她身上穿的太過於破爛才引得七砂側目,畢竟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衣衫襤褸的遊俠和乞丐。
    而是她垂著兩個攥成拳頭的小手,還有,她瘦弱卻直挺的脊梁,讓她不由自主拉住了韁繩。
    馬嘶鳴了一聲停住了馬蹄,在原地來回踏步,七砂遙遙的看向那個衣衫襤褸、頭臉髒亂,背脊卻尤為直挺的小女孩。
    “你過來。”她朝那個女孩伸出手。
    那個女孩,就是素衣,她睜大雙眼冷靜的審視七砂,臉上一點慌亂和忐忑都沒有。
    可能是心裏對七砂放心了,她快步的走到七砂的跟前,就站在馬的右側,仰著小臉冷靜的看著七砂。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說一句話,沒有說自己有多慘,也沒有求七砂給她錢,或者是要求七砂收留她。
    “你叫什麽名字?”七砂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素衣眨巴了兩下眼睛,而後乖巧的搖了搖頭,又歪了歪腦袋,好像有些不解七砂話的意思似得。
    “你在這裏站著做什麽。”七砂看她仰著腦袋看著自己,好像很累的樣子,幹脆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走到素衣跟前蹲下了身子。
    “等……母親。”素衣聲音微弱清冷。
    七砂從來都不喜歡小孩子,在她的印象裏,孩子就是麻煩的根源,而她,是最不喜歡麻煩的一個人。
    她看到素衣的時候,心裏卻不由的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共鳴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讓她做不到就這麽轉身離開。
    “你母親不見了?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了?”七砂不由自主放輕了聲音,怕嚇到了眼前這個倔強的小女孩。
    一個手裏拿著擦桌布的年輕小夥子走了過來,看看七砂,還有她身上穿著的價值不菲的衣服。
    “她在這裏等了好幾年了。”
    七砂聽到有人說話,轉過頭去看那個年輕小夥子,“好幾年了?一直沒人來接她嗎?”
    那年輕的小夥子一看就是個愛說話的,七砂一問,嘴跟把不住的匣子似得,該說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出來了。
    原來素衣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可能是父母那裏家計艱難,也可能是父母家人都死了。
    總之,她是在一個夏天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天天就在這兒站著,哪也不去,晚上了就靠在驛站門口睡會兒,白天依舊站著。
    剛開始的時候,問她她什麽也不說,可能不懂,也可能不會說話。
    後來再問,偶爾也會說幾句話了,隻是,幾年的春秋替換過去了,一直也沒個人來接她。
    久而久之,這裏的人也都無視了素衣了,也就驛站的老板是個好心思的,早中晚給她送來稀粥鹹菜,權當做了善事了。
    七砂聽了心裏一陣感慨,她也是被遺棄的孩子,也是不知道父母兄弟是誰。
    再看看素衣挺直的脊梁,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你願意跟我走嗎?”
    可能也真是素衣跟七砂有緣,她問過素衣願不願意跟她走後,素衣連遲疑都沒有,點頭跟搗蒜似得。
    就這樣,出來的時候是一人一馬,回去的時候,七砂的馬上便多了一個人。
    “以後,你就叫素衣吧,跟著我,有我一口飯就會有你一口飯。”
    “好。”
    素衣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七砂,比如她的執著和倔強,她認定了七砂是她的全部。
    便願意為七砂做任何的事情。
    七砂是把素衣當女兒養的,素衣也是把七砂當做母親一樣的存在,隻是,她倆一直是姐妹相稱。
    素衣的存在,一直是七砂的秘密,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雲玦。
    她是學武的好苗子,繼承了七砂身上所有的武功,甚至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對七砂而言,素衣是她唯一的親人,對素衣而言,七砂也同樣是她唯一的親人。
    兩個人一直相依為命活了這麽長的時間。
    好好兒的人,她還打算以後給素衣找一個好婆家,攢了錢給她做嫁妝,讓她不要像自己這樣過活的辛苦。
    什麽都還沒有做到,她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嚐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
    就成了一具屍體……
    蘇染夏!都是因為蘇染夏!!如果沒有她,素衣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沒了一身的武功。
    如果沒有蘇染夏,雲玦就會看到她對他的付出。
    為什麽,為什麽無論什麽事,都是她在前邊絆著自己!!
    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連愛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成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
    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唯一的親人都沒有了!
    七砂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把所有的不幸全部都歸到了蘇染夏的身上。
    素衣的屍體在地上扔著,甚至連眼睛都閉不上,一臉痛苦的神色,眼睛睜的大大的。
    她死的時候,該有多麽不甘願?她還這麽小,還沒有長大。
    七砂顫著手摸上素衣的眼皮,想要幫她把眼睛合上,但是不管怎麽撫,她依舊睜大著眼睛。
    “啊!!”七砂垂著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悲鳴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全部都落到了素衣的身上。
    雲乾站在一邊,垂著眼睛淡定的看著素衣死不瞑目的樣子,他當然知道素衣為什麽死不瞑目。
    她是在替眼前這個女人擔心,擔心自己會對她不利,歪著嘴角無聲的笑了笑,雲乾的眼睛裏帶著嗜血的殘忍。
    他會讓這個女人死的更有價值一點,最起碼,不是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法。
    “節哀順變,還是想想,怎麽處理後事吧。”雲乾心裏想著怎麽殺了七砂,臉上還做出一副柔和的樣子。
    七砂低垂著腦袋,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
    照著她對雲乾的了解,這次的事,跟雲乾脫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