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長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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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離他們師徒二人並不近,卻還是看到了冷眉冷眼的國師大人側臉之上的無盡寵溺。
    身側是呼嘯而過的刺棱北風,蒙雲飛站在漫天雪地裏,突然就想到了過世多年的妻子。
    那是他遇到的最最溫柔體貼的女子,在他深受重傷,眼見要戰死沙場的時候,她救了他。
    在他們隻是普通朋友之時,她便因為他失去了女子最珍貴的貞潔。
    他不娶她,既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他娶了她。
    即便那時他心裏明明有著自己真正深愛的女人,他依舊義無反顧的娶了她。
    婚後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她是個好妻子。
    他卻不是個好丈夫,長年累月的鎮守邊關,留她一人在家,應付蒙家後宅那些難纏的妖魔鬼怪,她自小在邊關長大,性子單純直爽,根本應付不來後宅裏的勾心鬥角。
    更可惡的是,他心裏放不下從前的那個女人。
    外人總以為他們是難得恩愛夫妻,其實同床異夢。
    直到她離世,她的遺囑是讓他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
    可惜,他連她的遺願都沒能做好。
    他們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太多雙眼睛盯上了,他雖然是孩子的父親,卻偏偏是最不能親自照顧她的那個人。
    因為他曾經深愛的女人和國君都不允許。
    他是大夜子民心目中的戰神,意氣風發,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最悲哀。
    不是一個好丈夫,做不成一個好父親。
    闔家團圓的日子裏,鐵血的男人心頭掠過濃濃的涼意,他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沒有出聲打擾歡快的小姑娘,轉身離去。
    他一離開,玄澤便看了過去,目光透著微微的冷。
    阿潯扭頭,見自家師父望著別處,遂循著他的視線看了一下,什麽都沒看到,除了一片白生生的雪地。
    她收回視線,揮舞著煙火,隨意的問:“師父你看什麽啊?”
    “沒什麽。”他淡淡的答,轉過臉見她將兩隻煙火交叉在一塊兒,火苗撲哧撲哧的,還朝著她自己,連忙抽走了她右手裏的煙火,順便把她拉進自己懷裏。
    從身後圈住她,左手握住她的,低聲訓斥,“小心點兒,高興過頭了當心把小臉給燒著了,要是毀容了,我可沒有法子救你。”
    阿潯在他懷裏掙紮著,聞言,嘟著嘴反問,“要是我毀容了,治不好,師父就不要我了嗎?”
    “不要。”
    男人回答的格外斬釘截鐵,小姑娘的臉徹底垮下來,“為什麽!”
    “因為為師喜歡漂亮的小徒弟。”
    ……
    阿潯被她家師父簡單粗暴的答案噎的不行,氣哼哼的點完了全部的煙火,才回房去守夜。
    楊管家送來了一碟杏仁和柿餅,阿潯看了眼,都是她不喜歡吃的,搖頭道:“楊伯伯,我自己準備了零食。”
    楊管家慈祥的笑:“小姐,您不懂,柿餅寓意著事事如意,杏仁代表幸福,守夜的話,就得吃這些。”
    阿潯的確不懂這些習俗,可是她也是真的不喜歡吃柿餅杏仁,抬頭眼巴巴的瞧向師父。
    她認為以他對她的縱容程度,他應該會說“楊管家,她不喜歡吃便不要難為她了”這樣的話。豈料,男人雲淡風輕的回看她,“管家,再給她準備些年糕來。”
    楊管家一愣,隨即笑了笑,應聲而去。
    阿潯不明所以的問:“又要年糕幹什麽呀?”
    男人的目光從她的纖細的小身子上一掃而過,“年糕寓意著一年比一年高,希望你來年能長高些。”
    “……”
    楊管家將年糕也送來後,阿潯化悲憤為食欲,把所有的柿餅杏仁和年糕通通解決了,一點也沒給她家師父留。
    她要把他新年的好彩頭全部給搶光光!
    守到子時的時候,阿潯已經昏昏欲睡了。
    突然,一股清幽的檀木香竄入鼻尖,她一下子精神了,睜開眼便見師父立於她身前,攤開在她麵前的手心裏,還放著一個紅包。
    “壓歲錢。”他低眸凝視著她,淡淡的解釋。
    阿潯傻乎乎的盯著他出了會兒神,然後近乎虔誠的接過了壓歲錢,喃喃的開口:“謝謝師父。”
    “不謝。”他彎下腰,英俊的臉距她不過一個拳頭,清冷的氣息與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新年到了,你十七歲了,又長大了一歲,對於新的一年,你有什麽想做的嗎?”
    阿潯不止一次的慶幸自己不是個男子,不然定是胸無大誌最最無用的那種。
    新的一年,她也沒什麽好做的,就是守在師父身邊就好了。
    雖然有點混吃等死的嫌疑,但這就是她最真摯最懇切的願望。
    她想了想,誠實的如此回答了。
    然後閉上眼,默默的等她家師父,指著她的腦袋罵她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男人隻是沉默了一瞬後,麵無表情的撫了下她的側臉。
    阿潯搞不懂他的意思,但是這般誠實的說出來後,她自己倒是後知後覺的害羞了,哆嗦著小手,借口說自己冷,不好意思的撲進他懷裏。
    玄澤擁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冰天雪地裏,他眼底的情愫若隱若現,“隻要你願意,就待在我身邊。”
    ……
    男人的懷裏滾燙溫熱,阿潯蹭了蹭,渾身都暖洋洋的,睡意更甚,她打了個哈欠,往旁邊的床榻上一滾,鑽進被子裏,模模糊糊的說了一聲,轉頭便睡著了。
    睡得那麽香,手裏她師父給的壓歲紅包倒還是捏的緊緊的。
    南川翻窗進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她手裏的紅包,頓時眼睛一亮,伸手就向黑著臉的男人討要:“我也想要紅包,給我一個。”
    玄澤冷冷的撇過臉,“沒有,滾!”
    “差別對待,雙重標準越來越明顯了啊你!”南川憤憤不平的指責。
    玄澤眼皮微掀,瞥他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嗨呀,聽你這口氣還挺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引以為豪啊!”
    南川更氣憤了,玄澤涼涼的看他,不為所動。
    兩個男人無聲的對視著,半晌,南川敗下陣來,無奈道:“算了算了,開天辟地幾萬年,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不請大夜國君給你頒塊忠貞牌坊簡直對不起你的心血。女人果真是禍水!”
    他轉過身,看向熟睡的阿潯,眉梢微挑的輕恥,“說起來,這丫頭怎麽都算不上女人,就是個小屁孩,真是沒想到,清心寡欲的戰神大人原來好這一口。”
    他越說越不像話,玄澤臉色一沉,旋身坐到床邊,遮住了南川投向阿潯的是視線,“別廢話,你又來找我是做什麽?”
    南川仰天長歎一聲,想再埋怨他重色輕友一次,看他神色不太好,明智的吞回揶揄的話,正經道:“萬象書是聖物之一,不能淪落到人類手中,現在它被勞什子國君當成秘寶給藏了起來,我們是不是要找機會把它拿回來。”
    說到此,南川到底沒忍住,埋怨道:“你說你啊,當初萬象書明明在你手中,你倒好,一心惦念著你的小徒弟,祁天啟拿走萬象書交給國君,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色令智昏啊你……本公子真不想和你這種動了凡心的愚蠢人類做朋友。”
    玄澤薄唇輕抿,冷笑了一聲:“你見過那本萬象書麽?你確定國君手裏的真的是萬象書?”
    南川愣了一下,“你不是動了什麽手腳吧?”
    那是自然。
    正如南川所說,萬象書是聖物之一,也是他找了許久的東西,怎麽會交給別人。
    礙於當時祁天啟在場且需要對國君有個交代,他索性弄了本冒牌貨。
    玄澤嘲弄的微一點頭,南川瞪大了眼睛,“放在人間,這是欺君之罪吧,要拖出去砍頭的!”
    “……”玄澤懶懶的瞥了他一眼,
    床榻上的小姑娘翻了個身,嘴裏嘟噥了兩句,應當是美夢被打擾了。
    玄澤伸手扯了扯被子一腳,將她蓋得嚴嚴實實,壓低了聲音涼涼道:“那你還不趕緊回宮給你的父王通風報信,好治我一個欺君之罪啊。”
    南川朝天翻了個白眼,利落的爬窗走了。
    ……
    除夕夜過後,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年初二那天,整個帝都城,肉眼可及之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阿潯喜歡冰涼柔然的雪,更喜歡踩在雪地裏的咯吱咯吱聲,以致於她都不賴床了,每天早起,在雪地裏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樂乎。
    楊管家一邊瞧著她歡歡喜喜的模樣,一邊叮囑府裏的家丁動作快些。
    阿潯抽空看了一眼,見眾人都忙成一團,小跑過去,好奇的問道:“楊伯伯,這是在做什麽啊?”
    楊管家道:“小姐有所不知,當今大長公主長樂公主每年年初二都會回宮,公主的車攆恰好會經過咱們這條街,街上的各家各戶都得將門前清掃幹淨,迎接公主車攆。”
    阿潯迷茫的眨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隱約想起了關於長樂公主的事情。
    長樂公主是當今國君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是先帝的小女兒,排行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