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雲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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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公主一甩衣袖,帶起一陣涼風,大踏步往外走,“本宮也去柔妃宮中看看,宮宴出了這麽大的事,本宮留在這裏不聞不問,像什麽話。”
侍女自然是不敢攔她的,隻能亦步亦趨的跟上,阿潯愣了一下,見長樂公主火急火燎的,像是忘記了她的存在,隻好抓住了最後一個侍衛,問道:“請問,國師大人現在何處?”
她話音剛落,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宛如一陣風闖了進來。
頎長的身影從公主身側一瞬而過,徑直立在了阿潯跟前。
“沒事吧?”男人圈住她手腕,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確定她沒有任何外傷以及內傷。
阿潯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著實驚訝,慢了一拍才愣愣的搖頭,“我沒事啊,師父,你沒事吧?”
他怎麽可能有事?
就是千軍萬馬包圍了萬安殿,殿中人全部死光了,他也不會有事。
玄澤捏了捏她的小手,正想說他沒事,卻摸到了她手心裏微微沁著的濕意,頓時皺眉道:“怎麽出汗了?”
阿潯幹巴巴的嗬嗬笑,“公主殿下宮裏的地龍好熱,熱出的汗。”
……明明是因為見長樂公主陰陽怪氣的回憶往昔的模樣,她緊張的出汗了。
“國君宮宴遇刺,國師大人不好好守在國君身邊保護著,卻著急忙慌的前來尋找你的小徒弟,在本宮這裏表現師徒情深,是不是丟了國師大人為人臣子的本分?”
長樂公主不知何時停下的腳步,涼颼颼的聲音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阿潯循著聲音看過去,隻見長樂公主精致的五官上都覆著一層刺人的冷意,眼底隱隱泛著某種怨毒。
阿潯心裏打了個突,卻也覺得這麽明顯的表露出不滿的長樂公主比先前那個似笑非笑溫柔的有些詭異的長樂公主好多了。
玄澤將自己小徒弟的小手扣在手心裏,牽著她往外走,英俊的麵容稍顯冷峻,“微臣這就隨公主殿下前去陛下身邊保護。”
長樂公主挑著眼尾,目光從兩人交握的手一掃而過,冷冷的撇了下嘴角,“國師大人如今好像也不過是弱冠之年,與嬌花一樣的小少女朝夕相處,就算再清心寡欲,大約也要生出其他的心思來呢!”
玄澤嘴角的冷意比之她的更甚:“微臣的事不敢牢公主殿下掛心,殿下不是擔心陛下的安危嗎?莫把時間浪費在微臣身上。”
年輕英俊又桀驁冷漠的男人總是叫長樂想起當年她愛的那個男人,隻是一想起那個男人,她就是滿腔的怨恨,再看到國師大人身邊俏生生的小姑娘,那怨恨更濃烈了一些。
她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端起公主的架勢,威風凜凜的朝著柔妃宮中而去。
阿潯牽著她家師父的手,落在一群侍衛身後。
她踮腳超前看了看,確定和長樂公主的距離夠遠,才壓低了聲音道:“師父,你不是對我說長樂公主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嗎?怎麽自己對她這麽……”
阿潯發現,她家師父對長樂公主有一種非常明確的厭惡,雖然他本來就沒什麽好臉色對待別人,但是對待長樂公主,比對一般的陌路人更加冷意泛濫。
男人漆黑的雙眸涼涼的從前方女人的背影上掃過,淡淡道:“她看你的眼神讓我非常不舒服。”
阿潯:“……”
少女用一種看病人的眼神看他,幽幽的問:“具體是哪種眼神?”
男人理智氣壯的回視她,“她想將你據為己有。”
阿潯:“……”
這是她這個新年聽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話了。
玄澤瞧她不以為然的神色,蹙著眉,但也沒繼續說下去,目光瞥到她懷裏抱著的那卷畫軸,遂問道:“這是什麽?”
阿潯揚了揚手中的畫,“公主賞賜的,畫中的女子是我娘親。”
聞言,男人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隻是眼下不是深究的時候,雖然他覺得公主賜畫有些蹊蹺,也沒有多說什麽。
……
柔妃娘娘的宮中燈火通明,一眾侍衛宮女正嚴陣以待,忙的跟陀螺似的。
內殿裏,國君陛下就坐在床榻邊,柔妃娘娘身前蓋著厚厚的被子,纖細的身子幾乎全部窩進了國君的懷裏。
嬌媚的小臉上慘白一片,因為被子遮蓋著,倒是沒看到她的傷口是在哪裏。
阿潯看這柔妃娘娘一副行之將去的可憐模樣,腦海裏驀然想起,她先前走起路來弱柳扶風的姿態。
她實在想象不到,在刺客刺殺的時候,柔妃娘娘是如何拖著她那軟綿綿的身子以怎樣的速度替國君擋下一劍的……
長樂公主一進去,便奔到國君身邊,關心了他一番,順帶同關懷了一下英勇救主的柔妃,最後就將注意力放到了一旁的皇後娘娘身上。
皇後娘娘的發髻和前襟都有些淩亂,麵色也略顯蒼白,可見也是嚇的不輕。
長樂握起皇後娘娘的手,對她說起了安慰體己的話。
受傷的畢竟是後妃,前朝臣子自然不好在內殿停留,阿潯趁著人群進進出出,偷摸混進來看了一眼後,隨即便又退了出去。
外殿裏,太子爺南川以及她父親蒙大將軍都在。
這二位正同她家師父大人討論宮宴上的刺殺一事。
兩名刺客刺殺沒成功,便都咬舌自盡,但這事實在非同小可,刺客身份尚且不明,不論是宮中或是宮外的人,在宮宴上行刺,沒有幫助他們的內應是不可能的。
所以即便刺客已死,待他們的身份查清,便能順著身份繼續調查下去。
目前宮門已落了鎖,所有參宴的官員在未得到國君的允許下,俱都不可離開皇宮。
阿潯見他們三人神情嚴肅非同一般,不好插話進去,隻能沉默的待在一旁發呆,玄澤瞧見她的小身影從內殿出來,便立即招手,叫她過來。
阿潯看到她的手勢,跟隻被主人召喚的小寵物似的,快步走了過去。
蒙雲飛看到自家女兒在國師大人麵前無比聽話的模樣,心口掠過一絲複雜,他垂下眸,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玄澤旁若無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低低柔柔道:“困嗎?”
阿潯搖頭,“現在不困。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啊?”
“等國君出來再說。”
玄澤拍了拍她,兩人之間也沒有過多的親密,但就是讓旁人覺得,這師徒二人親昵的沒有第三個人能插進去。
太子爺南川溫和的笑,對國師大人和小少女之間的氛圍一副樂見其成的態度,倒是苦澀的蒙大將軍見狀越發苦澀了,還摻雜一絲憤怒。
原本他覺得可憐的女兒能有一個地位崇高的師父護著是件好事,但是現在瞧著國師大人看女兒的眼神,以及女兒在國師大人麵前乖乖巧巧的小模樣,他感覺自己就是個送女兒入虎口的蠢貨!
蒙雲飛憤恨的看了看英俊的國師大人,視線挪向女兒時,柔和了幾分。
他生性沉悶,雖然有心想和女兒親近一些,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瞥見女兒手中抱著的畫軸時,頓時找到了話題,主動開口道:“清清,我見你進來手中便抱著畫軸,這畫軸從哪裏來的啊?”
阿潯想起畫中人是誰,再看著眼前的父親,頓時有點難以啟齒,隻是他問起,她總不能不說,隻好硬著頭皮道:“是公主殿下賞賜的。”
蒙蒙雲飛聽到公主殿下幾個字,臉色便是一暗,冷硬道:“是什麽畫?讓我看看?”
阿潯糾結的看著他,心道,平時他不總是對她不聞不問的嘛,突然一改常態,對她這麽關心是做什麽?
偏偏這關心來的非常不合時宜。
正腹誹著,內殿的長樂公主不知何時走了出來,似笑非笑的插話道:“蒙大將軍既然想看,讓他看便是了。”
聽到公主涼颼颼的聲音,阿潯心口就是一沉。
得,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沒事找事。
在長樂公主和蒙大將軍雙重的視線注視下,阿潯非常慫的抬眸……求助般的看向了她家師父。
玄澤身份特殊,和老國師大人又是忘年交,對於皇室的秘辛其實知道的不少。
關於蒙雲飛和長樂公主的年少往事,也略知一二。
看眼下的情況,長樂公主對於那些往事完全不避諱,甚至大有主動挑事的意味,隻是不知道她這般做的目的是什麽……
玄澤沉默了片刻,對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小徒弟微微頷首。
阿潯頓時領會了他的意思——長樂公主非要搞事,就順著她來,看她能作出什麽幺蛾子來。
於是小姑娘將懷中的畫卷在桌麵上攤開,畫中人的容貌一點一點的展露,蒙雲飛的臉色也隨之劇變。
阿潯忐忑不安的看著他,很清晰的在他臉上看到了震驚,懷念,悵惘以及淡淡的憤怒。
猝不及防地,蒙雲飛突然怒目而視長樂公主:“你為什麽會有雲曦的畫像?”
在大夜,君臣尊卑之分很嚴格,蒙雲飛作為忠武大將軍,手握重兵,為皇室所忌憚,他平時極為注重禮儀,即便國君對他如何賞識,也從來不恃寵而驕,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不顧尊卑的對公主殿下甩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