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力不能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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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居然會這麽傻,居然會相信他真的會送自己去爪哇國。
順慶手一晃,他早上用來殺魚的那把長刀便躍到手上,順慶撲了過去,和海大壯鬥在了一處。
曹嫣昔在一旁緊張地看著,順慶的武功高於海大壯,但是他吃虧在對搖來搖去的船上近身肉搏不熟悉。兩人堪堪打成一個平手。
曹嫣昔在船艙裏四處找尋,想要找到一個乘手的東西來幫幫海大壯,突然艙底的木板晃動起來,發出格格的聲音。
響了一會兒,木板被人從下麵掀開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走了上來,卻是海姑。
海姑手裏拿著一把斧子,這斧子曹嫣昔見過,原本是王文才院子裏用來劈柴的斧子。
“妹子,你快過來,我們合力殺了這小子,把那女人帶回村子裏去,倒還能賣個好價錢!”海大壯大聲地叫道。
海姑點點頭,拿起斧子便撲到順慶的身邊。
嗆啷嗆啷聲響起,這個女人竟然用蠻力掄起斧子往順慶的刀刃上砸去,順慶的薄刀,這樣子砸了幾下,頓時就變了形。
船上的形勢立即發生了變化,順慶落到了下風,他勉力支撐著,三人從船艙,纏鬥到船頭。
天已經快亮了,風浪漸息,船卻搖晃得更厲害。
兩兄妹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都有一身蠻力,長時間打鬥下來,順慶便有些力不能支。
四周是平靜無波的大海,半落的明月懸在天邊,明明是朗朗無邊的景色,卻偏偏性命攸關,生死懸於一線之間。
海麵上一個三角形的背鰭緩緩地劃破水麵露了出來,象一柄刀一樣把月亮的倒影劃成兩半。
鯊魚!
看見那三角形的背鰭,曹嫣昔先是一驚,旋即露出笑容,她心裏有了一個主意,她飛快地拿出一把小匕首劃破指尖,把鮮血滴進了水裏。
然後拿起自己的包袱,從裏麵抓出數枚銀錠。
曹嫣昔一手托著銀錠,在手裏輕輕搖晃,銀錠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住手!”她大吼一聲。
纏鬥的三人中,有兩人置若罔聞!隻有海姑轉頭看了曹嫣昔一眼。
“樸通”曹嫣昔手一晃,一錠明晃晃的銀子便從她的手裏飛進了海裏。
“住手!”曹嫣昔又叫了一聲。
海姑停下了手,她拉住完全占了上風的兄長:“哥哥,別打了,別打了!”
海大壯住了手,他和順慶大口地喘著粗氣,兩人都是強弩之末,身上都掛了些彩,順慶看起來還要淒慘些,他倚在船舷上以刀支地,隻一雙眸子裏還有些生氣。
順慶望著曹嫣昔,他不明白曹嫣昔倒底在做什麽,把銀子全都扔下水去?銀子對自己和曹嫣昔倒不算什麽,但是若是以為把銀子扔下去,這兩個貪財的兄妹就會放過自己兩人,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曹嫣昔不是癡人,順慶也不是,他相信她這麽做必然有她的原因,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是為什麽,但是以順慶對曹嫣昔的了解,她絕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情,尤其是現在這種局麵。
順慶倚在船舷上,飛快地調整著呼吸,雙手看似鬆散,實則用力地握著自己的長刀。
海大壯看著曹嫣昔包袱一角裏露出的黃白之物,雙目射出貪婪的目光,這麽多的銀子,隻怕比整個烏賊村的現銀加起來還多。這麽多的銀子,想必連王保長都沒有見過。
“毛姑娘!你要做什麽?”海大壯向曹嫣昔走了一步,他一動,船便晃得厲害起來。
曹嫣昔做出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身體一晃,手裏又落下去一錠銀子。
海大壯和海姑看著那點銀光漸漸沉入海底,隻覺得心痛如割,那麽大的一錠銀子,總有十來兩吧!
這個女人真是可惡,一會兒把銀子搶過來,就把她和那個男人一起殺了!絕不能留下活口。
海大壯想著,狠狠地攥住拳頭。
“別動!”曹嫣昔說:“你們再動,我就把這包東西扔進水裏!讓你們這一趟來個空!”
“別!別!”海大壯說:“我們有事好商量!毛姑娘,我們起先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怎麽突然就變了?”
曹嫣昔突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你是不是想一會兒就把我們手裏的銀子搶過去?然後殺人越貨?就地分錢?”
“果然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隻可惜,我寧願把這些銀子喂了龍王也不便宜了你們。”說著,曹嫣昔果然手一鬆,手裏的包袱樸通一聲掉下了水。
包袱半開著,裏麵的黃金白銀露了一角出來,因為有包袱皮的緣故,這一包黃白之物沉得不快,在半浮半沉之間向海氏兄妹招手。
身體的行動總是比大腦來得直接,尤其是心計不深的人。
耳旁傳來“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海姑已經飛身入海,她飛快地潛到包袱落下的地方,沉下數米,把包袱撈在手裏。
海姑心花怒放,她用力一蹬腿,浮出水麵,把手裏的包袱舉起來,給兄長看。
海姑在大笑:“哥,我撿到它了!我撿到它了!哥做掉他們!我們返航!”
她的話音未落,曹嫣昔的臉上突然浮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水性真好,隻是不知道令妹的水性好,還是鯊魚的水性好?”
“妹子,快遊過來!快遊過來!”海大壯突然發出淒厲的叫喊聲,淺白的月光中,他已經發現了在妹子身下漸漸聚集過來的黑影。
怎麽會這樣?海大壯心裏絕望地想,船怎麽會停在鯊魚群附近?
海大壯的示警聲一發出,海姑便明白過來,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無人不知道鯊魚的厲害,那海中霸王,殺戮機器,速度完全不是人類能夠達到的。
把懷裏的金銀扔掉,多半能遊得快一些,海姑模糊地想,卻還是舍不放棄那包東西,抱著一大包金銀,她用一種笨拙的姿勢在水裏遊著。
“哥!救我!”海姑的手頓在空中,然後海水下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拖她,飛快地她被拖進了水裏。
大團的血水從她身體消失的地方湧了出來,那個裝著金銀的藍花布包裹被染成了深紅色漂在血水裏。
“妹子!妹子!”海大壯大叫著,他在船邊向海裏盡力張望著,突然一張慘白的人臉從海下飛快地升了起來。
正是海姑,她的大半身體已經殘缺不全,人卻還沒死,嘴半合半張:“哥!救我!”
她的臉在海麵隻停了一會兒,便有一條大鯊魚從一旁竄了上來,猛地將她拖下了海裏。
這一次,海姑消失了,再也沒有露出來。
海大壯也不喊了,他伏在船舷邊上,雙肩顫動,痛哭失聲。
哭了一會兒,他又探出頭去,拿了一張大網來把那個染滿海姑鮮血的包袱撈了起來。
他把那隻包袱抱在懷裏,淒楚地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他又把那個包袱貼在臉上,嘴裏喃喃地唱起一隻歌謠:“好妹子,快睡覺,月兒彎彎掛九洲,餅兒圓圓好團圓……”
一個大男人做出這種哄孩子睡覺的模樣,還捏細了嗓子唱著這樣一首充滿慈愛的兒歌,聽在曹嫣昔和順慶的耳朵裏,隻覺得詭異得到了極致。
海姑死得如此血腥慘烈,曹嫣昔和順慶都有些駭然,此刻見海大壯的模樣,竟然心裏戚戚!
不過這樣的人,若是清醒過來,隻怕又會想出種種法子來算計自己!曹嫣昔想。
天已經亮了,四周海風裏夾著腥味撲麵而來,船舷四周三角形的背鰭先後沉入了海裏。
海姑的痕跡完全消失,碧藍的海水裏,連一滴血也沒有留下。
曹嫣昔站起身來,撿起海姑扔在甲板上的那柄斧子,走到海大壯身後,說:“跳下去!”
海大壯回過頭來,雙目呆滯,他看了曹嫣昔一眼,突然笑起來:“妹子!妹子,你在這裏?讓哥好找!”
他站起身來,把藍布包袱扔在船上,便想來抱曹嫣昔。
曹嫣昔退開一步,手裏的斧子一揮,隔在兩人之間,冷聲說:“少給我裝瘋賣傻,跳進海裏去!”
海大壯歪過頭,兩眼直直地盯著曹嫣昔:“妹子,你說什麽?”
曹嫣昔再不客氣,她用力一腳踢到海大壯的肚腹,將他踢了個趔趄,這船狹小,海大壯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
曹嫣昔朝呆立在一旁的順慶招招手:“過來,幫我一把!”
海大壯還是傻笑著,站起身來,指著曹嫣昔說:“妹子讓我下海,我就下海,我下海去教妹子遊水!”
他說完站到船尾上,撲通一聲跳進水裏,濺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他在水裏泡了一會兒,象條魚一樣遊到船尾,衝著曹嫣昔和順慶得意地招手。
曹嫣昔歎了口氣,忽然在心底掠過一絲不忍心,但是這絲不忍就象海裏的浪花,才浮了一會兒,就消彌無蹤,天地間還是一方無邊無際的碧藍海水。
天上起了風,曹嫣昔學著海大壯的模樣把帆調整了個方向,讓風鼓滿船帆,朝著遠方駛去。
船經過海大壯的身邊時,曹嫣昔扔了一個木盆給他,海大壯扒拉了幾下,把上半身撐在木盆上,有此疑惑地看著曹嫣昔,好象在想為什麽妹子不讓我上船?
風鼓蕩著船帆,帶著小船往正南方駛去。
曹嫣昔不再回頭去看海大壯,雖然她心裏有一絲絲內疚,但是她知道,如果從新來一次,她仍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身後突然傳來海大壯一聲怪叫:“船!我的船!”
順慶回過頭去,饒有興致地看著海大壯:“師傅,他遊過來了哩!”
曹嫣昔沒有吭聲,一心一意地掌著舵,讓帆保持著最鼓漲飽滿的狀態。
順慶又說:“咦,他不追了!他停下來了!”
曹嫣昔仍然沒有說話。
“師傅,你說他會不會被遇到那種魚,呃,鯊魚?”
“應該不會吧!”曹嫣昔回過頭去望向海大壯的方向,隻見浩瀚無邊的海麵上,漂著一個嫣昔的黑色的圓球!風中依稀飄來海大壯聲嘶力竭的謾罵,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哀哀的懇求!“為什麽?”想起鯊魚可怕的利齒,順慶打了個寒戰:“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早知道要遇到這玩藝,我寧願被蠱蟲咬死,也不會來這海上!”
曹嫣昔笑笑:“如果身上沒有血腥味,保持安靜地漂浮在海裏,鯊魚是不會主動攻擊你的!海大壯在海邊討生活,他肯定不會犯這兩個錯誤引來鯊魚!至於其它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是啊!是啊!”順慶歎了口氣:“我們現在怎麽辦?沒有了向導,雖然有一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