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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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白銀人!!”蕭肅麵色大震道。
    無憂眉頭一皺,順勢睨了一眼身旁的白發男子,隻覺脖上一緊,整個人像斷翅鷹鳥般被抓向白霧稀薄的崖頂。
    迅若疾電!
    那蕭肅拚命追趕,卻漸漸落下,一臉焦急。
    愈來愈遠的距離。
    “你…你先放開我!”無憂暗自吃驚眼前男子身負重傷還能這般強撐,見快到崖頂,忙不迭嗔怒道。
    話音一落,掐住她脖頸的手霎時鬆開。
    二人對立在白霧稍散的崖邊,各自調整氣息,胸腔起伏不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麵具男子身軀一個微顫,轉身邁步要走,但聞身後女子一聲驚呼。
    驀然停下的腳步。
    無憂滿麵震驚地看著男子背後密密匝匝的細小血印,一時屏息,欲要開口說話,但聞“倉啷啷”一記破空劍鳴,那穿雲踏霧,追擊而來的俊逸男子劍眉倒豎!飛身刺向原地僵立不動的白發人兒!
    一絲若有若無的幽藍之光登時閃現。
    那白發男子一聲大喝,一掌劈向淩空飛刺來的耀眼寒劍,當下兩股光暈凝滯一處,而光暈後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眉頭緊蹙,神色緊繃。
    正當此時。
    似乎是聽到了打鬥聲響,五個身著荼白道袍的弟子即刻揮劍奪霧而出,盡皆變幻著劍法劈向幽藍光後的白發男子,喝道,“白銀餘孽!休得放肆!!”說罷五個墨點擺出了一套冰山十九式劍陣,狀似水滴,名喚“滴水成冰”。
    無憂心口一震,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但見那白發男子周身泛著重重交錯的藍紫光,先是一句低喝遠遠震開了蕭肅,隨即雙掌推向急撲過來的冰山劍陣。
    雙方僵滯片刻,那白發男子滿頭銀絲霎時狂舞,隻聽一聲低嘯,如困獸怒吼!那脊背血如泉湧的男子竟徒手將那五名弟子吸向了半空!
    “漱溟神功!!”劍陣裏忽而傳來一句驚呼,其餘人盡皆神色大驚,隻覺一股無形內力似血蛭般死死地纏粘著自己的皮膚,如同蚊叮一樣的癢痛,逐漸地擴大,蔓至全身,胸腔氣血亦是翻湧不止!
    無憂暗自大呼道,糟糕!情急之下抽出了別在腰後的斷劍,劍光一閃,斑駁的劍身隱約映著麵具下一雙驚恐萬分的眼眸,她就這麽一聲大喝,狠狠地劈向了氤氳在白發男子掌下詭秘的幽藍之光,一時間兩方對峙轉為三方對峙。無憂碎發淩亂地瞪著瞳孔驟縮,眼波亦是顫抖不已的白發男子,頓覺喉頭一甜,肺腑間突然一股沸騰熱氣…
    霎時黯淡下去的紫光。
    重重的摔落之聲。
    一絲陰寒氣息驀然綻開在她喉間。
    無憂踉蹌連退幾步,表情痛苦異常,她用力地掐緊自己的脖子,緊到眼珠外翻,麵色醬紫,像是在極力抑製著什麽東西。大概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抑製著什麽了。
    倏爾跪地。
    仿佛累極了一般。她彎腰伏在地上,滿身冷汗,忽覺眼前一黑。
    一縷白發赫然垂進她眼簾。
    就這般淚眼朦朧地望著她。
    無憂冷不丁一怔,忽覺一股暖流正自脊背匯入丹田,她滿腹狐疑地看了看那白發男子環著自己肩膀的手,一厘之間,紫氣流淌。
    “你……”無憂雙眉緊蹙地緊盯著跟前男子,眼神一凜,迅疾將手中斷劍橫向男子的脖頸,道,“你到底是誰?!”其實這個問題,她在心裏已然問了千萬遍。
    “師,師父?!……”無憂見男子一副麵色不改的表情,手心一顫,心說該不會真的是……
    一人滿眼期待。
    一人默不作聲。
    就這般四目相視良久。
    方才消散的白霧,不知何時複又濃重開來。
    倒地不起的六人緩緩地湮沒在鋪天蓋地的霧海裏。
    “為什麽不……”無憂剛說幾個字,頓時吸了一口白霧,嗆得涕泗橫流,忙抽手捶著自己的胸口,再次定睛看去,眼前男子,卻也消失在了一片霧海裏。
    伸手不見五指的白。
    一絲悵然驀地繚繞心頭,久久不散。
    十二夜宮,浣溪別苑。
    日上三竿。
    癡癡地看著鏡中人兒的女子。
    忽地一個黑影閃出。
    晉柳兒登時嚇得渾身冒冷汗,扭頭看去,頓感莫名其妙地笑道,“晉行風,你還真賴在夜宮裏不走了?”
    男子身軀一顫,“哇”得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顯然壓抑很久。他雙腿一軟,轟然癱倒在地。
    晉柳兒眉頭一皺,忙不迭關緊門窗,伏在男子身旁詢問道,“行風哥,你去哪了?”問罷看向男子染了一片殷紅的白發,登時心驚,低呼道,“怎麽又受了這麽重的傷?!”說完一溜煙跑向內室手忙腳亂地翻出藥盒,想也不想抓了幾個藥瓶就走。
    “積雪湖……”男子氣若遊絲地說道,眼皮恍有千斤重。
    晉柳兒一怔,疑惑道,“積雪湖?你去積雪湖作什麽?爹讓你去積雪湖了?”一邊說一邊將藥粉灑向男子的脊背。
    一聲悶哼。
    “很疼?”
    話音一落,適才疼得咬牙的男子倏爾揚起了一抹微笑,眼中無限明媚。
    晉柳兒沒好氣地打趣道,“我看你是疼糊塗了吧?”說罷心裏一橫,擰開另一個藥瓶重又撒向男子的脊背,繼續說,“你這什麽毛病啊,三天兩頭不受點傷就心裏頭難過?”說完忽覺這句話甚是耳熟。
    “躍冰姐一走,來了個秦秀秀,整天這個妹妹那個妹妹,這個師叔那個師叔,假惺惺的……”
    “哼,保不齊成親那天我逃婚了呢!逃到天涯海角,看你們誰能找得了我。”
    “唉……可憐小憂白白喜歡了樓心月那麽多年。”
    本對晉柳兒一番自言自語無動於衷的男子,聽罷最後一句,沒由來地眼神一怔。
    “她……喜歡樓心月?”
    這啞聲一問,惹得晉柳兒亦是一愣。
    “她?”晉柳兒狐疑問道。
    忽然沉默的男子。
    晉柳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眼神飄遠,回憶道,“五年前我在梅花鎮遇到小憂的時候,她就像個逃難的小乞丐一樣。”霎時一笑,接著說,“小憂要是知道我給她下了血岩粉……”眼中突然掠過一絲黯然。
    “行風哥,從來沒聽過你講小時候……”話說一半,再次定睛看向紋絲不動的男子,不禁失笑。
    均勻的鼻息。
    和男子安詳的睡容。
    茫茫霧海。
    孑然走了半晌的女子。
    無憂一邊用斷劍揮去眼簾內的白霧,一邊小心翼翼地邁步向前。
    “大師兄?!……”這三個字,喚了不知有多少遍。
    突然吹起了一陣風。
    吹散了她周遭一圈白霧。
    無憂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一不小心腳底一滑,膝蓋登時撞到了一塊硬邦邦的石頭。她低頭看去,冷不丁驚得連連倒退,哈腰點頭道,“晚輩冒犯,晚輩冒犯……”
    墓地。
    無憂眼底倏爾滑過一絲疑惑,心說剛才的墓地分明在崖底……難道她自己走回來了?
    簡直滿心蹊蹺。
    正自思索的時候,無憂忽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嚇得一個趔趄喝問道,“誰?!”
    定睛一看。
    “大師兄!!”無憂登時一步上前喜道,見眼前男子臉色鐵青,嘴唇煞白,忙不迭關切道,“你的傷……”
    “快到……正午了,再不回去,師父……師父怕是要起疑……”蕭肅眼前一黑,隨即將劍插向地麵,強自撐住身子,又道,“寒水門的墓地裏,沒有向師妹……”
    無憂怔了怔,皺眉道,“你怎麽……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肅笑了笑,撫了撫她的頭,柔聲道,“你那麽不老實甩開了我,我隻能一邊找你,一邊找向師妹了。不然……”話未說完,頓覺喉頭一甜,暗道晉家的天罡掌法果然厲害……禁不住一晃,晃得心口疼痛欲裂。
    “大師兄,你……”無憂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牢牢扶著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身旁男子的表情,道,“你還能走嗎?要不要……”臉頰一紅,小聲說,“要不要我背你……”
    “噗嗤”一笑。
    無憂立馬頭腦發蒙地道,“你還能笑得出來?你還有笑的力氣?”
    聽罷佯作頭昏眼花的男子即刻拔劍倒向一臉羞怒的女子。
    就如此這般地在她一連串驚呼中緊緊地貼著她單薄的背。
    “你!!……”無憂滿麵緋紅,嗔道,“你自己走!我不背你了!!”
    溫熱,心跳,鼻息……
    和輕輕環住她脖頸的胳膊。
    “師兄受傷了,師妹怎能連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似乎是在撒嬌的語氣。
    無憂聽罷頓覺頭皮發麻,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失笑道,“怎麽連大師兄也喜歡學苗大哥說話了……”言罷忽而想到他苗泠泠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一臉冷漠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陣失神。
    “如果我學向師弟說話,你能稍稍對我少一些戒備之心。那我蕭肅,便學一輩子吧……”一席話音,縈繞在她耳畔,像這白霧般經久不散。
    “你喜歡青山也好,你喜歡樓心月也罷……”
    無憂突然一怔。
    “不管你喜歡誰……”
    “我蕭肅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