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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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心月到達洗心大殿的時候,樓嘯天剛服完九轉還真丹睡下。
    他步履緩慢,望著殿內跪著的一幹男女老少,眉頭忽而一皺。
    有隱隱的哭泣之聲……
    “心月,心月!!你來啦……”忽而有一滿麵風霜的男子霍然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笑嘻嘻地湊到他跟前,神色甚是討好。
    “師兄,我攔了他們,可他們死活都要進洗心殿,說是要懺悔……”緊跟樓心月身後的小弟子伏耳低聲道。
    樓心月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那男子離他愈來愈近,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算是……保持一點距離。
    那男子一怔,複又嬉笑道,“心月,我的好外甥……你不記得我了?我,我小時候抱過你……”
    樓心月聽罷搖了搖頭。
    不消說,洗心殿裏那一幹男女老少,皆是秦惠家眷。
    “心月,你爹……咳,城主呢?”
    “養傷。”
    “養傷?!”秦惠震驚道,“城主受傷了?!傷勢怎麽樣?!嚴不嚴重?!”
    樓心月暗自歎了口氣,問,“你不好好在牧漁城待著,來夜宮作甚?”
    “心月……舅父,舅父實在無處可去了啊……”那秦惠倏爾涕泗橫流,接著道,“海藏英他,他喪心病狂,殺光了我們秦家人哪!!……”
    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樓心月冷冷道,“十二夜宮一戰,也死了很多秦家人。”
    秦惠一怔,連忙道,“那不……那不一樣!!不夜城怎麽說都是我秦惠的家……”
    樓心月不很相信地“哦?”了一聲,笑道,“舅父,明明是您拋棄了自己的家……現在它沒了,你回來,有什麽意義呢?”
    “心,心月……看在你娘的份兒上,能不能讓我們一家老小在夜宮裏住上一段時日……等舅父我,我把外麵都安置好了,再……”
    “你是怕海藏英派人來殺你吧?”樓心月幾乎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一陣靜默。
    “是,是……”那秦惠緊緊抓著他的手,哀求道,“心月啊……秦樓先祖的情義總不能到了我們這一輩就斷了哇……我也是一時糊塗,才,才去了牧漁之城啊……”
    樓心月眉頭一皺,說,“你先去殿裏等著吧,我手頭還有要事。”
    那秦惠連連點頭如搗蒜,喜不自勝地往大殿走去。
    “你去通知我爹,看他什麽意思,盡快告於我。”樓心月壓低聲音對身後人說。
    但聞一聲“是!”,杳無人跡的殿外,便隻剩下了一荼白衣衫的人兒。
    不老山。
    不死林。
    依舊是古木參天,幹雲蔽日。
    草樹蓊鬱得仿佛盛夏。
    林盡水深處,有一頭徒剩白骨的死鹿。
    還有一男,一女。
    “我真是……唔……好久沒吃過這麽新鮮的肉了。”那男子渾身赤裸,發長及地,咂巴著嘴說道。他連溢出嘴角的血絲都要舔得一幹二淨,雙眸不知是饑渴還是怎的,異常火紅。
    “你跟著我作什麽?”那女子一臉冰冷。
    “哎哎小謝……好歹我們也是幾十年的鄰居哇……”說罷一愣,掰了掰手指頭嘀咕道,“多少年來著……”
    “不老山從不歡迎外人。”那女子仍冷冰冰地說。
    “唔……我不會跟你見外的……”
    那小謝哼了一聲,說,“若不是毀了萬符道我才能出去……你被關在天刑陣裏上千年我都不管。”
    那男子一怔,即刻“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你哭什麽哭!”
    “幹嘛?你不想救我還不給我哭哇……”
    那小謝氣得嘴角一搐,說,“真是沒見過你這種人……”
    “你錯了,”那男子霎時破涕為笑,“我不是人……”說罷但見九條火紅的狐狸尾巴從容地在他身後擺來擺去。
    “你吃完了快走吧。”那小謝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扭頭要走。
    “哎哎哎小謝!!”那男子一個閃影攔住了她,滿麵堆笑說,“你別走哇……這林子古怪,你走了我怎麽出去啊……”
    “你怎麽跟著我來的,就怎麽出去。”
    話音一落,那女子幾乎目不斜視,徑直推開了跟前人。
    “你不是要找那個小姑娘嘛!”那男子扯嗓子喚道。
    停腳良久。
    “狐狸,你膽敢動她一分一毫,我勢必斷了你九根尾巴。”語氣不鹹不淡,但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
    但他說了。他不是人。也不會有所謂的人性。
    那男子“嘿嘿”一笑,說,“我叫小九,不叫狐狸。”眸光一閃,轉而道,“你那天跟她說的話,我可是全都聽到咯……你就不怕……我把你們倆的話抖落出去?”
    “不怕……”
    “哦?!”
    “因為你在抖落出去之前,就已經死了!!”
    十二夜宮。
    浣溪別苑。
    “咚……咚……咚……”幾記輕微的敲門聲後,莫承才探出一顆頭,周遭打量一番,隨即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你賊兮兮得作什麽?”
    突然一句話,嚇得莫承才險些打翻手中的菜盤。
    “師父……你,你怎麽醒了……”莫承才有些吃驚地盯著已然穿衣下床,對鏡描妝的女子,笑問道。
    “你端的什麽?”莫同憶問。
    “哦……哦!!”莫承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說,“我讓元嬤嬤給師父燉了補湯!!”
    幽幽的一聲歎息。
    莫同憶眉頭微皺地盯著銅鏡中那副麵容,說,“承才……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莫承才聽罷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師父不老,師父年輕得很。”
    莫同憶笑了笑,說,“你這個榆木腦袋,也懂得安慰人。”頓了頓,起身說,“罷了,你隨我回莫家瞧瞧,這別苑我住不慣。”
    “師,師父……”莫承才一臉為難,說,“盧師叔特意跟我說,要你好好留在別苑裏養傷……況且,況且這才幾天哪,你就,你就……”
    “是你樓師伯不準我出這別苑吧?”莫同憶冷冷道。
    莫承才一愣,耳根通紅。
    “他怎麽樣了?傷得重嗎?”莫同憶問。
    莫承才咬了咬下唇,吞吞吐吐道,“我上次同盧師叔去探望師伯,沒有探成……看那樣子,像是傷勢很重……”忽而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
    “樓師伯操控九天玄火爐本身就冒著反噬的風險,師父你又……又打了他一掌……內外俱損,恐怕九轉還真丹也……”
    “我那一掌,未曾用過一絲內力。”莫同憶說。
    “這……”莫承才聽罷瞠目結舌,但聞眼前人又說,“你樓師伯當時已有被九天玄火爐反噬的跡象,然而他一意孤行,不惜調動渾身功力。我若不趁他運氣的時候推他一掌,現在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那師父為何不解釋?”莫承才急道。
    莫同憶睨了他一眼,反問道,“我解釋什麽?清者自清。”
    “但是……”
    “但是什麽?”
    “師父……整個夜宮的人親眼目睹你擊了樓師伯一掌。都說,都說你是為了偏袒自己的徒弟……還說……說你分明也與生死門有染……說莫家……”
    “放屁!!!”莫同憶怒道。她眼前一黑,腳步輕輕,幾欲暈倒。胸腔內一陣氣血翻湧。
    “師父!!……”莫承才見狀一個箭步扶著她,道,“師父,都怪我,我聽別人瞎說的……”
    “扶我見你樓師伯……”莫同憶麵色煞白道。
    她在強撐。
    “樓師伯養傷期間不見任何人……”莫承才為難說。
    “你連師父的話都不聽了?”
    其實倒不怪莫承才推辭。
    畢竟樓嘯天剛睡下不久,樓心月派去的那名小弟子就莽莽撞撞地衝進了人定宮。
    “你是哪家弟子,竟如此不識禮數!人定宮也是你能闖的嗎!!”
    “師兄,我有要事!!”
    “不論什麽要事,掌門說了,養傷期間,一概不管!!”
    “是樓師兄差我前來,急如星火,勞煩師兄通報!!”
    “走走走!別逼我拔劍!!你難不成是趁機來行刺的?!這般不依不饒!!!”
    “師兄,師兄哇!!!”
    ………………
    原本清淨的宮宇,倏爾變得十分嘈雜。
    當下幾人在宮口爭執,喋喋不休。
    那小弟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講理也不是,硬闖也不是,一時間搔頭撓尾。
    說時遲那時快!
    一人影登時閃至宮口,身影之快,似迅風,似疾電。
    “掌,掌門……”
    爭執那幾人盡皆失聲道。
    來人神采奕奕,眉宇間不怒自威,哪還有懨懨病態模樣!
    “怎麽了?”樓嘯天盯著低頭那幾人,問道。
    那小弟子驀然抬頭,作揖道,“心月師兄差我前來問掌門一事……”
    “何事?”
    那小弟子怯怯地瞟了周圍幾人一眼。
    樓嘯天即刻會意,道,“不妨,說吧。”
    “秦惠率一眾家眷自牧漁城返不夜城,賴在洗心大殿,求城主收留……”
    “問我什麽?”
    “留,還是不留……”
    樓嘯天眼角一搐,眸底漆黑有如深淵難測,靜默良久,道,“殺。”
    “什,什麽?……”那小弟子滿眼震驚道。
    “殺!”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