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挺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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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情的,都認為周天池是因為在宴席上喝酒多了,不小心失火了。而高昌和謝讓卻知道,周天池正在秘密調查內奸,他的死亡絕對不是偶然。但他們全權委托周天池調查,為了讓他放開手腳,從不過問,這調查剛開始,他卻死掉了,這絕對不可能是意外,很有可能是他的調查已經非常接近那個內奸了。但他調查的到底是誰?知道周天池正在秘密調查的,除了兩人,隻有謝天了。他們立即把謝天叫來,首先問他,有沒有向別人提過周天池在秘密調查?
謝天猶豫了一下,說:“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沒有對別人提過。”
兩人再問,知道不知道周天池正在調查誰?
謝天立即搖頭:“他剛剛開始調查,我沒問過他。”
高昌和謝讓互相看了一眼,那隻有一個可能,周天池已經鎖定了嫌疑人,那人也感覺到了,所以先下手為強殺死了周天池。此人心狠手辣,居然把房子也燒了,不留下一點痕跡。
高昌沉思了一會兒,對謝讓說:“內奸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寧,這事兒還得繼續調查下去,我看,就讓謝天做這件事兒吧。”
謝讓搖了搖頭:“謝天不合適。朱燕子一直懷疑周櫻,我們雖然相信周櫻不是內奸,但在找到內奸之前,誰也不能排除嫌疑。而謝天和周櫻正在戀愛中,謝天最好回避一下。”
謝天的眉頭痛苦地皺在一起,他很清楚,周天池正在調查周櫻,周櫻絕對不會是內奸,但周天池的死亡確實蹊蹺。周櫻真的和周天池之死沒有關係嗎?肯定沒有。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做出殺人放火的事情來?內奸一定另有其人。他正在發呆,高昌問他:“謝天,你覺得讓誰調查比較好?”
謝天忙說:“我覺得還是讓朱燕子調查最好,熱血團裏最沒嫌疑的估計就是她了。”
謝讓搖了搖頭:“我不讚成讓朱燕子調查,這個內奸非同尋常,他連周天池都殺了,何況朱燕子隻是一個女孩子,這太危險了。”
高昌點了點頭,他走了幾個來回,猛地停了下來,問他們:“我想讓高豪傑接著調查,你們看怎麽樣?”
想想也沒有其他合適人選了,兩人也覺得隻有高豪傑才能讓人放心。
從團部出來以後,謝天徑直去了醫院,看到周櫻,低低地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周櫻卻不願意:“你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吧。”
謝讓有些惱怒:“這裏不方便,你跟我出來一趟。”
周櫻看他眼神淩厲,心裏一凜,忙跟著他出來了。兩人離開熱血團駐地,來到一座山坡下,看看四周無人,謝天嚴厲地盯著她,單刀直入地問:“周櫻,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放火燒了周天池的房子?”
周櫻吃驚地看著他,呼吸急促,胸脯劇烈起伏,她拚命抑製著憤怒的心情,故作輕鬆地說:“謝大隊長,你懷疑我是內奸嗎?”
謝天點了點頭,咄咄逼人地瞪著他:“你昨天晚上給我說過,說周天池正在調查你,怎麽這麽巧,昨天晚上周天池就被人害了?”
周櫻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珠湧了出來:“好啊好啊,別人懷疑我也就算了,你也懷疑我!我是內奸,怎麽著?你把我殺了呀,你殺我吧。”
謝天愣了愣,目光裏的有了些惶惑,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聲音緩和了一些:“你不要這樣使小性子,這是一件大事,必須得慎重對待。你知道,我愛你,我總得搞清這事兒和你有沒有關係,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得給我說實話。”
謝天說得這麽誠懇,周櫻也不好意思再使小性子了,她咬著嘴唇,楚楚動人地看著他,低低地說:“謝大哥,你想想,我如果是內奸,我昨天晚上會對你說那些話嗎?那不是引火燒身嗎?我那麽傻,還能做內奸嗎?再說,周天池並不是在調查我,也許,也許我隻是疑神疑鬼。你想啊,如果他在秘密調查,他怎麽可能會讓我發現呢?是的,是的,肯定是我多想了,他可能並不是在調查我,隻是湊巧而已。”
謝天心裏一動,也許就是她的幻覺。想想吧,她被俘過,還被日軍送到慰安所,出來了,還被朱燕子懷疑為內奸,如果周天池真的在跟蹤調查她,別說是一個女人,就是一個男人,也受不了這些。在她平靜的外表下,蘊藏著多少悲傷啊,這得多麽堅韌的神經,才能承受如此重壓?
他不由感到一陣心疼,伸開雙臂把她攬過來,喃喃地說:“櫻兒,真是委屈你了,別哭,有我在你身邊,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周櫻伏在懷中,反而哭聲更大,委屈、傷心,還有對謝天的感激之情,兼而有之。
他們都沒有發覺,就在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後,高豪傑痛苦地看著這一切……
兩人纏綿了一陣,謝天擁著周櫻,說:“咱們回去吧。”
周櫻搖了搖頭,說:“謝大哥,我心裏很亂,我想一個人靜靜。”
謝天點了點頭:“也好,發生這麽多事兒,確實讓人心裏不好受……你早點回來。”
謝天走了,周櫻坐在一塊石頭上,呆呆地看著群山,一臉憂傷。她那麽專注,高豪傑到了她身後,她還沒有發覺。高豪傑猛地撲上來,把她拉到灌木叢裏,像一頭野獸一樣瘋狂地吻她。周櫻使勁地掙紮著,慌亂地叫道:“不要,不要這樣……別人會發現的!”
高豪傑瞪著血紅的眼睛,恨恨地說:“周櫻,我恨你!”
周櫻的淚水又出來了,她伸出手,撫摸著高豪傑的臉,喃喃地說:“高大哥,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我心裏很疼。”
高豪傑愣了愣,說:“你心裏還有我嗎?”
周櫻點了點頭:“高大哥,我心裏當然有你……”
高豪傑憤怒地說:“那你剛才為什麽還那麽對謝天?他有什麽好?他有我對你好嗎?”
周櫻嗚嗚地哭出聲來:“高大哥,我是喜歡你,可我也喜歡謝大哥,你別逼我,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我恨死我自己了……”
高豪傑放開了她,蹲在地上,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喃喃地說:“周櫻,你不能再這樣了,你知道,我愛你……”
周櫻也蹲了下來,撫摸著他的肩膀,低低地說:“高大哥,我知道,我知道,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她的聲音溫柔,像河水在歌唱。
高豪傑痛苦地看著她,問她:“周姑娘,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內奸?”
周櫻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高大哥,你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高豪傑說:“那你昨晚為什麽要讓我殺了周天池?”
周櫻的眼淚又出來了:“高大哥,昨天晚上咱們兩個都喝多了,都醉了,咱們做了不該做的事兒,但我不後悔,我喜歡你,愛你。但是,高大哥,殺周天池這事,你別提了,我是鬼迷心竅。我太累了,太累了,為了抗戰,我付出了這麽多,但他們卻懷疑我是內奸,我氣不過,再說,我們都喝多了,一時糊塗。高大哥,這事兒你知我知,隻有咱們兩個知道,我已經死悔死了,恨不得自己死掉……”
高豪傑緊緊地摟住了她,吻著她的淚水,喃喃地說:“櫻兒,你別說了,別說了,我理解你,我理解你……”
周櫻喃喃地說:“高大哥,我害怕,你一定要保護我……”
高豪傑不停地點頭:“不怕,櫻兒不怕,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我爸和謝副團長讓我接著調查誰是內奸,你放心,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事兒。”
周櫻瞪大了眼睛:“他們讓你調查?你懷疑誰是內奸呢?”
高豪傑不假思索地說:“我懷疑胡克利是內奸,他本來就是土匪出身,有爹就是娘,哪裏有道義可言?他心裏要是有民族有國家,還會做土匪嗎?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
周櫻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也懷疑他。高大哥,你可得小心了,他手下的嘍囉多,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你要保護好自己。”
她軟軟地依在高豪傑懷中,深身散發著少女的清香,高豪傑閉上眼睛,陶醉在這令人窒息的、美好而又危險的愛情中。
江一郎派人來到青龍山,告訴高昌和謝讓,他奉日軍命令帶著偽軍駐進了大元鎮,大元鎮隻有日軍一個中隊,正好裏應外合把日軍消滅掉,他帶領部隊反正。
高昌和謝讓大喜,雙方約定後天中午時,熱血團攻打大元鎮,發起進攻時,江一郎的部隊趁機反正,配合熱血軍消滅這個中隊的日軍。
高豪傑忙對高昌說:“作戰部署時不要讓胡克利參加,以免消息泄露。”
高昌奇怪地問他:“你懷疑他是內奸?”
高豪傑點了點頭:“我細細地調查過了每一個人,隻有胡克利嫌疑最大。”
謝天搖了搖頭:“我不同意高大隊長的意見,胡克利如果是內奸,他早就配合日軍把熱血團消滅了,這樣的機會很多。我覺得他不會是內奸。”
高豪傑有點不快地看了他一眼,說:“日軍好不容易安插進一個內奸,你以為他們隻是為了一個熱血團?說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把熱血團放在眼裏,他們隻是以熱血團為跳板,目標是救國軍,是趙軍長的大部隊。這樣看來,咱們離開吳師長,離開趙軍長還是對的。”
謝讓想了一會兒,說:“高大隊長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務必得小心,任何人都不能相信,我建議後天攻打大元鎮時,在出發前再宣布,這樣,這個內奸不管是誰,他都無法把情報傳遞出去。”
高昌、謝天、高豪傑忙點了點頭,隻能這樣了。
高豪傑悶悶不樂地到了醫院,看到隻有周櫻一個人在救護所裏忙著,就順勢拐了進去,坐在凳子上,看著周櫻在忙,一聲不吭。周櫻嬌嗔地瞪他一眼,說:“高大哥,你怎麽耷拉著臉?”
高豪傑突然說:“櫻兒,咱們兩個去找謝天,把事情挑明了吧。”
周櫻大吃一驚,停下手中的活計,說:“你千萬不要這樣,謝天會殺了你的。”
高豪傑撇了下嘴,不屑地說:“他殺了我?他有這個本事嗎?真動起手來,還不知道誰輸誰贏呢。”
周櫻問他:“怎麽了?謝天惹你生氣了?”
高豪傑憤憤不平地說:“我懷疑胡克利是內奸,他反而替胡克利說話,說他不可能是內奸。這不是存心和我對著幹嗎?”
周櫻歎了口氣:“謝天就是有點書呆子氣,人家把他賣了,他還幫著人家數錢呢。我真擔心他,他太相信胡克利了。高大哥,你們有什麽事兒,一定要瞞著胡克利,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了。”
高豪傑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那當然,我們後天就去攻打大元鎮,這事兒就對胡克利瞞得死死的。”
周櫻忙捂住了他的嘴:“高大哥,你也不要告訴我,萬一出什麽事兒,你們又要懷疑我了。”
高豪傑一把把她拉在懷裏,笑嘻嘻地說:“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我就告訴你,我們攻打大元鎮時,江一郎要帶著他的部隊反正,我們裏應外合,這個中隊的鬼子是手到擒來了……”
周櫻捂住了耳朵:“討厭,我不聽,我不聽。”
高豪傑看著她的樣子,愈發覺得她可愛,忍不住低頭吻她。周櫻也緊緊地抱著他,兩人忘我地擁吻在一起。正在這時,門突然推開了,舒林兒闖了進來,看到兩人抱在一起,大吃一驚,張開嘴巴愣在那裏。高豪傑和周櫻趕忙分開。舒林兒反應過來了,臉騰地紅了,慌慌地擺著手說:“對不起,對不起……”聲音裏因為慌張竟帶著哭腔,她慌慌地轉身跑掉了。
舒林兒確實感到震驚,人人都知道,周櫻是謝天的女朋友,她看上去那麽純潔,現在卻和高豪傑抱在一起,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感到惴惴不安,這事兒要不要告訴謝天?應該告訴他,他不能蒙在鼓裏。不能告訴他,他要是知道了,一氣之下,會做出什麽事兒呢?她一時心亂如麻,坐臥不寧。
同樣坐臥不寧的是周櫻,她焦急地看著高豪傑:“怎麽辦,怎麽辦?”
高豪傑倒不以然,笑了笑,說:“這樣也好,省得咱們再去找謝天說了。”
周櫻幾乎要哭了,她使勁地搖了搖頭,說:“高大哥,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心裏有你,但也有謝天,你們兩個我誰都不願意傷害……”
高豪傑惱怒地說:“我理解不了你,你總得選一個吧。”
周櫻痛苦地看著他,說:“高大哥,你給我一點時間,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的心已經亂成一團了,但願,但願舒林兒誰也不會說……”
高豪傑心裏充滿了苦惱,周櫻所說的,他一點都不懂,在他看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周櫻已經把身子都給他了,那麽,她就應該愛他一個人,為什麽心裏還放不下謝天呢?謝天有什麽好?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爽快,他哪一點值得周櫻去愛?他哪一點比不上他?嫉妒把他折磨得滿臉通紅,他恨恨地說:“總有一天,我要收拾了這個兔崽子!”
周櫻吃驚地瞪著他,叫道:“高大哥,你千萬不要有這個念頭……”
高豪傑悲痛欲絕,周櫻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在折磨著他,再多呆一秒鍾,他就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女人真可怕。他轉過身,像逃命地慌慌地走了。
他隻想一個人好好靜靜。
到了和江一郎約好攻打大元鎮的日子,熱血團準備出發了。隊伍集結起來以後,高昌這才宣布,準備攻打大元鎮。
高豪傑盯著胡克利看著,果然,胡克利一臉意外,高昌話音剛落,他就吵起來了:“怎麽突然想起去打大元鎮了?那裏有多少日軍你們知道嗎?這大白天的,咱們大搖大擺地去打人家,人家槍炮都是燒火棍嗎?都站在路兩邊放著鞭炮歡迎咱們嗎?”
韓辛儀也站了出來:“胡老大說得對,哪裏有像你們這樣打仗的?我們綁架個人,也要花幾天功夫踩好點,把所有情況摸熟了才動手呢。”
高豪傑冷眼旁觀,在他看來,就是因為情報傳遞不出去了,胡克利才會這麽使勁反對。這個韓辛儀,也是很可疑的。她把隊伍拉到青龍山,說不對就是和胡克利商量好的,將來好與日軍裏應外合消滅熱血團呢。
第六大隊一看兩個老大都反對,也嗷嗷地叫著不去打了。
高昌有些惱火,但又發作不得,隻得伸出手向下壓了壓,讓他們安靜下來,然後說:“大家請放心,咱們當然不會打無把握之仗,大元鎮隻有一個中隊的日軍,另外還有一個團的偽軍,已經聯係好了,偽軍準備在咱們攻打大元鎮時反正,裏應外合,一舉殲滅日軍。為了收到突襲的效果,所以到現在才給大家說明,希望大家能夠體諒。”
胡克利點了點頭,說:“這才像話嘛,我說呢,高老大、謝老大也不至於這麽糊塗。弟兄們,大家準備好了,槍聲一響,死命給我衝吧,專打鬼子,別打那些二鬼子,都給我記住沒有?”
第六大隊的土匪們都一齊吼道:“記住啦!”
在高豪傑看來,這都是胡克利裝的,哼,裝得倒蠻像的。你就裝吧,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聰明的獵手,總有你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咱走著瞧。
熱血團開進了大元鎮外圍,給各個大隊部署了作戰方向,正要打響,突然從鎮子裏開出一支隊伍,足足有百十人。高昌一驚,再一細看,這隊人既不是日軍,也不是偽軍,而是穿著黑色衣服的保安隊。胡克利也看出來了,保安隊長是他安插在稻城的李牧原,他怎麽出現在這裏了?
李牧原急急地趕過來,說:“情況有變,大元鎮不能打了。”
原來,就在上午11時,日軍這個中隊突然接到稻城日軍司令部的電話,說是日軍華北方麵軍司令要到稻城檢閱部隊,全部急行軍趕回稻城去了。江一郎本來想通知熱血團,已經來不及了。
胡克利奇怪地問他:“那你來這裏幹什麽?你要反正嗎?”
李牧原笑了笑,說:“對,我們要反正了,鬼子讓我們在小店鎮守一個軍火庫,隻有一個小隊的鬼子和我們在一起,上個月,鬼子讓我們到稻城拉糧食,我就通知了八路軍的何團長,趁機把鬼子的軍火庫端了。鬼子現在已經懷疑我了,現在趁鬼子不在,我正好把隊伍拉出來。”
胡克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說:“這樣也好,把你的隊伍編到第六大隊,咱們又是一夥啦。”
李牧原搖了搖頭,說:“我受江團長之托,來給你們報個信,然後我就帶著隊伍去烏龍山了。”
胡克利瞪大了眼睛:“什麽?你要去投八路軍?”
李牧原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說:“對,我們去投八路軍。”
胡克利忽地掏出手槍,頂在了李牧原的腦袋上:“你敢去投八路軍?你是我的人,我讓你死你就得死!”
李牧原帶的保安隊大驚,都一齊端槍對準了胡克利,第六大隊一看,也把槍對準了保安隊。李牧原神色不變,淡淡地說:“胡大隊長,你可能還沒想明白,我早已經不是土匪了,我也不是你的人,我在半年前已經加入共產黨了,我是共產黨的人了,去投八路軍也是天經地義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高豪傑緊張地看著這一切,他的手放在了手槍上,在他看來,胡克利看到保安隊要投奔八路軍,狗急跳牆了。如果他要來硬了,他就一槍把他斃了。
胡克利憤怒地瞪著李牧原,臉部肌肉抽搐,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謝讓趕緊過去,拉住了胡克利的手,讓他把槍放下。李牧原回過頭去,對自己的部下說:“弟兄們,胡大隊長有點誤會,沒什麽事,大家把槍放下吧。”
謝讓也衝著第六大隊說:“都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把槍放下。”
第六大隊的人卻沒人把槍放下,他們看看胡克利,又看看韓辛儀,韓辛儀瞪了他們一眼,吼了一聲:“你們耳朵聾了嗎?沒聽到謝老大說什麽了嗎?”回過頭來,卻又衝著李牧原吐了口唾沫:“這狗日的八路軍,打鬼子不行,挖牆腳倒很厲害。”
謝讓對胡克利說:“胡大隊長,人各有誌,不要勉強。這也是好事,不管是參加八路軍還是熱血團,隻要都是打鬼子的,大家仍然是兄弟。”
胡克利雖然還是不滿,嘴上罵罵咧咧,但也無可奈何。
謝讓又回頭對李牧原表示感謝。李牧原衝著他和高昌點了點頭,說:“高團長,謝副團長,江團長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咱們就此別過,如果有緣,希望將來有機會能一起聯合打鬼子。”
胡克利嘟噥了一句:“他媽的,跟了共產黨,嘴巴也順溜了嘛,一套一套的。”
李牧原卻也不計較,衝他笑了笑,搖了搖頭,帶著隊伍走了。
熱血團來時群情激昂,人人都想著如何好好打一仗,誰知卻撲了個空,回去的路上,像霜打的茄子,個個蔫巴巴的。倒是第六大隊的那些土匪,野慣了,不好好走路,大呼小叫地唱著酸曲,看到路邊樹上有隻鳥什麽的,還要再追上一陣。
胡克利心裏煩悶,也想找件事兒發泄一下,正好草叢裏竄出一隻野兔,他立即帶著一二十名部下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兔子在前麵奔跑著,他們在後麵追著,冷不防闖進一個山坳,兔子不見了,卻見有三四十個八路軍或坐或躺在地上,正在吃著幹糧。看到胡克利他們,八路軍跳了起來,紛紛去找槍。
胡克利看到八路軍,一下子又想起了李牧原,心裏有氣,大聲罵道:“你們這群狗日的,到老子地盤上來撒野,是不是想找死?”
他話音剛落,一聲槍響,身邊的趙慈江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胡克利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了,哇哇叫道:“好啊好啊,老子還沒說打呢,你們倒先打了,弟兄們,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
土匪們趕緊伏在地上,劈裏啪啦地向那些八路軍開槍,那些八路軍畢竟是正規軍,他們很有秩序地臥倒還擊,很快又幹掉了幾個土匪。土匪慌亂了,爬起來向後跑。胡克利大聲地喊著,根本沒什麽用。他看著趙慈江抱著腿在那裏掙紮,大聲地慘叫,猶豫了一下,一邊向那些八路軍開槍,一邊慢慢地向趙慈江爬去。他拖著趙慈江艱難地向後爬著,趙慈江衝著他叫:“老大,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趕緊跑吧。”
胡克利吼道:“你他媽的不仁,難道要我不義?老子正忙著呢,閉上你的狗嘴!”
那些八路軍站了起來,向這邊衝來。胡克利心裏一陣難過,看來,今天要死在這裏了。反正死了,那就多拉一個墊背吧。他放下趙慈江,眯起眼睛,瞄準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八路軍,一聲槍響,那個八路軍仰麵倒了下去。
背後突然響起激烈的槍聲,胡克利回頭一看,高昌和謝讓帶著部隊趕上來了。那些八路軍隻得邊打邊撤。那個被胡克利擊倒的八路軍好像還沒死,有個八路軍幹部模樣的舉著手槍向他射擊,好像要把他打死。胡克利瞪著眼睛看著,這他媽的也太狠了吧?要把傷員都打死嗎?這就是八路軍平常所說的寧死不當俘虜?我呸,簡直是禽獸,不,禽獸不如!
胡克利瞄準那個八路軍幹部開了一槍,擊中了他的胳膊,那人隻得慌慌地逃走了。
土匪們把那個受傷的八路軍拖了過來,叫著要把他幹掉。
胡克利撇了撇嘴:“咱們雖然是土匪,但咱盜亦有道,不殺俘虜,何況還是一個受了傷的俘虜,哪像那幫畜生,連自己人都要殺掉。”
謝讓打量著戰場,充滿疑惑:“他們是八路軍嗎?怎麽會主動向我們開火?”
高昌哼了一聲,說:“咱們是國軍,他們打的就是咱們。”
謝讓還想說什麽,這時正好聽到胡克利的話,他走過來問胡克利:“你剛才說什麽?什麽意思?”
胡克利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說:“我剛才親眼看到的,他們有個八路軍幹部看帶不走他,拿著槍,要把這小子幹掉呢。”
謝讓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八路軍傷員,他恨恨地盯著他們,吐了一口鮮血,大聲叫道:“你們這些狗日的國民黨,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高昌眯著眼睛問他:“你們口口聲聲說國共聯合,為什麽要主動向我們開槍?”
那人的胸口汩汩地冒著血沫子,呼呼地喘著氣,艱難地說:“做夢去吧,我們共產黨會和你們聯合?打的就是你們這幫禍國殃民的國民黨王八蛋!”
謝讓心裏的疑問更大了,同樣是八路軍,這人的口氣怎麽和何思運差別那麽大?他皺著眉頭看著他,這人傷勢看來不輕。不管怎麽說,還是先把他治好傷再說吧。他忙叫來周櫻,讓她給這人處理一下傷口。周櫻跪在地上,細細地給他包紮著。謝讓把高昌拉到一邊,低低地說:“高團長,我覺得這事兒有蹊蹺。”
高昌疑惑地看著他:“有什麽蹊蹺?這事兒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們先開火襲擊咱們的。我就知道,共產黨不可信。”
謝讓搖了搖頭:“這不是八路軍的作風。我懷疑他們是假八路軍。”
高昌愣了一下:“你說他們是日本鬼子假扮的?可他中國話說的那麽流利。他們和小林健二一樣是台灣人?可也不對啊,他口音和小林健二的大不一樣。難道他是漢奸?”
謝讓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人,但我覺得怎麽都不像是八路軍。我們把他帶回去,好好治療,等他好了,再慢慢審問。”
高昌點了點頭:“希望不是八路軍。如果真是八路軍,那我們也不客氣了。”
周櫻讓人砍了些灌木,做成擔架,寸步不離地跟著這個傷員。
朱燕子看了看那個傷員,又看了看謝讓,欲言又止。謝讓也注意到了,他故意放慢腳步,落到了後麵。果然,朱燕子跟了過來,低低地說:“謝副團長,我總覺得這人不像是八路軍。”
謝讓心中一動,用目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朱燕子說:“別說是八路軍了,就是咱們自己,包括胡克利的土匪,都不會殺自己的傷員。除非他們怕這個傷員暴露了什麽才要殺人滅口。最重要的是,我突然想起,小林健二曾經告訴我,那個叫櫻井兆太郎的日本人招募了一大批台灣人,還有日軍隊伍中中國話說的好的,說要成立一個什麽挺身隊,要訓練成八路軍或者國軍,然後打進八路軍或者國軍的地盤渾水摸魚。我想,我想,這支八路軍隊伍會不會就是他說的什麽挺身隊?”
謝讓心中一凜,這事兒還是第一次聽說,如果是真的,這櫻井兆太郎就太狡猾了。他眼前浮現出櫻井兆太郎的模樣,他說的中國話足能以假亂真,如果扮成中國人,沒人能分辨出來。他臉色嚴峻地看著朱燕子,說:“燕子,你提供的情況太重要了,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和高團長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辦。”
朱燕子忙點了點頭。
謝讓急急地找到高昌,把朱燕子所說的詳詳細細地對高昌講了,高昌大吃一驚,連叫小鬼子太可怕了。兩人立即叫來高豪傑,囑咐他要寸步不離這個俘虜,一定要把他治好,好好審問,弄個水落石出。
回到青龍山,周櫻招呼那些兵把這個俘虜抬到了救護所。高豪傑也跟了過去。經過一路顛簸,俘虜已經暈了過去。周櫻帶著舒林兒,緊張地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忙了好大一陣兒,才重新包紮好。舒林兒看高豪傑還呆在這裏,表情極不自然,慌慌地找了一個借口出去了。周櫻抬起胳膊擦了一把汗,奇怪地看著高豪傑,問他:“你怎麽還在這裏?你又不是醫生,什麽忙也幫不上,呆在這裏幹嗎?”
周櫻的聲音裏含有著嬌嗔,在她看來,他這是依戀她,想方設法地要和她多呆一會兒。想到這裏,她心裏甜甜的,看看四周無人,踮起腳,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高豪傑心裏美滋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周櫻嬌嗔地瞪他一眼,說:“你還不滿足嗎?還不走?你快走吧,別人看到了不好。”
她說著,就過來推著他走。高豪傑卻死死地釘在那裏,笑嗬嗬地說:“從前是偷偷摸摸的,這次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誰也管不著。”
周櫻瞪他一眼,卻開起了玩笑:“口氣倒真大,算了吧,要是讓你爸撞見了,還那了得?朱燕子被俘過,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日軍糟蹋,你爸都不想讓你和她在一起。我可是人人都知道,進了日軍慰安所的,身子早就不幹淨了……”
說著這裏,勾起了傷心事兒,不由得又流下了淚水。
高豪傑忙用手環抱著她,說:“櫻兒,你放心,就是我爸和謝副團長讓我守在這裏的,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這個家夥一醒就去叫他們。”
周櫻回頭看了一眼俘虜,吃驚地說:“為什麽?這個八路軍這麽重要嗎?”
高豪傑說:“我爸和謝副團長他們懷疑他們不是八路軍,是鬼子的什麽挺身隊,專門找些會說中國話的,打扮成八路軍或者國軍混進來,一是挑起國共矛盾,讓我們自相殘殺,二來搜集情報,為鬼子掃蕩做準備。鬼子可真毒辣。要是真的,估計八路軍也蒙在鼓裏。等他醒來,好好審審,一切就明了了。”
周櫻也吃驚不小,看了看那個傷員,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救活的。”
正說著,朱燕子突然闖了進來,拉過來一張凳子,坐在了傷員的跟前,挑釁地瞪著周櫻。
高豪傑奇怪地看著她:“你這是幹什麽?”
朱燕子哼了一聲,說:“我不放心,我得守著他,他啥時醒了,我啥時走。”
周櫻愣了一下,看了看她,又去看高豪傑,一臉委屈,鼻子抽了抽,幾乎要哭了。
高豪傑很生氣地站起來,走到朱燕子跟前:“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放心我嗎?我能把這個傷員吃了嗎?”
朱燕子撇了一下嘴:“對,我是不放心你,有些人真是傻到沒藥可救了,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恐怕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高豪傑再傻,他也聽出來了,朱燕子這是在諷刺他。這話曾是他說謝天的,現在朱燕子用在了他身上,他立即火冒三丈。再想起從前,自己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她卻不領情,害得他被人戳脊梁筋,人前人後抬不起頭。她是什麽意思?還不是看不得他對周櫻好嘛,看不得周櫻把她的風頭壓下去了嘛。他越想越氣,手指著門口,吼道:“你出去!你在這裏,我反而不放心你,別以為別人不知道你操的啥心!”
朱燕子頭昂得更高了:“我操的是什麽心?”
高豪傑恨聲道:“懶得理你!你給我出去!”
朱燕子的倔勁也上來了:“我偏不出去,你能怎麽著我?”
周櫻見了,反而上來勸高豪傑:“高大隊長,朱姑娘不放心,想在這裏呆著,就讓她在這裏呆著吧。”
朱燕子卻不領情,斜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這一聲徹底地激怒高豪傑了,這個女人就是如此無情,別人關心她,她卻當驢肝肺。他再也忍不住了,把她架起來就往外拖。
朱燕子沒料到他會這樣,臉漲得通紅,使勁地掙紮著,大聲地叫道:“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哪裏能拗過五大三粗的高豪傑,被他架著跌跌撞撞地推到了門外。朱燕子不甘心,返身又要衝回來,高豪傑急了,幹脆又衝上去,拖著她往外麵拉,準備把她拖得遠遠的,實在不行,就把她綁在樹上。
周櫻見兩人出去了,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掩上門,飛快地跑到那個俘虜跟前,拿起一個枕頭,緊緊地捂在他的臉上,俘虜使勁地掙紮著,慢慢地腿抽搐了兩下,無聲無息了。她忙拿開枕頭,用手指使勁地戳他胸口的繃帶,鮮血湧了出來。高豪傑回來的時候,周櫻正手忙腳亂地拿著繃帶捂著俘虜的傷口,著急地叫他:“高大哥,你快過來幫幫我,他突然大出血,怎麽也止不住,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高豪傑嚇了一跳,忙過來用手捂住傷口。周櫻騰出手來,伸出手指在俘虜鼻子下麵探了探,哭喪著臉搖了搖頭:“高大哥,沒用了,他已經死了……”
高昌和謝讓聽說俘虜死了,慌忙趕過來,細細察看了俘虜的傷口,又看了看周櫻。周櫻傷心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他就突然大出血了,我和高大哥忙了半天,也沒能幫他止住血。他傷得太重了,我們又沒有好的藥品……主要還是怪我,要是唐大姐還活著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
她說著,不由得難過地哭了起來。
謝讓聽她提到唐力,也不由得一陣傷感,他拍了拍周櫻的肩膀,安慰她說:“周姑娘,這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
周櫻感激地看著他,喃喃地說:“謝叔叔,都是我不好,你批評我吧……”
俘虜死了,線索斷了,他到底是八路軍,還是像朱燕子說的什麽挺身隊,也成了一個謎,雖然有些遺憾,但也隻能麵對現實了。謝讓又安慰了半天周櫻,見她情緒好了點,這才和高昌、高豪傑一起出來了。
看看離醫院有段距離了,高昌扭過頭來,低低地問高豪傑:“你一直都守在那裏沒有離開嗎?”
高豪傑愣了一下,說:“中間我離開了一下,朱燕子來搗亂,我把她趕走了,也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怎麽,你們懷疑俘虜是周櫻弄死的?”
他見高昌和謝讓沒有吭聲,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揮了一下手,大聲地說:“周姑娘已經夠盡力了,我還幫著她按著傷口,那人的血像噴泉一樣,根本就止不住。”
謝讓看了看高昌,說:“高團長,高大隊長守在那裏,已經盡力了,你就別怪他了。”
高昌搖了搖頭,說:“我並沒有怪他,我隻是覺得有些疑惑,明明好好的,怎麽說死就死了?”
高豪傑憤慨地說:“什麽好好的?胡克利那一槍是打在他胸口,當時就奄奄一息了,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高昌不再吭聲了,隻是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了。
等高豪傑走了以後,高昌對謝讓說:“朱燕子為什麽去醫院?我想和她談談。”
謝讓苦笑了一下,還不是她懷疑周櫻是內奸嗎?
朱燕子來了,當她聽說那個俘虜已經死了,不由得氣得渾身哆嗦:“我早就知道,周櫻這個叛徒一定會想法把他弄死,那人根本就不是八路軍,就是鬼子的挺身隊,這是那個叫啥子櫻井兆太郎的秘密武器,她當然怕咱們知道了。”
謝讓忍不住說道:“朱姑娘,你不要這麽武斷,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空口無憑說周姑娘是叛徒,是要負責任的。”
朱燕子氣得跺腳:“我沒證據,但我知道她就是叛徒,你們就是不信我。好,你們不信我,我總會找到證據的,讓你們看看,到底誰是內奸!”
朱燕子走了,謝讓苦笑了一下,對高昌說:“朱姑娘太固執了。”
高昌卻搖了搖頭,說:“在沒有找到真正的內奸之前,每個人都是可疑的,包括你我,也包括周姑娘。”
謝讓暗自搖頭,覺得高昌有點危言聳聽了。
他覺得當務之急,是盡快和八路軍何團長聯係一下,一來問問他,主動攻擊熱血團的部隊會不會是他的手下,二來如果不是他們八路軍幹的,也讓他們提高警惕,鬼子可能真有挺身隊部隊,偽裝成八路軍或者國軍。
高昌卻不以為然,說:“就是他們八路軍幹的,他也不會承認的。”
謝讓說:“我覺得是八路軍的可能性不大。我們國軍相對強大,八路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主動挑事的。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私下裏聯係一下謝地,他雖然參加了八路軍,但畢竟在咱們熱血團幹過,何況我還是他的父親,謝天是他的哥哥,他總會說實話的。”
高昌想了想,也隻能這樣了。當下就找了洪橋,讓他扮成一個走鄉串戶的貨郎前去烏龍山,借機找到謝地,把這個情報傳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