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能使人天差地遠的,隻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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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能使人天差地遠的,隻有靈魂
    火車裏很擠,如今的中國,仿佛每一個角落裏都塞滿了人。
    於是,富翁們用高檔會所高昂著的門檻,將普通人擋在外麵,在那些龐大的會所裏,為數不多的人,輕鬆地享受著人間的美色和美食,仿佛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或者說,在同一個地球裏,他們活生生地用強大的勢力,製造出了另一個資源豐裕,優雅從容的世界。人類中1%的人,占有著90%的社會資源,在那個豐沛的世界裏,過著上等人的生活,例如風城廟灘的那兩家高檔會所,恨不得用黃金做台階,用玉石做欄杆,那紅色的大門,擋住了外麵塵世的喧囂,仿佛水晶包裹著的一個世界。
    而在那朱門之外,無數的普通百姓,99%的人,共享著10%的社會資源,在那窄蹩的世界裏,不得不彼此刀刀見血,爭鬥不息……或者,不去爭鬥,就安於做一個良民,在別人乘坐著私人飛機的時候,坐在擁擠的火車硬座車廂裏,如同此刻的我。
    但是,我心裏並沒多少憤怒。
    作為一個野出租司機,我能在自己的生命中,曾經和饒青這樣的女子,有過交集,我已經死而無憾。
    對於命運,我並無過多不滿,能有幸成為那1%的人上人,要麽,得具有非凡的投胎能力,然而,我投胎技巧不高,何況那也不全靠技巧,更要靠運氣,古代的傳說中,即將投胎的靈魂在宇宙間飄蕩,看到哪個精子和卵子即將結合,就趕緊一頭撞進去,要多麽多麽小的概率,才能正好撞中達官貴人的精子在與卵子結合的那一瞬間啊,簡直和中六合彩一樣。
    如果沒了這投胎的技能與好運,生為一個普通人,那麽,除非遇到特殊的社會動蕩機會,加著超越常人的狠勁,否則,草根的後代注定隻是草根。
    這些,我都明白,因為懂得,所以淡然接受。
    我聽著火車單調的車軌撞擊聲,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夜晚11點,我周圍那些帶著孩子一直在大哭小鬧的旅人們,終於漸漸疲倦,眯著眼睛半睡起來,我也有些困,但又睡不著,正在無聊,手機忽然響了。
    接通,令我意外的是,竟然是簡艾的聲音。
    “你順利上車了嗎?”她在電話那頭問。
    “上了,都挺順的。”
    “我現在回家了呢,今天,自從你陪我回了趟家,我忽然覺得家裏有了點人氣,另外,我忽然想起,上次搬饒青的東西時,還有個小包,看著蠻漂亮的,我覺得可能在她的物品裏算貴重的,怕給她搬丟了,就特意放在我的大包裏帶了過去,結果竟然搞忘記了,所以我趕緊趕回家,去找那個小包,希望能找到點東西,對你到曲阜有用。”
    “啊!”我不禁猛地一陣狂喜,“找到什麽新線索沒有?”
    “唉,所以我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你這事兒啊,因為告訴了你,卻隻能讓你白高興幾秒鍾——那是個正牌lv的小包,真沒想到饒青有這麽貴重的包包——我本來希望在裏麵發現個電話本什麽的,但裏麵基本是空的,隻有兩張十圓鈔票,和一張紙條,但那紙條上的字,沒頭沒腦的,讓人看不懂。”
    “寫的什麽字?”我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趕忙問道。
    “寫著:那悲傷的鋼筋骸骨墓地。”
    “就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問。
    “是啊……對不起,沒能幫到你。”簡艾說,而後欲言又止地說,“墓地……我覺得挺不吉利的,會不會饒青她已經……”
    “你別說不吉利的話!”我吼叫著打斷她,而後,稍微冷靜一下,覺得自己不好,趕緊柔聲道歉說,“對不起,我有些疲倦,所以煩躁了點……”
    “沒關係,車廂裏這時別人差不多都休息了,你也別說話了,打擾周圍的人不好,這樣吧,我給你彈一首德彪西的練習曲,我把手機對著琴,你聽著就好。”
    說著,她放下手機,而後是打開鋼琴蓋的聲音,過了一小會兒,流水般的琴音淌了出來,如同雨打芭蕉,又如一隻淘氣的小倉鼠,在琴鍵上跳來跳去,肆意撒歡,最後在高音上,留下一點驚鴻一撇似的爪印,在這樣的琴聲中,我的心終於漸漸平靜。
    曲子彈完,簡艾輕輕地說了聲,“晚安”,而後掛斷電話。
    我依然沉浸在鋼琴曲裏,緩不過神來,直到大約十多分鍾後,短信的滴答聲提醒我看手機,我打開短信,是簡艾發來的長長一段話:
    “練習曲是德彪西最後的鋼琴作品,它有著如同雪花飄飛、玉露搖曳的流光,但它的光影是翻覆的,意象是虛幻的,充滿了‘裝飾音’,德彪西因此成為近代音樂‘印象主義’之父。因為他用音樂表達了虛幻與真實之間的重疊。”
    “德彪西和曆史上許多鋼琴大師的貴族出身不同,他出生於草根世家,祖上是農民或者木匠。但這一切無損於他的偉大。”
    “財富並不能使人與人之間天差地遠,能使人與人之間天差地遠,隻有靈魂。”
    我可以想見,簡艾用手機打這麽多字,是多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這一大段顯然發自肺腑,可是,我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在我確定饒青的下落之前,我不想去再考慮任何問題。
    淩晨5點,終於到了兗州車站。外麵天還很黑,為了安全,我本不想出站,但兗州站很小,下了火車,就必須跟著人流出了檢票門。出去後,我在車站廣場邊上的一溜門店前,找了家小雜貨店,買了個麵包,和一瓶水,然後經得女店主的同意,在她店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了近一個小時。
    問了女店主,知道6點多以後,就有許多兗州開往曲阜的中巴車了。兗州比風城靠東一些,天亮得稍微早些,6點多,天已經麻麻亮了。我穿過兗州火車站的廣場,問了問人,朝著右側的馬路,走了一小截,而後稍微等了等,果然就看到了去曲阜的中巴車,來招攬乘客了。
    我坐了上去,人還不少,過了一小會兒,車就基本坐滿,朝著曲阜開去。
    到了曲阜,天色已經漸漸明亮,我在路邊吃了油條豆漿,然後坐三輪車,朝石神廟中學而去。石神廟中學在曲阜郊區,我坐的三輪幾乎穿城而過,感覺曲阜城並不大,而且街上的三輪挺多的,如果拋開孔廟這些不談,隻是一座北方很普通的城市。
    一切比我想象中順利,我曾經擔心的她們老師換人了、辭職了……等因素,都不存在,很輕易地就找到了幾年前饒青讀書時的高三(4)班的班主任劉老師。她是個非常熱情真誠的中年婦女。
    我大著膽子自稱,是饒青在風城影視學院的輔導員。劉老師也完全信任我,什麽問題都沒問,便找到她自己幾年前的記錄本,裏麵有著詳細的饒青家庭住址:房山鄉武門溝村7組。
    我一陣狂喜,告別班主任,立即打了輛出租,去了房山鄉。
    找到武門溝村7組饒青的家,也遠比我想象中順利。村裏出了這樣的大美女,自然人人知道,稍微一問人,熱情梗直的山東農人,就給我指了地兒。
    饒青家是村裏比較低矮的一幢農宅,院門上貼著門神,門關著,我敲了敲門,感覺心髒都緊張得仿佛要跳出來了。我原本擔心她家裏也許沒人,那我就要等一等了,可是,才敲了幾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來了,來了。”
    門開了,我一眼就辨認出,正是照片上的那個樸實的老人。
    “這是饒青的家吧?”我問,“您老是饒青的……?”
    “哦,我是她爺爺,您找我孫女啊,可是她在學校裏啊,沒在家。”
    “她在學校?”我盡量使自己語氣平靜。
    “是啊,好長時間都在學校,她說她在實習,忙不過來,暑假本來說要抽空回來,結果也沒回來,這不,很久連個電話都沒給家裏打了。”老人歲數已經快80歲,耳朵已經有點背,聲音說得特別大。眼睛似乎也有點問題,半眯著。
    “哦……”一種如同掉入冰窟窿的感覺,將我凍住,我怕自己的失態被老人感覺出來,趕忙打算告別。
    “你是饒青的高中同學?”老人問。顯然,他視力已經有問題,看不清楚我的麵容,耳朵也不太能辨清楚口音了,何況我的普通話還算標準。曲阜城裏的中學,也有些外來的學生,說普通話,估計讀高中時或許曾到饒青家看過這位爺爺。
    老爺爺很熱情,拉住我,硬要我喝杯水再走。我跟著他進了院子,隻見院內是個三間的平房,房子裏麵簡直可謂家徒四壁。沒有任何象樣的家具。更沒有空調、冰箱等家用電器,甚至連黑白電視機都沒有,破舊的桌子上,隻有一台很老的收音機,天線已經斷掉,卻還沒修。
    看著這樣的生存條件,我立即想起了第一次將饒青從廟灘拉回影視學院時,她在燈光綺麗的街道裏走向我的車,後麵不遠處,是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的會所。那會所是那樣豪華,與此時貧瘠的北方農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使我的淚水立即就湧了出來,我怕自己哭出聲了,緊緊咬住嘴皮,任淚水默默地從眼眶流落到嘴角。
    好一陣,終於抑製住悲傷,我明白,必須為老人做點什麽,趕緊急中生智,說:“大爺,我不是饒青的同學,我是饒青高中班主任劉老師的侄子,在風城工作,這次回來看劉老師,饒青讓我帶點錢給您。”
    “那,實在是太辛苦你了,青兒怎麽自己不給我匯過來啊?”老爺爺說,“這次你回去,見到她,讓她無論如何得給我打個電話。”
    “她啊,實習的時候,參加一個劇組,專門到青海無人區拍攝藏羚羊,那裏根本不通電話信號。也沒辦法匯錢。”我說。
    而後,我將自己的那張銀行卡,留給了老爺爺,告訴了他密碼,讓他每個月在取款機上取2000元,我還說,饒青因為在無人區,不方便,所以暫時借用了我的卡,卡是我的名字,以後饒青會每個月繼續在裏麵存2000元,作為老爺爺的生活費,至於卡裏麵已經有的3萬元存款,則是饒青參加劇組的酬勞。留著給他養老用。
    “怎麽會這麽多啊!”老爺爺欣喜又自豪地說,“我早就說嘛,青兒一定會很有出息。“
    “那是因為去無人區啊,說不定要拍兩年呢,3萬元是起碼的嘛。饒青又那麽優秀。”我忍住淚,做出輕鬆的口氣說。最後,我留了我的電話號碼,告辭了饒青的爺爺,趁著自己沒有太失態,離開了饒青的家。
    在村裏不斷碰到老鄉,我為了避免他們看出什麽,強顏歡笑。但我的心卻在流血,因為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饒青,可能真的再也不會出現了。
    終於走出了武門溝村7組,後麵的村莊漸漸變小,我走到田野裏,虛脫般坐在田埂上,想,既然那鐵皮盒子已經交不到饒青手裏,不如我打開看看裏麵有些什麽吧。
    我從身上的行李袋裏,取出了鐵皮盒,找了塊石頭,朝著小鎖砸去,鎖很輕易地砸開了,我打開了鐵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