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那悲傷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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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那悲傷的墓地
    目送著簡艾的背影越來越遠,終於徹底消失,我心裏忽然一陣刺痛,我不知道,這樣任自己失去她,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人生啊,總是走過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在每一個路口,你都麵臨著難以肯定的選擇,即便你不想選,你依然得選,哪怕選擇之後你並不想走,然而,你卻依然隻能走下去。
    我在黯然中,將目光從遠方收回,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大劉,忽然發現,他的手機在跌倒時,從褲袋裏滑了出了,就掉在他的身邊。
    我揀起手機,完全出於想落實一下他的身份的心理,我趁著他還沒醒,悄悄看了看。
    打開短信夾,一眼就看到了一串熟悉的數字號碼。
    對,就是我在山東曲阜時,我所撥打的那個號碼,在危機中,我撥了這個神秘的電話號碼,而後一切就柳暗花明,所以,我把這個號碼記得很牢。
    如今看到這個號發來的短信,我禁不住好奇,打開了這個短信,簡單的一行字闖入眼簾:
    “要很自然地放她走,放長線,釣更大的魚。”
    !!!……
    再次如同天雷滾滾!天啊,我陷入的,是如何複雜的人心,是如何一圈套著一圈的圈套啊……如果說,在這之前一秒,我對打大劉還充滿了內疚,但是此刻,巨大的悲傷讓我說不出話來,我覺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個荒漠裏,周圍沒有愛,沒有真情——我以為饒青給了我小部分的愛,但沒有;我以為大劉給了我友誼,但似乎隻是利用,他利用我引出一條又一條的蛇,卻全然不顧我的感受;至於簡艾——她愛我嗎?我的自卑使我不相信她愛我,但是,也許,莫非……這下,我全都更搞不清楚了,我隻想早早地離開這裏,離開影視學院之片是非隻地。
    我正要拔腿就走。大劉卻已經悠悠地醒來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把手機還我。”他拍拍屁股就站了起來,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把手機塞回他手裏,忽然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你又在捉弄我,原來你是裝的昏倒,怎麽不繼續裝了?”
    “是裝給她看的,又不是裝給你看的,她已經走了,不是嗎?”大劉一臉厚道地說,“你小子砸那一下還挺重,如果不是我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人,還真會被砸暈,現在我頭都疼著呢,不過也好,套出了她一些話,看來她真是看到焦韻的鑽石後,才知道她爸是老t,不過,也說不定……如果她心機夠深,如果她猜出我是假裝暈倒,故意透露一些錯誤信心給我,那麽……”
    我沒心情理睬他的話,一種被欺騙的痛苦,湮沒了我。我大聲吼起來:“你繼續裝啊,繼續啊!繼續把我當猴子耍啊!是不是你裝做好心,裝做不經意地喊我來風城,就是為了把我當誘餌?甚至,你在幾年前通過網絡和我搭訕,和我像兄弟那樣一起打網遊,那時就已經是在物色目標?”說著,我歇斯底裏地吼叫著,而後蹲在雪地裏,痛苦地抱著我的頭。
    大劉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在一旁抽煙。
    過了很久,等我平息下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軍,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隻問你一句:你還想去找饒青嗎?”
    “你知道他們藏身的地方了?”
    “其實,也就剛才被你拍腦袋後,頭一昏,反而想明白了。”大劉抽著煙,嘿嘿賊笑著說,“你記得饒青筆記裏,說k九和t哥的皮膚那麽蒼白嗎?你這次看到焦韻,不也發現她比以前更白了一些嗎?而且,他們那兒為什麽都隻是璀璨的燈光?”
    “你是說——”我剛剛稍微平靜一點的頭顱裏,立即又繼續天雷滾滾而來,我喃喃自語道,“你是說,他們生活在長年不見太陽的地方?”
    大劉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還有,他們在那裏為什麽隻吃西餐,連回鍋肉都不做,目的顯然是為了防火,為什麽他們要特別注意防著煙火?”
    “因為他們那地兒,空氣流通不暢?”
    大劉再次笑了笑,點了點頭。
    ……
    三天後,風城警方在影視學院背後的那片爛尾樓第5棟3單元的樓下,用炸藥炸開了三道禁閉的鐵板門,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浮出了地麵。
    有據說很高級別電視台的記者跟著省、市兩級刑警及此地派出所片警大劉,一起下來錄製節目,在大劉關照下,我也得以用記者身份,隨著大劉從武警的層層保衛中,進入了地下。
    我聽著記者正對著鏡頭不斷描述著:
    “這個神秘的地下世界,就是那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小區報建的時候,圖紙裏並無地下停車場,誰都沒想到,開發商卻在那下麵,修建了深達兩層的地下世界,每層4米。”
    “這個地下世界的用電和用水,是從隔壁的影視學院裏偷偷接進的。一條隱蔽的電纜,和一條更隱蔽的水管,從圍牆下麵5米處埋入了影視學院,並從影視學院老閣樓下方,與影視學院的電路與水管連接。從而使那個地下世界,擁有了源源不斷的電和水。”
    “影視學院的前身是個‘世界樂園’,由十多年前風城著名富豪t先生開發修建,後‘世界樂園’項目資不抵債,被影視學院租用場地,因此校方對此完全不知情。但也有人懷疑,或許學院董事會內部存在‘內鬼’,而且可能不止一個,因為此事爆發後,學院有4名董事已經神秘消失。”
    “警方在地下停車場的一角,發現一處有著成排滅菌燈設備的庫房,這庫房已經清空,什麽也沒留下,隻是在角落裏,有著一些羊角。地麵還散落著一些細微的毛。有警員說,那是藏羚羊的絨毛。
    藏羚羊的羊絨非常細,其直徑約為11.5微米,是克什米爾山羊羊絨的四分之三,是人發的五分之一,其唯一作用,是製造奢侈品‘沙圖什’披肩。‘沙圖什’十分輕巧,重量僅有百克左右,可以穿過戒指,所以又叫‘指環披肩’,將沙圖什穿過戒指是沙圖什販賣者證實沙圖什真偽的一個傳統。由於纖維細密,藏羚羊絨具有上佳的保暖性,普通的‘沙圖什’價格在25萬以上,一條上等的‘沙圖什’則起碼也要幾百萬元。
    一隻藏羚羊產絨約100至150克。織一條女式披肩需要大約隻藏羚羊的生命,而一條男式披肩則需要5隻藏羚羊的生命。”
    “在其中的一層裏,警方還發現了豪華的密室,其中一間密室裏,有著一張珠寶瑪瑙鑲嵌的床,床上,有一個骷髏般的老人屍體,據說,他就是傳說中的14k幫‘第9字堆’的舵主k九……”
    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床上老人的屍體。我也站在床前,看著這個曾經也許不可一世的k九爺,如今他卻隻是一堆無力的屍骸,而且,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我看著他的屍體,對其印象最深的,竟隻是他的眼窩——
    他的眼窩,仿佛兩口深淵。
    “當你看著深淵時,深淵也在看著你……”
    他倔強地躺在那裏,那邪惡的靈魂,仿佛依然沒有死去。
    正在這時,忽然來了幾名穿著深灰色便服的人,他們來後,為首的掏出一個紅色的小本,對省裏的刑警晃了一下,而後掩耳低聲說了些什麽。隨後,省刑警隊的領頭,立即禮貌地新聞記者和主持人說:“對不起,得到最新通知,本次警方的巨大成績,將在內部會議上通報表揚,但不對外公開,電視台也不得播出,所以,我奉命必須收繳你們攝像機裏錄製的磁帶,並請你們離開。”
    由於我也是記者身份,因此也在驅逐之列。
    “請讓我再看看。”我說,並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大劉。
    大劉走近我,說:“你以為你可以看到她的活人嗎?顯然不可能,凡能撤離的,在k九死後就有條不紊地撤離了,連羊皮都沒落下一張;又或者你想看到她的死屍?你以為會像電影裏出現一個裝滿化學試劑的水缸,裏麵浮著饒青的身體?不,都不會有了,要不,你還是走吧,我以後再和你聯絡,咱們永遠是朋友!相信我。”
    我看了大劉一眼,冷冷地說:“不,謝謝你的友誼,但你不必和我再聯絡了,因為我不想你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和其他記者一起,被那些灰衣人帶著離開了。
    重新回到地麵,我順著那荒廢的爛尾樓工地,往這巨大廢墟的外麵走去。由於此刻,周圍3公裏已經被武警全麵戒嚴,整個廢墟裏依然沒幾個人,就我和那幾個記者,以及灰衣人,在工地上矗立著的屍體般的建築間穿過。走出柵欄,我終於回望了一眼,多麽像我第一次跟蹤著紙片人來到這裏時,那種寂寥迷惘的心情啊。隻是,那時對此一無所知,而此刻,我終於清晰地明白了饒青那張紙條的內涵——
    “那悲傷的鋼筋骸骨墓地”
    其實,這何止是鋼筋骸骨墓地,也是那些沉默的永遠無法再發出聲音的藏羚羊的墓地,甚至也是我內心愛情和友誼的墓地……也許,還是,許多許多和我一樣沉默的羔羊,靈魂的墓地。
    我決定開著我的野出租車,離開這裏,離開這片悲傷的墓地。可是,當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淺草小區我租的房子裏,正打算簡單收拾一下,我的手機忽然傳來一條短信:“我剛發現了新的證據,饒青很可能還沒死。你繼續開你的野出租,不要露什麽聲色,等著我過些天來找你——如果你想我幫你找到饒青的話。”
    這是大劉發來的短信,這家夥,太知道我的弱點在哪裏了。為了饒青,我無法拔腿離去,隻能呆呆地拿著手機,等待著命運的下一個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