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秘密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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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祿急著讓古董商買梁曉秀的畫,他想既然古董商都出麵了,出的價肯定比娜娜咖啡館那幫老外高。梁曉秀一點也不急,她知道這種事急不得,急了吃不著熱豆腐,所以必須得和古董商周旋下去。
古董商還在滔滔不絕地談論弗美爾和梵高的畫作,一再說他們的畫才值錢。他還說現代和當代畫家的畫都不值錢,因為他們的創作水平與大師的水平相比差距甚大。他說來說去隻有一個意思:梁曉秀的畫不值錢。
梁曉秀聽出了古董商的畫外音,她假裝沒聽明白,問道:“菲迪先生,您除了看畫,還有別的事要和我談嗎?”
古董商假裝忽然想起了什麽事,說:“小姐,我對藝術界有發展潛力的新人一貫持扶持態度,因為新人不容易呀,很不容易!”
宋福祿暗暗罵道:“老東西!你他媽地說了半天,你倒說你買不買畫?要買,你出多少錢?你饒了這麽半天圈子,還不進入正題,我們可沒時間和你扯淡!”
梁曉秀假裝不懂,故意問:“菲迪先生,您的意思是說要扶持我,是嗎?”
“還是梁小姐聰明,我正是這個意思,否則我也不回來你這裏呀,我忙著呢。”
“那麽,先生準備怎麽扶持我呢?”
古董商不搭話,而說:“弗美爾的《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創造於1665年,與你的《妮娜咖啡館》正好相隔05年前古人就創作了世界名畫,一直流傳至今,真是不簡單啊!唯一遺憾的是,經過漫長的歲月洗禮,弗美爾的這幅油畫的塗料已經出現多處裂紋,這些裂紋在畫麵上清晰地顯現出來。”
梁曉秀便說,荷蘭畫廊應該找人修補《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否則畫麵上的裂紋會越來越大,時間再久油畫極有可能受到更大的損害。
“你覺得應該修補《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古董商神秘地說,“一旦修補,這幅畫的韻味就會受到更大的損害,所以不能修補。”
梁曉秀調侃道:“荷蘭人不想打擾這個清純的女孩,所以他們才不修補這幅畫。”
古董商嚴肅地說:“大畫家的畫是不能修補的,現在的藝術家沒有那個本事。《戴珍珠耳環的女孩》是極品,如果修補不當就會改變這幅畫神韻;事實上,任何的改動都會導致不良後果。荷蘭人雖然是修補古畫的高手,但他們不敢輕易修補這種級別的古畫。”
古董商說完,變得意地看著梁曉秀,那意思是說,我可是這一行的專家,沒有不懂的事。
梁曉秀覺得古董商說得有道理。正因為《戴珍珠耳環的女孩》沒有做過修補,它才看起啦來更加真實、更珍貴。
古董商菲迪說,弗美爾還有另一幅代表作,名叫《廚房裏的姑娘》,那幅畫的生活氣息非常濃厚,與《妮娜咖啡館》的風格很接近。梁曉秀也應該看看那幅畫,從中能學到很多油畫創作的技巧。
他介紹說,《廚房裏的姑娘》表現的是一位平民女子在一間普通的廚房裏準備早餐的情景。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畫中左上角的窗戶把陽光灑滿了整個廚房,從而使這個農家廚房又溫馨又可愛。荷蘭當時好多農家廚房就有那種風格和味道。在《廚房裏的姑娘》中,簡陋的廚房,簡單的早餐,衣著樸素的少女,少女專心致誌的神情使整個畫麵充滿了一種鄉村恬靜、安詳和清麗的感覺。
最後古董商說:“生活的幸福並非豪華的排場和精美的設施;而簡單的生活同樣能讓人有幸福感。弗美爾宣揚的就是這種生活哲學。你讚同嗎,小姐?”
梁曉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說:“這麽說,我的畫與弗美爾的兩幅作品的風格都接近,看來我們是有緣分啊!”梁曉秀故意說給古董商聽,想看看他有什麽反應。
“你的作品與弗美爾大師的作品相比,雖然不在一個檔次,但確實有某種接近性。這我不否認,這也是我來拜訪你的目的,小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梁曉秀開始試探古董商。
“我說話一般都很艱深,一般人很難聽懂,”古董商得意地說,“我得給你詳細解釋,你才會明白。”
“我洗耳恭聽。”
“你既然是學油畫藝術的,你就應該專研意大利畫派和荷蘭畫派的用繪畫藝術。歐洲藝術界公認,17世紀的荷蘭畫派與意大利畫派,一北一南,代表了西方繪畫的最高水平。意大利代表了拉丁民族的藝術,而荷蘭則代表了日耳曼民族的藝術。從你的畫看,你的風格更接近荷蘭畫派。荷蘭的繪畫大師都出現在17世紀,包括倫勃朗、弗美爾等一批17世紀荷蘭最優秀畫家。梵高出現在19世紀,晚於他的前輩,但他是獨一無二的天才,另當別論。”
“菲迪先生,您可能不知道,畫畫是我的業餘愛好,我的正業是買快餐。你講起歐洲藝術頭頭是道,我很佩服,但我沒有時間和條件學習西方繪畫。”
“小姐,很可惜:你的正業耽誤了你的副業。你應該倒過來,把你的副業當做正業。”
“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有發展潛力的新人,我看好你的藝術前途。你有中國繪畫功底,你若能把西方繪畫藝術專研透了,再把東西方兩種藝術形式和創作手法結合到一起,你就能獨辟蹊徑,創作一種新的藝術,一種別人替代不了的藝術。我雖然不了解你們的藝術,但我也知道東方藝術很神秘,具有獨特的風格。”
梁曉秀聽得入迷了。她不過是一個美術愛好者而已,還從未有人和她說過這樣鼓舞人心的話。不知不覺有一種自豪感和驕傲感從心底跳了出來,似乎在說:隻要你努力,你就能達到荷蘭17世紀藝術大師的水平,你的畫回想那些荷蘭大師的畫一樣流芳百世……
宋福祿在一旁看梁曉秀著迷的樣子,心想:糟糕,曉秀被老外忽悠糊塗了,她想入非非了。老外簡直是在放屁:他總拿梁曉秀和那些大畫家相比,什麽17世紀、18世紀、19世紀,都是沒屁眼子的事。梁曉秀居然聽得著迷了,她可真傻呀!他想:再不阻止老外胡扯,老外還會沒完沒了地瞎說,所以必須阻止老外。
他插進來說:“古董商先生,你已經說了好半天,從17世紀一直說到今天。今天是什麽時代?是20世紀。20世紀是快節奏的時代,人們說話辦事都講究效率和速度。你鋪墊了這麽長時間,還沒有進入正題,你不覺得太慢了嗎?”
古董商一愣,一時無語。
“我看我們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我們不談什麽弗美爾的《戴珍珠耳環的女孩》,什麽梵高的《向日葵》,我們就談梁曉秀的《妮娜咖啡館》。你是來看畫的,畫已經看完,你也說了一大堆理論,現在可以打住了。你說吧,你是來想買畫呢,還是有其他什麽事?”
古董商琢磨著怎麽說,他被宋福祿劈頭蓋臉說了一頓,感覺很不舒服,腦子有點亂,一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場了。
宋福祿說的很幹脆:“古董商,如果你是來買畫的,你就開一個價吧。我們沒有象什麽梵高、什麽弗美爾那樣的大的胃口,一幅畫賣出一億美元的天價。隻要價格合適,我們就賣畫。說吧,古董商先生,你給一個痛快的:你準備出多少錢買《妮娜咖啡館》這幅油畫?”
宋福祿插進來這一杠子雖然把古董商造懵了,但他很快恢複了鎮靜。
“我說過我是來扶持新人的,扶持的最好辦法就是鼓勵新人創作,當然也包括購買新人的作品。”古董商還在繞彎子,但已經提到要買梁曉秀的畫。
“這不就得了嗎,你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買畫嗎?既然買畫,你還饒那麽大彎子幹什麽呢?我們中國認可不喜歡繞彎子,我們有什麽說什麽,直來直去。”
“先生,你是梁小姐的經紀人嗎?”
“我是她丈夫,她的事我說了算。”
“那好,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考慮到梁小姐是新人,我想,我……”
宋福祿打斷了他的話,說:“你不要一口一個新人,新人在中國人眼裏指的是新娘。你扯遠了,先生!”
“那我換一種說法:我的意思是說梁小姐是新手,她剛剛步入畫壇。”
“你說錯了:梁小姐不是新手,她是老手。她從五歲就開始學畫畫,她怎麽成了新手呢?新手能在一個小時時間畫出這幅油畫嗎?你打聽他打聽,在法國哪個畫家能在一個小時時間畫出象《妮娜咖啡館》這樣的作品?不瞞你說,那天你們裏爾大學美術係教授索阿讓和梁曉秀比賽,梁曉秀一個小時畫完油畫時,索阿讓還在打草稿,還砸拿鉛筆鉤線條呢?你說哪個新人有梁小姐這樣的功底?”
宋福祿說的頭頭是道,把古董商噎得夠嗆。
古董商說:“先生,你誤會了:我說梁小姐是新手,是指她畫的油畫,而不是中國畫。”
“她畫油畫也不是新手,她上小學就畫油畫了。”
“那麽,我們進入正題吧,先生,”古董商神秘地說,“進入正題之前,我要說明一點:我們這是秘密談判,不得讓第三者知道任何細節。”
“你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古董商把穆爾和大學生支開,然後才說:“我們做古董生意的從不讓第三者知道我們談生意的價碼;我也不希望你們二位把我們今天談的內容告訴任何人。”
古董商那麽一說,宋福祿和梁曉秀一時納悶了:這個老江湖要說什麽呢?神神秘密地?
“我做藝術品生意有我自己的風格:我開出的價碼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的意思是說,我開價,你們不能還價。”
“為什麽呢?”宋福祿問,他想這老家夥也太霸道了。
“因為我開出的價碼是最高的價碼,你們沒有還價的餘地。”
“你怎麽知道你開的價碼是最高的價碼呢?”
“這就是我的本事呀!我精通此道。”
宋福祿想:這老家夥能出多少錢呢?難道他能出一萬多歐元?畫家索阿讓要出一萬歐元買畫,梁曉秀一口拒絕了他。
梁曉秀想:老江湖出的價肯定不低,否則他不會那麽神秘,更不會說要和他們秘密談判。她在心中為自己的畫開了一個很高的價碼。
“開價吧,古董商先生。”宋福祿說,他早就不耐煩了。古董商已經談了三個小時,還在磨嘰;古董商有耐心,他宋福祿可沒這個耐心。
古董商鄭重其事地說:“你們聽好了:我開的價碼是天價,一口價不還價。”
“多少?”宋福祿急著問。
“五萬歐元!”古董商看似脫口而出,實際上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出的那個價格。
“你說多少?”宋福祿的心在狂跳,他生怕聽錯了:他不相信古董商出五萬歐元買梁曉秀的畫。
古董商拿出筆和紙,寫下了5萬歐元的數字,遞給宋福祿。
宋福祿忍不住想說:五萬元成交;但被梁曉秀攔住了。
他想老外真是瘋了,竟然想出五萬歐元買梁曉秀的畫,他說什麽也不相信那是真事。梁曉秀總說老外傻,他卻認為老外賊精;如今他真相信梁曉秀的話了:他遇到了一個老外傻子,而且還是一個大傻子。這個大傻子竟然要出五萬歐元買梁曉秀隨便畫的畫。如果畫畫賺錢那麽容易,梁曉秀今後什麽都不用幹了,天天在家畫畫。老外大傻子買到手後非得臭在手裏不可:誰會花五萬歐元買一幅畫?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可是梁曉秀竟然攔著他,不讓他成交。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了這個天賜良機,他們再後悔可就沒後悔藥了。
他看了一眼梁曉秀,她目光堅定,似乎已打定主意要和老江湖討價還價,周旋到底。平時什麽事,梁曉秀都讓著他,但遇到大事她從不妥協,而是堅持已見,絕不動搖。畫是梁曉秀畫的,他不好強行幹涉這種生意。
五萬歐元對梁曉秀來說已是天文數字,但她腦子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古董商出五萬歐元買《妮娜咖啡館》,說明那幅畫的實際價值還要高,或許值十萬歐元,甚至更多。古董商絕不是傻子,他開出那麽高的價,他如果不賺錢,他憑什麽要用五萬歐元買她的畫?他買她的畫是不是要轉手再賣出高價?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她迅速整理著思路,調整應對的方案。
她又想:畫家索阿讓想出一萬歐元買《妮娜咖啡館》,他算得可真夠精呀,她差點上當受騙。這兩個人都是人精子,應該讓他們兩競拍,一決勝負。
老江湖古董商不說話,他在默默地觀察梁曉秀和宋福祿的表情,但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的表情,更看不出他們有喜悅激動的表情。他今天早晨說了一大堆話,無非是想讓梁小姐明白:他出的價就是最高價,不會再有第二家了。
他看梁曉秀和宋福祿都吭聲,便說:“我出的我萬歐元的價碼就是全法國最高的價碼,你們找不到第二家了。你們可能會想我為什麽要出這麽高的價錢賣買這幅畫呢?我已經告訴你們了:我買畫是為了扶持新人,不對,是新手。怎麽樣,梁小姐、宋先生,我們成交吧!”
梁曉秀說:“菲迪先生,我知道我的畫是什麽水平,否則您也不會登門購畫;我也知道我的畫的價值。說白了:這幅油畫遠不止五萬歐元。”
“現在最多值五萬歐元,在未來幾年也是這個價格。”
“為什麽呢?”宋福祿問。
“因為梁小姐沒有名氣。”
“那麽說,她如果有名氣,這幅畫的價值就會提高,是這樣嗎?”
“你可以這樣理解,但你要知道名氣是怎麽來的?名氣是靠作品的出色來的;而作品的出色怎麽證明呢?那得有人買你的畫。以《妮娜咖啡館》為例,如果法國藝術節知道我,古董商菲迪,花五萬歐元買了梁小姐的《妮娜咖啡館》,那麽人們就會認可你,從而認可你的畫的價值。我想,這樣好的機會你們無法拒絕,也決絕不了。”
古董商說的那句話“這樣好的機會你們無法拒絕,也決絕不了”讓梁曉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寧可不掙那筆大錢,她也得拒絕古董商。她認為古董商那句話帶有侮辱她的成分:她怎麽就不能拒絕呢?
她說:“菲迪先生,很遺憾,你這個價格我不接受。”
“你說什麽?五萬歐元你不接受?”這回古董商懵了,他原以為梁曉秀會感激他花大錢買她的畫,會毫不猶豫地把畫賣給他。
他說:“小姐,我出的可是五萬歐元呀。”
“我知道。”
“你應該認識裏爾大學美術係教授索阿讓,他最好的畫才買到三萬歐元。”
“我不是索阿讓,我是梁曉秀。”
“你、你別後悔呀,小姐!”
“我不後悔,先生。”
老外傻了,宋福祿也傻了,隻有梁曉秀鎮靜自如,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