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時光荏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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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官上前執禮,眾皇子、臣工紛紛起身,俯跪舉杯邀祝聖上千秋萬歲。四國使臣也起身,舉杯相賀,接著宮女川流不息地將熱騰騰的肴饌擺上席案,殿中鼓樂齊鳴,歌女長袖善舞,火紅的衣裙翩翩。
    嫋娜宮娥魚貫而入,手捧鎏金酒盞腳步輕盈,行動間酒香馥鬱。戰英帝見此情此景自是高興,不時同使臣點頭示意,舉杯相邀。
    一曲歌舞畢,舞女齊聲恭賀皇帝千秋萬歲,領賞謝恩便流雲般退了下去。
    此時高祥起身舉杯,蒼老的聲音卻清晰地響徹殿宇,“恭賀陛下千秋萬歲,福壽綿綿,此乃我燕國的賀禮,還望陛下笑納。”
    戰英帝哈哈而笑,揮手示意,宮廷大總管梁安忙一揮拂塵步下禦台,接過賀禮送到了戰英帝麵前。
    戰英帝將錦盒打開,卻見一株難得一見的千年老山參,華燈下主根、側根、蘆頭、環紋及不定根十分完美。雖是不出彩,可燕戰兩國向來沒什麽交情,還頗有摩擦,這賀禮談不上貴重,卻也合儀。
    戰英帝朗聲一笑,“也請高太傅帶本王問候燕帝。”
    接著燕奚痕撩袍而起,他望了眼台下,這才笑道:“旌國恭祝陛下聖體安康。”一句話簡簡單單,不卑不亢,揮手間霸氣渾然天成,侍者已從席後步出呈上了賀禮。
    梁安接過,隻覺手臂一沉,微微詫異,呈與戰英帝。
    長盒被打開,卻見一支鋼鐵鍛造的蓮花沉睡在錦盒中,銀光四射,殿中眾人神色各異。
    鳳瑛挑眉,隨即幾不可聞地一笑,藺琦墨也揚唇一笑,抬臂輕呷了一口酒,美滋滋地砸吧了幾下嘴。
    狄颯眉宇一冷,麵色微沉,冷哼一聲。
    燕奚痕卻毫無所覺般,朗聲道:“蓮花一支,寓意佛心慈悲,托借萬物感化世人的向善之心,皇兄在翼城恭賀陛下壽辰。”
    戰國自年前便和旌國邊境緊張,旌國雖是國力不如戰國,可卻有獨一的鋼鐵鍛造技術,在戰場上兩國多有碰撞,旌國便是憑借此技術占了上風。在兩國關係緊張的此時,送這般賀禮,其意不言自喻。旌國這是在表態,表明並不會懼怕戰國!
    戰英帝眸中銳利轉瞬而逝,揮手示意梁安將賀禮撤下,笑道:“翼王代朕多謝令皇兄。”
    燕奚痕淡笑回坐,眾人齊齊舒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兀自執著酒杯笑意融融的藺琦墨。
    靜默半響,藺琦墨似才感受到眾人視線,放下杯盞,茫然眨眼卻是望向鳳瑛。
    鳳瑛見眾人全看了過來,也不在意,擺袍起身一笑,如沐春風,“耀國的賀禮宮宴之後陛下自會見到,瑛在此先恭祝陛下壽比南山,恭祝戰耀兩國友好和睦。”
    眾人齊齊詫異,戰英帝也麵露興致,哈哈一笑,“朕甚為期待,王爺請。”
    見戰英帝舉杯示意,鳳瑛笑著回敬。尚未回座藺琦墨已站了起來,珠玉般的清悅之音響起,“我麟國恭祝陛下福樂綿綿,祝戰國國泰民安。”
    他手一揮,小廝捧上一隻錦盒,待錦盒打開,殿上眾人齊齊抽了一口氣。隻見那盒中一方玉璽,光芒四射,陳列在金黃的鍛錦中。
    “金鑲玉璽!”
    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戰英帝更是從龍椅上霍然起身,突又按捺住心中激動緩緩坐下,朗聲一笑。
    “恭賀皇上喜得金鑲玉璽。”曲東平最先起身俯地跪首。
    左周傳國玉璽,如今五國先祖皆是左周臣子,燕國攻克雁城,周瀝王自縊,然而燕國人將雁城掘地三尺也未找到這方傳國玉璽,如今在此重現,怎不叫人驚異!
    眾臣公也忙紛紛起身,恭賀聲大起。
    狄颯跪首卻是微微蹙眉,冷冽的目光抬起瞥了眼兀自笑得絢爛的藺琦墨,不禁心道,傳國玉璽如此重器,據之,焉知非禍?
    幾國皆呈上賀禮,一翻相慶後,禮官示意歌舞繼續。眾人笑語宴宴,卻見一個滿身紅裝的女子自殿外緩步走來,窈窕的身姿一點點的清晰,讓人恨不得起身伸頭好把她看個清楚。
    紅衣紅帶,女子抱著一把烏尾琴緩緩走來,墨發飛揚,姿態翩然。夜風突盛,卷起數朵紅菊,撲上她的衣袂,宛如妖紅盛燃於火,魅惑難言。
    當女子走近,眾人不免驚呼出聲,本以為今日殿中已是各種風姿皆具,卻不想此刻方顯完美。
    今日穿戴紅色之人何其多,宮女、舞女,甚至七皇子,可此女一到,眾人方知原來紅色也可以被穿得如此冷豔、如此熱烈,似冰似火,叫人不辨心緒。
    大殿之上一時靜謐,眾人猝不及防地齊齊被卷入了一場豔色盛宴之中,此女卻正是雲罄冉。
    她踩著紅毯緩緩走上正和殿的高階,無數盞琉璃燈將整個宮宇照的明華如晝,她紅衣隨著夜風招展,搭在雙臂的長帶披帛更是和著腰際流蘇飛飛揚揚,在夜空中卷蕩舞蹈。
    她長袖抱琴,一步步進入殿中。不似那些舞女低頭順目,她高昂著頭,長眉飛鬢,晶眸奇絕,曳地長裙飄灑身後,環佩清越。她在殿中長案停步,緩緩垂首將懷中烏尾琴放下,撩裙而坐,寬大的廣袖在華燈下劃過優美弧度,姿態高雅清絕。
    鳳瑛望著她一步步走來,莫名地竟心中一觸,正執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無疑這個女子是美豔的,甚至堪稱絕色,可是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他從不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隻是這個女子身上的氣質太特別,她宛若一朵墨菊,開於老秋,色濃不重,在色彩繽紛的秋菊襯托下,凝重而不失活潑,華麗而不失嬌媚。
    藺琦墨本是燦爛的笑在女子一步步走來時莫名一凝,他目光微閃。燕奚痕卻斂目望了眼對麵目光幽深盯著罄冉的鳳瑛,麵有所思。狄颯劍眉輕挑,隨即四顧那些目露輕狂的臣公,冷哼一聲,目有不屑。
    眾人表情各異,罄冉卻安然落座,紅色錦袖下如玉的手緩緩抬起,珍珠粉點綴繪製的美甲在華燈下一晃,十指若兩片輕鴻落於琴弦。紅色的廣袖與烏黑色古箏交相輝映,手指微微彎曲,左手按弦,右手彈弦,一段音律緩緩流出。
    眾人隻覺神情倏然清爽許多,已被帶入了另一方天地。
    那琴音響起,鳳瑛卻挑眉,幾不可聞地咦了一聲。
    他的聲音極小,隻微微在喉間吟動,可坐與他身側的藺琦墨卻聽得清楚,望向罄冉的目光滑向她十指撥動的琴弦。
    罄冉所談正是一曲《平沙雁落》,初時曲調悠揚流暢,似有時隱時現的雁鳴從弦間歌出,眾人似是看到了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盤旋顧盼的情景。
    罄冉彈奏間目光並不停頓在琴弦上,她美目顧盼,流轉間冷豔清絕,目光似無停頓地在大殿滑過,可隻此瞬間已將殿中情景收入腦中。
    她心中默想著狄颯所在的方位,手指飛走,琴音已是撥高。
    雁群翔而後集,驚而複起,曲調一波比一波高,層層直上,她眉宇挑起,昂起了頭盯向高高在上的戰英帝。
    突然曲調升至最高,她抱琴一縱而起,身影騰起空中,手中卻是不停,隨著錚然之音響徹殿宇,一隻飛鏢已是攜帶著寒風呼嘯著從烏尾琴中飛射而出,向戰英帝疾掠而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尚不及反應那鏢已到了戰英帝近前。
    戰英帝驚呼一聲,瞪大眼眸,直覺拉過龍椅近前太監,一聲慘叫傳來,太監已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他來不及再做動作一聲更高的尖銳琴聲再次傳來,他眼望著又一隻鏢激飛而來。
    此刻那抹飛揚在空中的紅色身影便如地獄修羅般讓他驚恐,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龍顏,嚇得大呼一聲向龍椅一側躲閃,狼狽不堪。
    可令他更加驚懼的是,另一鏢已到了眼底,正衝著他的雙目呼嘯而來。女子竟似早料到他會向這邊躲避,他眼見已無時間躲避,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表情扭曲,滿臉蒼白,那鏢在他紅色的眼中急速變大。
    可就在鏢飛至麵前的一刻,一聲清脆的碰擊傳來,那鏢竟突然改變了方向一晃從他頭頂飛射而過,直直插在了龍椅後正驚慌躲避的梁安眉心。
    梁安連驚呼都不及脫口,麵中已是多個個黑洞,直直向前倒去,滾下了禦台。此刻的罄冉已經和狄颯戰在了一起,大殿上一片驚呼。
    戰英帝冷汗森森,心有餘悸地瞪著滾下台階的梁安,心狂跳不止,此時戰國的老將軍易蒼已衝上了禦台,擋在了他的身前。
    “快!護駕!”
    幾個禦前侍衛擁上來,將倒在戰英帝腿上的太監拉開,戰英帝竟是在侍從的扶持下才站起身來,被護送著退向偏殿。他下了台階又覺丟人,轉身吼道:“給朕留活口!”
    藺琦墨聽到這話挑眉一笑,目光更加炙熱地望向場中的紅影。他餘光看向殿下東躲西藏的百官,笑得越發幸災樂禍,隻是笑容間卻莫名多了些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的緊張。
    鳳瑛目光亦追隨著罄冉,神情淡然,隻微微握著的手卻暴露了心間的沉思。他也看到了殿中躲藏驚呼著的百官,不免輕挑薄唇,暗嘲,戰國,也不過如此。
    燕奚痕卻微微抿唇,神思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