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平原血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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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堵住前路,後麵盾牌兵圍合,罄冉見三萬鐵騎入甕,冷笑一聲,再舉起“地”“雷”兩麵令旗,兩隊長槍兵,自陣中左右奔出,森寒的槍尖對準陣中,將三萬騎兵團團圍困。
罄冉手中令旗不斷變換,陣中各隊兵士相互配合,弓箭兵上前,漫天箭雨再次響起,不斷有戰國騎兵落馬。
三萬騎兵被槍兵圍困於陣中間,一時衝突不出,另外四隊機動兵立馬撲上,跟長槍兵站於一處,高舉手中圓盾,揮動手中長刀,斬向馬蹄,包圍圈不斷縮小,那三萬並騎兵被圍困於中間,眼見竟被蠶食。
罄冉神色鎮定,手中令旗再動,方陣最前的盾牌兵迅速退到最後,自後向前,緩緩推進,將那三萬騎兵朝外趕去,而那一隊弓箭兵也跟在了盾牌兵身後,利劍刺破長空,向三萬騎兵激射而去。
戰國騎兵頓時處於三麵圍攻之下,前方是一萬盾牌兵,巨大的方盾,銅牆鐵壁一般根本衝不破,更有弓箭兵為輔,銳不可當。
而兩邊是槍尖荊棘,更有四隊機動兵,仗著手中圓盾,不時衝上前來,專砍馬蹄,那些跌下戰馬的騎兵,不是死於槍下,便是被長刀砍死,或是被馬蹄踐踏而死,慘不忍睹。
狄颯見陣中慘狀,心頭怒火狂湧,大吼一聲,率領一隊騎兵,向陣中急衝。他怒目圓瞪,猩紅的雙眸直盯陣中的罄冉。
“雲天營跟本王衝,撕出一條口來!”
狄颯再喝一聲,策馬前衝,巨大金輪左右生風,如金色遊龍呼嘯,驚濤拍岸,寒光凜冽。而他身後雲天營顯是精銳之師,隊形不亂,緊跟其後,嘶吼著刀劍飛走,生生突破一道缺口。
那驚慌失措的三萬騎兵,眼見後方放開了缺口,便急急朝後退去,自相踐踏,鐵蹄猙獰。狄颯低咒一聲,一騎飛衝,大喝一聲。
“雲天營散開,將缺口拉大。”
顯然,被圍困的騎兵也發現不能硬衝,在大將組織下紛紛抵擋著敵軍的蠶食緩緩向缺口靠近。狄颯衝入陣中,指揮阻擊,目光森冷盯向將台。
一名將領銀槍飛走,突到狄颯近前,大聲喊道:“王爺,剛探知,這陣乃燕奚痕手下新將易青排練的八珍陣,著實厲害。得快撤出去,不然對方隊形一變,缺口就會被堵上。”
狄颯驟然回眸,冷冷瞥了將台一眼,“按平日訓練撤,雲天營墊後。”
將領領命而去,狄颯卻雙輪舞動,暴喝一聲,戰馬嘶鳴,金光輪影,在陣形中央激起一波波狂瀾。
他見將台在望,雙眸猩紅,飛馳間驟然掠過地上弓弩,氣貫雙臂,吐氣拉弓,箭如流星,在空中閃了一閃,轉瞬便到了罄冉身前。
罄冉隻覺凜冽的箭氣襲來,本能間身體已做出了反應。她驟然後仰身軀,身姿輕盈在空中劃過,宛若鯉魚躍江,飛騰間一支長箭帶著鳴響從前襟飛過。
罄冉猛抽一口冷氣,回身凝眸望向箭勢所來方向。
四眸相接,一個猩紅狠辣,一個清冽如潭,誰都不曾示弱。兩道視線穿過層層血雨在空中激出火光,狄颯鼻翼輕跳,正欲再次彎弓,卻聽不遠處傳來喊聲。
“王爺,後軍已經撤出。撤吧,再圖後策。”雲天營副將高達大喝道。
狄颯亦知不可戀戰,望向高達,卻是一驚,隻見他正有些狼狽地避過旌國一名將領橫砍過來的一刀,狄颯大喝一聲,金輪出手,旌軍將領被逼得回退。
然而旌軍勢眾,眾多兵勇蜂擁而上,頓時便將高達逼下了戰馬,旌軍眼見他落單,齊齊發喊,圍攻上來。
狄颯大急,禦馬衝去,俯身間便將高達拎上馬背,長槍從四麵八方刺來,狄颯隻得右手金輪擋住攻來的兵器,左手按住尚未躍上馬背的高達。
遠處,燕奚痕自方才狄颯出箭射向罄冉,他手心便捏了一把汗,弓箭緊攥,隻待時機。眼下,他將一切看得清楚,唇角一挑,箭如流星,飛馳而出,直衝狄颯而去。
那箭勢極強,狄颯護著高達,右手仍在和旌兵廝殺,耳聽破空箭聲,抬頭已來不及躲避,本能將身體錯開,那金翎利箭“卟”地一聲,刺入他的肩窩。
狄颯親衛眼見他受傷,頓時發瘋般向這邊湧,瞬時陣中便如卷起了一場颶風。
數百名悍不畏死的親兵護衛著,狄颯雖身中一箭,卻被他避過了要害,冷嘯一聲,握著金輪的手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喀喀直響,終未回頭,在護持下向外撤退。
“王爺,您怎樣?王爺,高達該死!”
耳邊響起高達焦急的聲音,狄颯冷著麵也不回答,雙頰被拉出冷冽的線條。
易青!本王記下了!
待戰軍完全撤出八珍陣,罄冉將旗一揮,陣型驟然而動,再次恢複到原先的陣勢。
殘陽下,隊形工整,巋然如山。
“報,我軍騎兵折損近三萬。”
狄颯心口劇痛,這顯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大辱!從他領兵以來,從未遭受過如此慘敗。
他雙瞳猩紅瞪向敵軍陣中那抹清雋的身影,喉頭一甜,竟湧上一口鮮血來。他生生將那口血逼下,手起一道血線劃過長空。
“王爺!”
眾人驚呼,卻是狄颯生生拔出了肩窩的箭羽。
狄颯麵色鐵青,右手緊握,箭羽應聲而斷。他目光銳利,驟然回轉馬頭。
“撤兵!”
遠處燕奚痕淡然而笑,揚眉望向陣中,目光灼熱而欣慰。
天色已晚,夏日的殘陽帶著餘熱在天際流連,灑下一地紅光,將早已被鮮血染紅的黃土照的更加刺目。
山穀中,平野間,血染旌旗,中箭的戰馬抽搐著悲鳴著,屍橫遍野,旌國的將士們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將尚有一息生機的戰友帶回,與此同時也殘忍地將刀劍捅入尚未斷氣的戰國兵勇的胸腔。
戰爭的殘酷竟在落幕後仍持續著,罄冉默默看著這一切,心有片刻的茫然。低頭望著雙手,這一戰她並未親自執劍拚殺,一直都在將台上指揮,手上幹幹淨淨,然而她卻覺得上麵滿是血腥。
輕輕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原以為她的心已經在戰爭中磨礪的足夠堅毅,卻不想還是無法習慣這樣的殺戮。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動機,卻抹不去一個事實。
倒在身前的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報將軍,戰國確已退兵。”
斥候翻下戰馬,清亮的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悅。罄冉被報聲驚動,望著年輕人滿是風霜的麵容,望著他熠熠發光的眼睛,再望著聽到他傳報的眾人麵上興奮和驕傲的神情,罄冉也浮現了笑意。
激昂的鬥氣湧上,她朗聲道:“好!兄弟們辛苦了,傳令下去,盡快收拾戰場,回營休整。”
罄冉回頭望向穀上的帥台,顯然消息也傳到了那裏,燕奚痕修韌的身影挺然立在最前正朝這邊望來。兩人目光相接,皆是一笑。雖距離甚遠,可罄冉卻分明感受到燕奚痕目光中清澈如秋水明月般的欣慰。
一個時辰後,星光閃爍,山穀間血腥味依舊濃重。
罄冉騎著清風,任由它嗒嗒地邁著蹄子,緩緩跟在大軍最後。靜靜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士兵們歡快的歌聲,罄冉唇際也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身後突然傳來焦躁的馬蹄聲,罄冉側頭,隻一眼卻驟然蹙起了眉頭。
那正打馬趕來的人她認識,正是承敏公主身邊一直跟隨的侍女清荷。
罄冉聽蘇亮提起過,清荷是燕奚敏的貼身婢女,兩人一起長大,形影不離。此時清荷獨自從戰場的方向而來,又滿臉驚慌,罄冉不得不心中一緊。
罄冉回轉馬頭,輕叱一聲,清風飛馳迎向清荷。
清荷自也認識罄冉,這易青乃是王爺現今最器重的人,又難得的長相俊美、少年風采,這些時日公主可沒少提起過他。
她也知道這個如清風般俊逸的少年甚是了得,如今見他打馬迎了過來,隻覺看到了救星,眼眶一紅,險些自馬上滑落。
“怎麽回事?”罄冉縱馬上前,一把便掠住了清荷身下戰馬的韁繩,緊緊一拉,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將軍,你快救救公主!公主被戰國的殘兵帶走了!”清荷聲淚俱下。
罄冉眉宇緊蹙,忙又問道:“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麵前少年的雙眸澄亮,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清荷心下微定,忙抹了一把眼淚,“王爺離營後,公主一直想跟上大軍參戰殺敵,無奈高揚大哥看的緊,我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出營。前日好不容易被公主尋到了機會,我們便跑出了大營。公主知道王爺在鬆月道,不敢往這邊來。我們聽說銅山嶺那邊也有戰爭,便……”
罄冉抬手打斷她的話,“好了,大概我知道了。你們是幾時在哪裏碰到戰國殘兵的?他們有多少人?”
“就在銅山嶺左峰的楓樹林,他們人不多隻有二十來個,要不然我也逃不出來。求求你了將軍,快派人去救公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清荷急急道。
“易將軍,怎麽了?”馬剛發覺這邊情景忙打馬過來。
“公主被戰國人抓了,勞煩馬大哥將清荷姑娘帶回營,我現在就去追。”罄冉說著將清荷的馬韁甩給馬剛。
馬剛一愣,罄冉已一騎飛衝而去。清荷驚呼一聲,便要掙脫,“我得去領路啊!”
馬剛此刻已大致猜到怎麽回事了,他微微蹙眉,“放心吧,這一片易將軍甚為熟悉。清荷姑娘還是跟本將軍回營等著吧,易將軍定能將公主安然帶回來。”
“可他怎麽也不帶些人,他一個人怎能……”清荷蹙眉急急道。
馬剛卻掉轉馬頭,帶著她向大軍走,一麵道:“姑娘放心,既然易將軍沒有喚人就定有他的道理。”
清荷聽馬剛話語中帶著全然的信任和敬仰,雖心中微安,可卻不免道:“看那易將軍也就十五六歲,將軍怎的如此相信他?”
馬剛朗聲一笑,“清荷姑娘是沒有看到今日戰場上戰國大軍退的有多狼狽,要知道戰國騎兵強大,可從沒吃過這樣的敗仗。易將軍雖年少,可武功高強,熟知兵法,陣法更是軍中第一人,連王爺都交口稱讚。今日這一仗打的痛快,兄弟們如今可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