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獨自趕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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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省城讀書後,魏寧第一次聽說還有“寒暑假”,這也是從西洋那邊傳來的吧。魏寧假期無事,索性便像往年一樣,來到了王駝子處,跟王駝子學祝由道法。又過了一個月,魏寧做完晚課後,王駝子把魏寧叫了過來,王駝子神色肅穆,和往常的玩世不恭大相徑庭。
    “小魏子,你來我這裏也有些年頭。幾年來,你從來沒有交過學費,看在你曾經給我招攬了很多生意的份上,我也懶得要了。但是現在,到了我們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魏寧一頭霧水道:“師父,怎麽了?”
    “俗話說得好,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趕屍的36種功夫,我能教的都教了,現在該是檢驗你這麽多年到底有沒有偷懶的時候了。”
    “什麽?”
    王駝子道:“在我們祝由一門,徒弟有過三關的說法。隻有過了這三關才能當徒弟,分別考驗的是方向感、力氣和膽量。我相信這三關對於你來說應該都沒有問題,所以也懶得去考你,現在我還有最後一關,如果過了這一關,你便可以正式出師了。老子也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師父,你要考驗我什麽?”
    “迎喜神!而且是一個人去。無論你在路上出了什麽問題,我都不會插手,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你隻有單獨憑自己的本事走一次腳,才能真正算是出師了。如果失敗了,那是你自己沒本事,不是我王處一沒有教好,是你沒有資格做我王處一的徒弟,所以你以後也不用再來見我了。再說我也有我自己的私事去辦,如果我們有緣的話,以後也許還能再見。”
    “師父……”聽說王駝子要和自己分別了,魏寧連忙急道。
    王駝子一擺手打住了:“就這樣了,還有,從今天起,你不可以說認識我王處一,更不可以告訴別人我是你師父。”
    “為什麽?”魏寧被王駝子搞得一頭霧水。
    “就這樣了,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攬活。”
    第二天,王駝子帶著魏寧出門,來到人煙稠密的地方,找到了一棵大樹。王駝子拿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在紙上歪歪斜斜地寫上了幾個字:“包吆死人過省”。貼好後,才和魏寧回去。
    過了幾天一直都沒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王駝子從外麵回來,把魏寧叫住,道:“我們有生意了。”
    招攬生意的是一個60多歲的老太太,姓李。前幾天她的老伴去世了,活了80多歲無疾而終,也算是“喜葬”了。隻是兩口子原本是常德這邊的,可惜在湘西一直呆了20多年,她老伴死前的唯一願望就是希望能夠葬到家鄉。老太太的兒子都主張請人將棺材送回去,可是老太太就相信趕腳先生,說,如果隻是把棺材運回去的話,隻能運回屍體,魂兒還在湘西,隻有趕腳先生才能夠將魂兒也帶回去。幾個兒子不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到處打聽趕腳先生的消息,最後在樹下發現了王駝子的那張小紙片,便找到了王駝子,請他代為走一趟腳。
    王駝子和老太太的幾個兒子講好價錢後,申明此次趕腳由自己的徒弟主持時,老太太發話了:“先生,如果是您的話,我信得過,可是這個娃兒,他能行嗎?”
    王駝子自然對魏寧是一頓山吹海捧,老太太對著魏寧左看右看道:“可是我聽說,趕腳先生都是要年長得,長得比較……咳咳,就像您這樣的,這娃兒長得這麽俊,合適嗎?”
    王駝子小眼睛一瞪道:“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哪家的家長會讓孩子學我們這行,能收到徒弟就不錯了,哪還在乎長相啊!我們這行,已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說完,又唏噓感慨了一番。最後說了句:“放心,我會在一旁照拂的。”老太太勉強答應了。幾個兒子這才把王駝子拉了出去,又是一頓砍價。
    因為趕屍的先生作法,旁邊是不可以有人的,魏寧清場後,在這位老者的身上塗上了祝由特製的藥水,這樣是為了保證屍體的堅硬度,然後用辰砂將喜神的七竅小心地封好,確保喜神七竅不可通生氣。又拿出香燭和紙錢祭奠了一番,將一張黃紙貼在了喜神的額頭,依著王駝子交給他的“還魂功”,大聲喝道:“恭請喜神起身!”那具屍體雙手竟慢慢平舉起來,和身體成90度的樣子。魏寧第一次用這招,一見有效,心中暗喜,手中招魂幡一揮,喝道:“天要收,地要留,東來西去又還東,亡人化作金磚一塊,金磚收入我櫃中。走!”
    喜神居然直直地從床上起來,魏寧招魂幡一揮,喜神已經直直地站在魏寧的身後了。魏寧手中紙錢向天一撒,道:“陰人借道,陽人回避。”帶頭向前走了。喜神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這還魂功,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咒語,都是錯不得的,甚至踏出的每一步距離都是有講究的。喜神是沒有感知能力的,他完全是憑著招魂幡的指引向前走,而在趕屍人的腳下,每三個腳步距離就有一個“陰點”,喜神每一跳都必須踏在陰點上,否則就會遇到陽氣走煞,而這紙錢的揮撒,哪裏撒,哪裏收,都是有規矩的,亂了規矩,得罪了任何一處的山神土地或者魑魅魍魎,都會導致喜神魂魄分離。該往哪裏走,往哪裏打尖,哪裏住店,何時起身,何時念咒,何時念正氣歌,這都是有講究的,所以第一次趕腳的魏寧未免精神有些緊張,生怕喜神走煞。
    魏寧按照王駝子交代的路線,所選的都是冷僻無人的鄉間小路。走了一夜,天開始漸漸放亮,魏寧知道,到了該進喜神客棧的時候了。
    “不知道這裏的喜神客棧,是不是還有人,希望和官莊一樣吧。”想起官莊,想起了當時的爺爺,魏寧心裏又是一陣惆悵。
    按照王駝子留下的喜神客棧的地址,魏寧很快便找到了此地的喜神客棧。和官莊一樣,此處的喜神客棧也已經破舊不堪了,但是斑駁的朱漆門板,似乎昭示著它曾經的興旺和祝由一脈現在的人丁凋零。
    按照規矩,魏寧招魂幡一揮,走上前去,清清嗓子,道:“天不收,地不留,東來西去又還東,今日借過你家店,金磚收入你櫃中。”
    過了不久,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天要收,地要留,東來西去又還東,亡人化作金磚一塊,金磚收入我櫃中。”
    魏寧心中大喜,又和屋內的人對了切口,屋內的人這才將門板打開,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看到魏寧,有些驚訝,道:“我倒是一個老先生,卻不知道還有這麽俊的年輕後生也趕腳,走一晚累了吧,進來吧。”
    魏寧先謝過了老太太,按規矩請喜神進櫃,然後點燃一盞尋鄉燈,用的正是當年他最想學的那種手法,可惜魏求喜沒有機會親自教他。
    魏寧和老太太攀談起來。這個屋子裏麵居然沒有燈,老太太點燃一盞桐油燈,整個屋子閃著詭異的光。
    忽然,魏寧皺了皺眉頭道:“不對,奶奶,你這個屋子裏麵有生人。”
    老太太道:“不可能,我自從老伴過世以後,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人上門了,怎麽可能?”
    魏寧道:“我聞出來了生氣。喜神客棧隻可以接待喜神,這點你應該清楚的。”
    此時一陣穿堂風吹過,將喜神麵上的辰州符吹得嘩嘩作響。魏寧總是覺得心裏有什麽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