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命運的聚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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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了,呼出來的氣都變成了白色。到了晚上十點半,連最熱情的情侶也不願意在露天公園裏逗留。
於謙和一個人坐在樹影重疊裏的石凳上,仰頭看著夜空。今天的夜異常的黑。天空裏沒有月亮,也沒有一點兒星光,像一塊廣闊無比的黑幕嚴絲合縫地壓住整個世界。
可是他並不討厭黑暗,也不畏懼冰冷。
沒有黑暗,人們就不會向往光明。沒有冰冷,人們就不會奢求溫暖。
黑暗和冰冷其實是好東西。
這些年他越來越享受在黑夜裏,任寒風冷颼颼地吹拂在臉上,皮膚都變得緊繃繃的,腦子也清醒一些。但是奇怪的是,他會去想的事情卻越來越少了。很多時候,他就隻是這樣坐著,神誌清醒地看著眼前的一草一木,大腦卻一片空白。
手機裏又來了消息。這個時候會找他的人也隻有一個。
創造者:這些日子還好嗎?
於謙和:還不錯。你很少這麽快又和我聯係。
創造者:嗬嗬。坦白講,上次和你談完,我感覺到你的心裏還是有一些動搖。怎麽樣,最近有沒有再出現一些奇怪的幻想?
於謙和看著“幻想”這個字眼,不由得揚了一下嘴角:你知道的,我的腦子裏一直存有幻想。
對方靜了一會兒,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我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快十年了,你做得很好。
於謙和:對你來說是十年,對我來說,是二十年,三十年。
創造者:莫非,你覺得累啦?
於謙和打了三個字“有點兒”,但是想了一想還是刪去了。極力思索著該怎樣回複的時候,耳朵裏忽然捕捉到……的腳步聲。便連忙收起了手機轉過頭。
苗童慢慢地從鵝卵石的小徑上走了過來,暗淡斑駁的樹影映在她的臉上。也許是因為夜色,從頭到腳又都穿的黑色,連手套都是黑色兔毛的,顯得巴掌大的臉愈發潔白。腦門上的齊劉海有點兒長了,半遮半掩住了眼睛。
於謙和望著她溫柔一笑:“來了。”
苗童低低地應了一聲,有點兒顧慮似的在他旁邊坐下。兩個人之間留著一段空隙。於謙和看在眼裏,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眉頭。
“不好意思,本來說好等你考完試的。”他真心誠意地說,“但是今天特別想見你。”
苗童瑟縮了一下。一瞬間,她猶豫了。不是猶豫自己的決定對不對,她知道一定是對的。自從柳誌賢來過以後,她一個人在別墅的時候,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可以反複思考。她沒有辦法不想孫黎的死。從本質來說,她和孫黎是一樣的。明知道自己和另一個人是兩個世界的人,卻總是妄想這不是問題。
她也沒有辦法不想方煜文。那個男人真的很可怕。
一想起方煜文俊秀溫文的臉,她就顫抖著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沒事。我今天也有事想跟你說。”
於謙和有點兒意外地抬起眼睛:“你說。”嘴上淡然地問著,心裏已經琢磨起來。
苗童沒有看他,隻半垂著長長的眼睫道:“不,你先說。”因為她先說了,他就沒有了說下去的機會。
於謙和越發疑惑地看著她的側臉,可惜夜色還是隱藏了一切。他沉吟了一陣,有點兒預測到她想說什麽,可是又覺得不可能。低頭看了看戴在手上的深咖啡色真皮手套,漸漸捏緊了一隻拳頭:“其實我知道你是……某個人的情人。”
苗童猛然瞪大了眼睛。震驚之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襲上心頭。一種比方煜文還要令她束手無策、六神無主的恐懼。方煜文隻會讓她頭皮發麻、血液倒流,而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有一道隱藏在最深處、最醜陋的疤痕,被血淋淋地揭開了。
她困難地幹咽了一口唾沫:“你怎麽會知道?”真正開口的時候,卻是她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冷靜。
“你從來不讓我送你到學校門口,也不願意和我去任何公眾場合。一次兩次,我會認為你是害羞……但是總是這樣,”於謙和歎了一口氣,“我隻能認為你是因為有顧慮,所以不想別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原來她表現得這麽明顯。苗童慢慢地點了點頭,又一次發覺了自己的愚蠢。
於謙和複轉頭望著她,她的反應讓他有點兒意外:“你不解釋嗎?”他以為她一定會否認,至少會說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後承諾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離開那個“某人”。
很多女人都會這樣說,但是沒有一個會做到。
靜了許久,苗童顫抖著張開了嘴唇。既然是要做個了斷,能更徹底也好:“我……我想我們還是……”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身後的樹叢嘩的一聲,衝出來一道黑影。兩人都嚇了一跳,慌忙起身,黑影已經緊貼上來。苗童隻覺脖子上陡然一涼,就多了一把寒光森森的尖刀架在頸間,嚇得頓時一聲尖叫。
“不許叫!不許叫!”
對方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一隻手圈牢了苗童,另一手把刀子往她脖子上又靠近了幾分,連刀鋒都陷進了皮膚裏。硬拖著苗童退後了幾步,和於謙和拉開距離。
苗童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出聲,抓著他的胳膊眼睛很快就泛起了一層水汽。於謙和顧忌著苗童,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男人的聲音裏一點兒猶豫都沒有,“我不想要人命,但你們要是不聽話,我也不怕殺人。”
於謙和完全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男人的眼睛一直凶狠地盯著他。真沒想到,居然會碰到這種事。他咬了咬牙,不慌不忙地道,“好,隻要你不傷害我們,錢你可以都拿去,我們也絕不報警。”
“少廢話!”刀子一動,便又是寒光一閃。
“好,好。”
於謙和在男人的緊盯下,慢慢地掏出了錢包,往男人麵前的地上一扔。男人控製著苗童,叫她把錢包撿起來,大概翻了一下。現金並不多,但有幾張卡。便又讓她把錢包扔了回去。
他命令道:“撿起來,你去附近的提款機,能拿多少拿多少。這個女的留下做人質。你要是玩花樣,我就宰了她!”
苗童嚇得哭起來,索性閉緊了眼睛。於謙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男人,緊緊皺起眉頭。
“這樣吧,”他試圖討價還價,“我留下來做人質,讓她去拿錢。”
聞言,苗童驀然睜開眼睛,望著於謙和被夜色模糊的臉,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其實他們認識得並不久,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麽近。在他願意為她拿生命冒險的時候,她本來還想……
眼前又模糊起來。同樣是眼淚,之前是冷的,現在卻是燙的,連眼眶都能感到輕微的灼熱。
男人略一猶豫,還是凶狠地拒絕:“不行!你去!”
於謙和又提議:“我可以背對著你,雙手抱頭。”見男人又有點兒猶豫,忙又連哄帶騙,“她有先天性的心髒病,不能受刺激。”
“你少騙我!”
於謙和索性騙到底:“我沒有騙你,你看她已經呼吸困難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病發了。”
男人半信半疑地低頭看了苗童一眼,正好苗童哭得喘不過氣來,臉色又很蒼白。不由得也有點兒慌:“喂,你……你……”也說不出下文了。
於謙和趁熱打鐵,“你說了你隻是想要錢,也不想弄出人命!現在放開她還來得及。”說完,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先雙手抱頭轉過身去。
男人又猶豫了一陣,終於一把推開苗童,將刀從背後抵著於謙和。
見苗童哭得滿臉淚水,還不肯離開,於謙和溫柔地勸道:“不要哭了,他隻是要錢……”還沒說完,忽然樹叢的那一邊傳來人聲。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問:“前麵好像有聲音?”
另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說:“你聽錯了吧?”
苗童隻覺整個頭皮一炸,也不遑多想,張口就喊:“救命!”能喊多大聲就喊多大聲,恨不能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喉嚨上。
淒厲的呼救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了深沉的夜晚。
葉知遠和聶晶拉在一起的手俱是一緊。兩個人齊齊變了臉色,對視了一眼,便急忙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一穿過樹叢,便見兩個男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正擰著另一個的手腕,試圖奪走刀子,還有一個女孩兒在一旁驚呆了。
葉知遠:“於謙和!”
聶晶:“苗童!”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驚詫出聲。
見情勢危急,葉知遠忙大叫一聲:“警察!”便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男人手上猛一用力,就見黑夜裏白光一閃,尖銳的刀子已然紮進了於謙和的左胸。
一刹那,整個世界都停頓下來。什麽聲音都消失了,寂靜得可怕。
於謙和慢慢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臉色平靜得好像不覺得那是一把刀,複又抬頭看向男人。男人也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比他還無法理解的模樣。
然後,一直呆站在一旁的苗童,忽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葉知遠恍然回神,三兩步衝上前去,一手捉住男人的後頸,一手扭住他一隻胳膊,直接將疑犯製伏在地。於謙和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霍地軟倒在地。
聶晶趕上前扶住於謙和,苗童也回過神來。兩個人一起扶著他躺好。
直到臉頰被狠狠地碾壓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男人才像開關被重新打開似的,猛烈掙紮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殺人,我沒殺人,”他瞪大著眼睛,歇斯底裏地大喊,“是他,是他自己不好,非要抓住刀不放!是他自己不好!”
葉知遠心頭登時騰起一陣暴虐的怒火,恨不得將他的腦袋直接摁進泥裏:“閉嘴!他媽的給我閉嘴!”問聶晶,“怎麽樣?”
聶晶粗略地替於謙和檢查了一下,一臉凝重地回道:“應該沒有傷到心髒,也沒有傷到動脈,但是離心髒很近。”
苗童頓時捂住嘴倒抽了一口涼氣,眼淚撲簌簌直落,臉色也蒼白得無以複加。
聶晶一麵做急救,一麵勸她道:“快叫救護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