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梁家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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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家寬的臉色頓時難看了,酒糟鼻子都變得更紅了。他瞪著女人,兩邊臉頰繃得緊緊的。
    汪輝也沒想到自己隨口轉移一下話題,結果倒挑起夫妻倆的不快來。看來,請人的事,夫妻倆真沒少拌嘴。
    關鍵時刻,林建軍插一句嘴:“你弟弟不是經常來幫忙的嗎?”
    一提起梁家安,梁家寬和老婆之間的火氣泄了一些,但還是沒高興起來。
    “他呀,”他很不滿意地輕笑一聲,“別提了。請他,我還真情願請外人。”
    老梁媳婦扭了扭嘴,像是也有話要說,但還是咽了回去。
    林建軍瞧著苗頭不對,便也止住了。
    可惜汪輝這個隻知道拖麵的,這會兒又多嘴了:“怎麽了?我上回聽林隊說你弟弟挺能幹的啊,人也老實。”
    “他還老實?哼!”梁家寬的不滿變得激烈起來,好像有些憤怒,臉都微微漲紅了,“自打進了嘉信以後,人家身份可高了。一開始還隔三差五地回來呢。後來架子就越來越大。這不,今年元旦那麽忙,他都沒回來幫忙。都快一個多月不見人影了。”
    說到這兒,老梁媳婦的臉色也有點兒沉。
    汪輝問:“沒打個電話問問?實在要幫忙,親哥親嫂開口,還能不來啊?”
    梁家寬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對這個弟弟著實嫌棄得很。甚至於可以說是厭惡。
    “我反正是不打的。”梁家寬硬著麵孔說,隨手一指女人,“她是打了幾通,可是人家壓根兒就不接。元旦前一天,我說別去理他。她還非要熱臉貼個冷屁股,說要留些菜給他。好麽,電話從早打到晚,都是關機。”瞪著眼睛,又強調一遍,“人家直接關機了,你知道嗎?”
    汪輝:“會不會是正在忙呢?嘉信是大公司啊,經常要加班吧?”嗬嗬一笑,“我真不知道你弟弟在嘉信工作呢!”
    梁家寬嗤地一笑:“一個保安,能有多忙?”充滿貶義地抖抖肩膀,“做了這麽多年,還是個保安!他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老梁媳婦也麵露不悅地抿了抿嘴唇。
    汪輝這才發現,這兄弟倆不是一般的不對譜。任何試圖勸解的話,到了他們這裏都隻會更加激化矛盾。
    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好也跟眾人一樣,嗬嗬地笑上一兩聲,埋頭吃麵吧。
    才停一會兒,卻見一直在裏麵安靜吃麵的雷諾倒抬起頭來了。
    “你弟弟是不是長得高高瘦瘦的,背微微有點兒駝,還挺白淨的?”他問。
    他想起和汪輝去嘉信時,曾經碰到過這麽一個保安。每次那人都是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他也沒有特別留意過。隻是後來覺得好像有點兒眼熟,可是又確實從來沒見過。
    現在,他知道為什麽會覺得有點兒眼熟了。
    雖然沒有梁家招牌的酒糟鼻,但眉眼依然是相似的。
    就聽梁家寬一點頭:“對,就是他。從小就含胸駝背的,還總喜歡低著個頭。看著就叫人不舒服。”
    雷諾:“他叫什麽名字?”
    梁家寬:“梁家安。”
    雷諾心頭一動,好像又想起了什麽。
    梁家寬夫婦倆笑眯眯地送走了刑警隊。當看著林建軍等人一個個都走遠了,梁家寬才冷下臉,很嚇人地瞪女人一眼,呼的一下拉上玻璃門。女人也沒怎麽吃驚。這麽多年的夫妻,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氣。其實,她為了請人的事頂他的時候,他就憋上火了。要不是林建軍在這兒,他肯定當場就要發作的。
    這不,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身後已然傳來砰咚一聲巨響。
    一轉頭,就看見一隻凳子倒翻在地上,那個身高體壯的男人正惡狠狠地喘著氣。
    女人從眼角裏冷冷地睨他一會兒,便也將扣在圍裙上的一條抹布不輕不重地一甩,走到最近的一張桌子前,一邊抹桌子,一邊收拾碗筷。
    男人的怒火從這冷遇裏越發膨脹起來。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抓過女人剛收起來的一摞碗就往地上一砸。
    便聽嘩的一聲巨響,又伴隨一些細細碎碎的餘音,地上已是落地開花,大大小小的瓷片蹦得到處都是。
    女人的眼睛終於從那些碗上,冷冰冰地轉移到男人的臉上。夫妻倆之間總共相距不到半米,一個臉上像覆蓋著一層冰霜,一個眼睛裏卻像燃燒著一把烈火。
    忽然,男人就揚起手,狠狠地甩在女人的臉上。
    毫不意外,女人被啪的一聲打得跌出去,還連帶著撞翻另一隻凳子。
    這一巴掌可真是使足了勁兒。任何一個人要是在現場看到,準會嚇得睜圓眼睛,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女人也確實吃足了苦頭,趴在地上好半天不能動。
    但也有點兒奇怪。
    明明在盛怒關頭的男人,竟然沒有乘勝追擊——換成其他人,此情此景十之八九都是會忍不住的,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而是一直站定在原位,剛剛打過女人的手掌在無意識地抖動著。並不是因為疼,實際上他現在基本處於大腦充血的狀態,根本就感覺不到疼。他隻是抖著那隻手,死死地盯住女人,但沒再有一絲一毫的行動。
    如果他能邁得出這一步,他一定會再狠狠給女人一個教訓。
    但是,就是這一步,他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了。
    仿佛前麵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架設在他和她之間。那隻手除了發抖,根本無法突破。
    他就那麽動也不動,或者說動也不能動地站著,眼睜睜地看著女人慢慢地緩過來。他看見她背上的肩胛部分動了一下,一定是擦了一把嘴。然後,女人便轉過頭來,帶著嘴角上殘留的一抹血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男人下意識地咽下一口口水。
    女人稍微調整一下呼吸,有些吃力地站起來。手掌因為用力地撐到地上,正好紮到好幾塊碎片。血流了滿手掌,還很疼,連胳膊那裏都被牽連到,最先落地的那條腿也麻得厲害。稍微動一下,幾乎全身的神經都在叫囂著疼痛。
    但是她忍得住。
    因為,這麽一點兒“好果子”,跟她從嫁給這個男人的第一天起,這過去的十幾年裏的任何一天所受到的煎熬相比,都不算什麽。
    因為跟這個男人過日子,本身就是一種酷刑。
    女人咽下嘴裏染著血腥氣的唾沫,將插在手掌裏的兩塊碎片挑出來,扔到地上,便去門後拿來掃帚和簸箕,打掃起一地狼藉。整個過程裏,她始終一言不發。沒有了客人的店裏,隻聽得見男人粗重的喘息,還有女人的掃帚很有節奏地掠過地麵。
    “你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女人將所有的碎渣子都掃進簸箕時,終於輕飄飄地開了口。那口氣,好像不是在跟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講話,倒好像是跟一個行將就木的病人告別。
    男人剛剛有些輕緩下來的呼吸瞬間又變得粗重起來。他咬著牙問:“你說什麽?”
    女人根本不看他,隻是低頭看著簸箕裏的碎片,好像那一攤垃圾也比他值得看:“你不會真以為咱們還年輕吧?”
    男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刑警隊在店裏吃麵的時候,林建軍說過的那句話。他說他們還年輕。
    “過不了幾年,我也該四十了,”女人冷冰冰的臉上,第一次隱隱約約地流露出難受,“難道真要去領養?”
    男人的麵容也隨之一陣扭曲,憤怒而惡毒地道:“還不都是你,不下蛋的母雞!”
    女人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話:“你怎麽知道是我不下蛋?我二十就嫁到你家,就算除去這幾年,也跟你睡了十幾年了。你爸媽在的時候,拖著我一會兒去這家醫院,一會兒去見那個神醫,都說我沒問題。生孫子的秘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就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嗬,”她輕輕地笑,“你倒是說說誰不下蛋了。”
    男人的臉起先漲得通紅。將女人這席話聽到最後一個字,卻又從通紅裏透出鐵青來。他緊咬著的牙也顫抖著鬆開了,隻剩下一張臉還在徒勞地扭曲著。心裏麵依然有一股火在燃燒,那股火上還多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罩子,將所有的火焰生生地悶在裏麵。
    女人最後留下一聲輕歎,就拎著簸箕倒垃圾去了。
    剩下男人一個人像塊石頭一樣杵在店裏。那最後一聲輕歎聽在他耳裏,簡直比之前所有的話加起來更刺耳、更刺心。雖然女人沒有說出來,他卻格外地理解那一聲輕歎的意思。
    她都沒有把他當成一個男人。
    體檢結果大概要過一個星期才能出來。一離開麵店,大家便又照常開工。實際上,因為早上花了太多時間在體檢上,下午的事情積壓得更多了。可人奇怪就奇怪在這樣一個地方。天天都這麽忙著,反正也不能更快了,所以也沒人因為事情又變多而覺得更焦慮。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死豬不怕開水燙吧。
    雷諾抓住空檔想了好幾次,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聽到過梁家安這個名字,但是真地想不起來了。問汪輝,汪輝索性大眼瞪小眼,撓撓頭說,是不是聽林隊說的呀。雷諾搖頭:肯定不是林隊。
    後來一忙起來,就先把這個事放到一旁。
    到了下午三點來鍾,連續多日的視頻調查終於有了發現。
    先是另一組同事在去年,也就是1999年9月的視頻裏發現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跟著盧薇薇進過她的家,但是盧薇薇對他的態度很冷淡,還隱隱約約地帶著敵意。而且,他顯然也不是盧薇薇那幫模特朋友裏的人。穿得很樸素,個子要按照正常人來看也不算矮,但一和那些男模特們比起來,就是矮冬瓜了。
    大家很懷疑,他是不是就是管理員說過的那個,從頭到腳都很普通,並且盧薇薇很討厭他,他也很討厭盧薇薇,然而兩人又不得不見麵的男人。
    有了參照,下麵再找起來就快得多了。其他負責視頻調查的同事們一起發力,將手上剩下的視頻非常迅速地過完。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又有一位同事在1999年10月的視頻裏發現了同一個男人。緊接著,在1998年3月的視頻裏,也發現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現過他的身影了。
    這還真得謝謝那個偷偷安裝攝像頭的人。不過可惜的是,因為角度不好,那個男人又低著個頭,所以隻能抓到一個側麵還算清楚。
    眉毛挺濃,上嘴唇還留了一點兒胡子,膚色微黃。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讓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他第一次,也就是1998年3月的那一次,在盧薇薇家逗留的時間最長,有將近一個小時。第二次,1999年9月的那一次就短得多了,隻有十來分鍾。而最後一次,1999年10月的那一次是最短的,兩分鍾都不到。
    李亮將男人最後一次露麵的視頻定格在他剛從盧薇薇家出來的一刹那。男人當時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兩隻手都揣進了風衣的兜裏。
    “你們看,”李亮將男人右手邊的衣兜一劃,“鼓起來了,好像裝了什麽東西。”
    衣兜很大,雖然沒有露出東西的頭來,但底部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厚厚的,類似磚頭一般大小的痕跡。
    這個印痕立刻讓敏感的刑警們,瞬間有了答案。
    “錢!”同時有好幾個人喊出來。
    沙國雄湊近了看看,越發覺得那在衣兜底部凸出來的痕跡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按照大小來測,應該是百元大鈔:“這要是錢的話,少說也得上萬了吧?”
    一群人裏出現了好幾聲抽氣。汪輝逃不了也是其中一個。
    林建軍皺起眉頭,牢牢地盯住男人鼓起來的衣兜。
    又是一大筆的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