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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吉的背影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轉頭看向桑珠：“珠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麽？”
    “是！”她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碎片撒向了天空。
    明媚的陽光下，細碎的紙片如白色的花瓣輕輕飄落在那抹溫婉纖弱的身影四周，美麗而傷悲。楚離怔怔看著她蒼白的臉，眼中交織著困惑、擔憂和不敢輕易流露的情感。
    “好，郡主如此深明大義，真是可喜可賀啊！”亭葛梟起身，看向神情凝重的桑吉悅然笑道：“既然如此，鎮國公今日便可帶郡主回府，七日後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爹？”桑玨一驚，不明白亭葛梟究竟做了什麽。
    桑吉臉色僵了僵默然不語。
    “嗬嗬！”亭葛梟笑了笑，緩緩走到桑玨麵前，俯首在她耳畔說道：“最好你的眼睛到那一天能夠看得見，否則……就會錯過這難得的一次全家團聚的機會！”
    桑玨倏地一顫，隻覺一股寒意頓從心生。
    離開桑玨所居的院落後，亭葛梟忽然開口問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楚離：“你難道一點兒也不好奇那封信裏寫了什麽？”
    “主人不說，楚離不敢問！”
    “若我讓你去殺了桑珠，你會如何？”亭葛梟轉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楚離全身一震，垂首僵立半晌，艱難說道：“主人有令，楚離不敢不從！”
    “是麽？”亭葛梟挑眉，目光陰冷：“我給桑吉的信上說，你為了桑珠不惜觸犯盟規，希望他能成全你對桑珠的一片癡心。倘若他不願意，就替我依盟規處置了你！”
    話落，楚離猛然抬頭，一臉震愕。
    “想那桑珠對你亦是有情的……七日後你便可抱得美人歸了！”亭葛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黑眸深不可測。
    紅綢、紅毯、紅燈籠，視線裏一片如血的紅色。
    桑玨怔怔站在蘇毗王府門外，看那大門上張貼的碩大“囍”字紅得刺眼！
    洛卡莫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輕歎一聲說道：“進去吧！”
    奴仆在王府裏來往穿梭，忙碌卻沒有聲音。除了裝飾得喜慶隆重，府裏沒有一絲喜慶的氣息，壓抑沉悶得仿如葬禮。
    遠遠地，她便看見父親與母親的身影站在王府前廳外。她忽然覺得胸口微熱，似有什麽要從眼眶湧出。
    “爹，娘！”匆匆一別便是一年，再見時，父母兩鬢的白發又多了幾許。
    “玨兒！”洛雲神情激動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桑玨，顫抖著說道：“真的是我的玨兒麽？”
    桑玨微笑著，上前將母親擁入懷中，輕輕說道：“娘，玨兒好想您！”
    “玨兒……真的是玨兒！”洛雲喜極而泣，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女兒。
    “讓娘好好看看！”洛雲伸手輕輕撫摸著桑玨的臉，一遍又遍：“玨兒瘦了……”
    “娘也瘦了。”桑玨亦伸手撫摸母親的臉，聲音有一絲哽咽：“是玨兒不好，害娘擔心了！”
    洛雲含淚笑道：“玨兒沒事就好！”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桑玨的眼睛，忽然有些緊張道：“玨兒的眼睛……”
    “娘放心！”桑玨握住她手說道：“已經全愈了！”
    洛雲笑著：“嗬，那就好，那就好！”
    “姨娘！”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洛卡莫終於出聲走上前來。
    洛雲抹了抹眼淚，這才看到還有另外一個人。
    洛卡莫上前行禮，語帶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姨娘，莫兒到現在才來看您！”
    “姨娘明白！”洛雲搖了搖頭，拉起洛卡莫的手說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玨兒，姨娘應該感謝你才對！”
    洛卡莫忙垂首說道：“姨娘如此說是折煞莫兒了！”
    “好了，不要光站在這兒，進屋裏坐下再慢慢聊！”桑吉笑著開口提醒眾人。
    “嗬，瞧我，一高興起來就什麽都忘記了！”洛雲笑起來，忙拉著洛卡莫與桑玨往廳內走。
    “爹、娘！”桑玨忽然頓下腳步，看向父母說道：“玨兒想和姐姐說說話！”
    桑吉與洛雲相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去吧！”
    “玨兒先去看姐姐，晚些時候再來陪爹娘！”桑玨微笑說完，轉身走向門外。
    “玨兒！”洛卡莫忽然出聲喚住桑玨。
    桑玨回頭，卻見洛卡莫隻是沉默望著她一言不發。
    “放心，我看得很清楚！”她輕扯下唇角，在他擔憂的目光下離去。
    她當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麽，隻是她不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桑珠墜入痛苦的深淵。
    整個後院仿佛是被遺忘的角落。桑玨一路走來，未見一絲人影。四下裏寂靜無聲，靜得感覺不到人煙氣息。
    高大挺直的鬆柏依然靜靜守護著白牆青瓦的小巧院落。十餘年的風雨侵蝕，在院落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了許多班駁的痕跡，令這座院落少了一抹悠然絕塵的味道，多了一些蒼桑沉重的氣息。
    緩緩踏上九級青石台階，桑玨心情複雜地伸手推開了那扇半掩的木門。門上雕刻的鯤鵬暗紋依然清晰可見，卻再不似昔年那般神秘，令人向往。
    木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了她記憶中那些遙遠卻鮮明的畫麵。鵝卵石鋪砌的水池裏，蓮花如雪映入眼底。她輕呼了一口帶著縷縷幽香的空氣，抬腳跨過了記憶的門檻。
    “誰？”青石屋裏傳來桑珠柔軟的聲音。
    桑玨站在屋外的石桌旁，等待著那細碎的腳步從屋子裏走出來。
    門簾掀起，一身喜紅嫁衣的桑珠怔愣在門口。
    “姐姐！”桑玨眨了眨眼睛，微笑看著桑珠。
    “你的眼睛……”桑珠走出屋子，驚喜地看著她：“你看得見了麽？”
    “嗯！”桑玨點了點頭。
    桑珠欣喜地伸手撫摸著桑珠清澈明亮的眼睛，笑容如陽光般明媚。
    “姐……”桑玨沉默盯著桑珠臉上的笑容許久，忽然開口說道：“姐，你能告訴我那個‘懂你的人”是誰麽？”
    桑珠一愣，笑容漸漸暗淡：“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桑玨將目光落在她一身醒目的紅色嫁衣上，緩緩說道：“上一次你穿上嫁衣卻不是要嫁給你喜歡的那個人，這一次……我不願你再因為我而犧牲你的幸福！”
    “玨兒，你真傻……”桑珠怔怔看著她，感動而又心疼：“我從來就沒有為你犧牲過什麽。上一次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這一次我是……”
    驀地，一道白影從天而降。
    桑玨倏地轉身，將桑珠護在身後，看向蓮花池邊——
    “伽藍！”桑珠驚呼出聲。蓮花池邊，身形健碩的雄獅那一身勝似白雪的毛發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隨後，一道侍衛模樣的人影自院門外閃了進來，上前數步突然屈膝跪道：“將軍！”
    “你是誰？”桑珠怔怔看著麵前身著羅刹軍服的侍衛。
    “卑職奉甬帝秘令，前來解救狻猊將軍！”那人話落，倏地摘下了頭盔，露出真麵目來。
    桑玨一驚：“貝葉？”
    “將軍！”貝葉雙目炯炯望著桑玨，神情難掩激動之色。
    桑珠看清來人，慌忙將院門關上，回頭緊張說道：“你是一個人來的麽？”
    貝葉點頭，然後看向桑玨，壓低聲音說道：“自從將軍失蹤之後，甬帝便派人四處尋找將軍。數月前，甬帝收到消息得知將軍出現在蘇毗王府，於是帶著卑職與數名貼身禁衛連夜快馬趕來蘇毗城，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離開王府後，咱們在城外遇到了奉太上皇之命追趕而來的鎮國公。甬帝無奈返回帝都，鎮國公則留在了下穹，繼續尋找將軍的下落。”
    桑玨臉上掠過一抹驚訝之色，父親桑吉不曾對她提起桐青悒曾冒險來到下穹。
    “那今日你又怎會和伽藍一起出現在這裏？”
    “甬帝一直有派人潛伏在下穹，監視著亭葛梟的動靜。五天前，探子傳回消息，亭葛梟手下大將楚離將要迎娶妙音郡主，於是甬帝便命卑職秘密潛入蘇毗城，等待時機。至於伽藍……”貝葉笑了笑，說道：“若不是它，卑職恐怕到現在還不知將軍身處何處！”
    伽藍走到桑玨身旁，抬頭蹭了蹭她的手，睜著一雙充滿靈性的眼睛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