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冷槍/我隻是不想做別人的“不得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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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變故突然,跟在伍宗明身邊的虞軍侍衛和曹汐川的人都拔了槍,走廊裏的衛兵也衝了進來,賓客四散驚呼,大廳裏頓時一片混亂。
    李敬堯眼看著顧婉凝中槍已是萬分詫異,又聽別處似乎也有槍響,曹汐川大喊了一聲“保護督軍”,幾個人立時圍在李敬堯身邊,護著他往另一側的出口退。
    慌亂中,李敬堯看見霍仲祺抱著顧婉凝奪門而出,剛要叫人看住他,大廳裏的燈卻突然滅了。
    霍仲祺剛一出門,便有兩個衛兵上來攔他,霍仲祺紅著眼睛喝了聲:“滾!”
    緊跟在他身後的郭茂蘭就劈手按倒一個,隻聽身邊一聲槍響,另一個人應聲而倒,他抬頭看時,開槍的竟是瞿星南。
    瞿星南全然不顧他眼中的詫異,徑自趕上來拉住霍仲祺:“霍公子,現在還出不了城。”
    霍仲祺的身形猛然一頓,咬牙道:“我們不出城,醫院在哪兒?先去醫院!”
    他們原先計劃的是十點三刻從北邊走,守城的崗哨十點半換班,瞿星南安排了自己的人接手,本想著實在不行也有霍仲祺在這裏拖著,他們先送顧婉凝走,卻沒想到事情突生變故。
    “別去醫院……”
    壓著呻吟的細弱言語從霍仲祺懷裏透出來,顧婉凝抓著他的衣襟,散亂的劉海被涔涔冷汗粘在額上:“你要是有辦法,就帶我走。我沒事,去醫院就走不了了,別去……”
    瞿星南的為難之處也在此,他知道霍仲祺要去醫院是情理之中,但是等這邊的事情稍一平定,即刻便是全城戒嚴,他們若是去醫院,那今晚就絕對走不掉了,以後就更難有機會;可即便顧婉凝沒事,他們現在也出不了城,況且她身上還有傷。
    正躊躇間,郭茂蘭突然遞過來疊著的一頁文件:“拿這個出城。”
    瞿星南接過來一看,是一張李敬堯親自簽名用印的通行證件,寫明了一男一女有特別要務,各級關卡一律放行,他了然地看了郭茂蘭一眼,對霍仲祺道:“霍公子,出城吧。”
    車子是瞿星南事先安排好的,等在熙泰飯店供工人出入的小門外頭,霍仲祺抱著顧婉凝跟在他身後出來,瞿星南稍一猶豫,拉開了副駕的車門。霍仲祺小心翼翼地把顧婉凝放在座位上,他剛一抽開手,顧婉凝的身子就向邊上軟軟地一側。
    “婉凝!”霍仲祺連忙攬住她低呼了一聲,卻見顧婉凝輕輕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震顫,唇邊竟似劃出一絲笑容。
    手槍的殺傷力遠不如步槍,通常不會有破片,顧婉凝中槍的傷處挨著左側鎖骨,血沒有噴濺出來,那就是沒傷到動脈,失血到大約一千毫升人會輕度休克,如果順利的話,那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趕到東郊薛貞生那裏了。
    這些霍仲祺心裏都清楚,但是槍傷不怕貫穿,卻怕子彈咬肉,這一槍雖然沒有打正要害,此時子彈卻不知竄到了哪裏。他不是大夫,他不知道她現在的反應是真的不要緊,還是腎上腺素的作用。
    他死死盯著前方瞿星南的車,街旁的景物在夜色中急速後退,攥著方向盤的雙手抑製不住的顫抖。
    之前的情景如散亂的電影膠片在他腦海裏被肆意牽扯:
    她貼在他懷裏的蒼白麵孔,蝶翅般微微震顫的睫毛,從他指縫間滲出的溫熱鮮血……
    他要把她平安帶回去的,他跟她保證不會有事的,他願意為了她豁出性命去!
    可他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他的五髒六腑都絞在了一起,撕裂的舊傷口鮮血淋漓,她竟然就在他身邊出了事?!
    這樣的情形他竟然還要再經曆一次!
    她那樣嬌弱,那天他把她裹在大衣裏躲雨,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兒時偷偷挾在衣裳裏帶回房裏的那隻小白貓,她那樣嬌弱,他居然就被她推開了?
    她那樣嬌弱,他怎麽能讓她挨到那一槍?
    他見過動脈被擊穿後飆出的血箭,也見過子彈打出去掀飛人一半頭骨,可是此時此刻,他卻不敢想這一槍打在她身上會是怎樣……
    她怎麽會這麽大膽這麽傻?!
    她怎麽會想到要去替別人擋槍?去替他擋槍?
    “婉凝,很快了。”
    他時時慰撫般地喚她,不讓她睡過去,想要順利出城,她需要保持清醒。他脫了外套蓋在她身上,遮住她的傷處,也掩起他衣服上沾染的血跡。
    “嗯。”顧婉凝虛弱地應著,顫巍巍地抬起手來,霍仲祺急忙問她:“怎麽了?”
    “我沒事。”顧婉凝答著話,用手指在唇上輕輕按了幾下,原本失了血色的雙唇便染出兩瓣嫣紅。
    路燈冷白的光芒一閃而過,她手上豔如胭脂的血漬越發叫他驚痛。
    瞿星南的車子停得很穩,上來盤查的軍官一見是他,趕上來作勢行了個軍禮:“瞿營長怎麽這會兒過來,今晚熙泰飯店不是有督軍的酒會嗎?”
    瞿星南從衣袋裏摸出盒香煙,自己抖出一支叼在嘴裏,往車窗外一偏,那人立刻掏出自己的火機,替他點火的工夫,往車裏瞟了一眼,副駕上一身西服的郭茂蘭他卻不認得:“這是?”
    瞿星南把手裏的煙往他懷裏一扔:“我的人,你也問?”
    那人連忙訕訕一笑:“我就是看著這位兄弟麵生,想結識結識。”
    瞿星南唇角抽動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個“微笑”:“督軍叫我來送兩位要緊的客人。”
    那人聽了,卻是一臉驚訝,強笑道:“這……是什麽人還要勞動到您?”
    瞿星南淡然瞥了他一眼,朝後麵示意:“你自己去看。”
    那人狐疑著去敲霍仲祺的車窗,隻見窗戶緩緩搖下,開車的是個英俊的年輕人,臉上的表情十分不耐,副駕上卻是一個極美貌的女子,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
    他還沒來得及細看,那年輕人從胸前的衣袋裏夾出一張疊好的文件遞給他,他接過來看了一遍,更是驚詫,偷眼往車裏打量,忽然發覺那女子身上蓋著的衣裳竟是虞軍的軍服!
    他再看那開車的年輕人,身上隻穿了件淺色的軍裝襯衫,亦是虞軍的服製,那女孩子身上的衣服應該就是他的了。
    那人又細細看了一遍手裏的通行文件,雖然上麵的簽字印鑒都明白無誤,但仍覺得此事太過奇怪,一邊遲疑著將文件疊好遞回去,一邊小心翼翼地詢問:“請問尊駕是?”
    霍仲祺接過那張通行證件,卻不答話,倨傲地在他臉上掃了一眼,便搖上了車窗。
    那人愣了愣,快步回去虛著聲音問瞿星南:“您好歹給我交個底,這事可有點兒玄乎,通行證件是督軍親自批的,可是上頭隻有一男一女,您二位……”
    瞿星南耷著眼睛把煙磕在車窗上彈了彈煙灰:“我是來送客人的,送到這兒就回去給督軍複命了。”
    那人似乎是穩了一點,卻仍是不放心地追問道:“您這送的到底是什麽人啊?”
    瞿星南冷厲地盯了他一眼:“我敢說,你敢聽嗎?”
    那人一怔,旋即賠笑道:“我就是隨口一問,隨口一問。”
    說著,便跟前頭的士兵打了個手勢,那邊的人立刻動手去撤路障。
    瞿星南見狀,將車子掉頭停在路邊,看著霍仲祺的車子緩緩開了出去,忽然對郭茂蘭道:“你得跟我回去見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