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緣深緣淺的淵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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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仆見她如此說,正要再問,門內的寶大昌低聲喝了一句,他們隻好站在那裏。
    靜漪正往巷口的車子走去,就看到一輛馬車“得兒得兒”的駛來了。看清楚是杜氏母親的維多利亞式四輪馬車,靜漪站住。馬車停下來,車裏的人撩起簾子叫了聲漪兒,卻是宛帔。
    “娘?”靜漪走過去。
    馬車門一開,之慎先跳下來,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靜漪見杜氏也在車裏,叫了聲母親,“我和三哥剛回來呢。母親,我有個朋友來,等下能請她進來喝杯茶嗎?是個女朋友。”
    靜漪笑著說。
    宛帔疑惑的探頭出來,看了巷口的車子,這時候杜氏就說:“行!難得你有什麽朋友來家裏玩,盡管請她來,我讓人備茶點……我和你娘先回去,換下衣服的。”
    “等下我和小十走進去。”之慎關了馬車門,笑著說。一轉頭看著靜漪,“什麽朋友啊?”
    “就知道你聽到是女朋友,一定是要關心的。”靜漪拉著他,說:“你先別問那麽多。跟我來。”
    之慎到底攔住她,靜漪無奈,低聲跟他把事情簡單交代了幾句,問:“你要不要幫忙吧?”
    之慎張著嘴,往停在那裏的車子瞄了一眼,車子黝黑的泛著光,他忍不住說:“我說小十,你有時候,這膽子真比倭瓜還大……你不怕三哥活剝了你啊?”
    “他會活剝了我才怪。”靜漪說。
    之慎有心攔著靜漪,難得的見靜漪這麽高興,而且他也是少年心性,靜漪先興起來,他再也不肯錯過的,況且他也想看看等下三哥要怎麽辦……於是說:“罷了罷了,就是三哥罵,也不過是一陣子。”
    他說著竟笑出來。
    想到麵人兒似的三哥說不定等下要窘上那麽一窘……
    “等下我們進了門,你先去跟三哥說好,讓他來東花廳……我就去母親那裏。”靜漪說著,便和之慎走上前去了。
    車上簾子遮的密密的,他們是一眼看不到車裏的人的,還好對方的車上先下來了人。
    之慎便問:“這裏是程府私宅,請問是不是到訪程府的客人?車上是哪位?”
    那人聽了便道:“是南京來的索小姐。”
    他打量了一下麵前這一對漂漂亮亮的少年少女。
    之慎一省,姓索……他看向靜漪,靜漪會意,扯了下之慎的衣袖,笑道:“那麻煩您轉告索小姐,不知能否能請索小姐移駕,入府內用茶?”
    “請問您是?”對方問。
    “鄙人程之慎。”之慎說。越過靜漪的名諱,卻補了一句,“程之忱是我三哥。”
    對方也怔了怔,回身向車內的人稟報著。
    靜漪和之慎對視一眼。兩人都清楚,車內的人早就看到了他們。
    隨後,隨從打開車門,索雁臨下了車。
    比起已經見過索雁臨的妹妹,程之慎更為訝異。他知道自己若是表現出來對看到美人的驚訝,起碼在此刻既不合適又不妥當還顯得很小家子氣,但他也隻是個二十歲的少年人,即便是家裏處於各個年齡階段的美人車載鬥量,也沒攔著他產生要讚美這位“索小姐”的念頭。不過他還算得體,隻是微笑著站在那裏。和看上去對索雁臨的美麗熟視無睹的靜漪並排著。
    索雁臨若要讓之慎形容,那就是帶些冷豔的美。她不笑不說話的樣子,那神氣,很有些威嚴……還有點兒,色厲內荏。
    之慎心念一動,微笑。
    索雁臨大約也知道自己此時臉色不佳,盡量溫和的望著之慎,問:“是程先生嗎?”
    “是。敝姓程,程之慎。”
    “程先生,我是索雁臨。”索雁臨說著,伸出手來。她手上帶著與珠灰色洋裝同色的小羊皮手套,並沒有摘下來,也不妨礙手上的溫度傳遞。
    之慎素來是欣賞新女性的新做派的,並不覺得突兀。
    索雁臨這才望著靜漪,略一點頭。
    “索小姐。”靜漪微笑著說,“剛剛在茶樓太倉促,沒有和索小姐正式的打招呼。我是程靜漪。”
    “之忱的……”索雁臨這才確信,程之忱之前說的“妹妹”,所言非虛。
    “十妹。”靜漪道,見索雁臨表情緩和,目光也跟著柔和起來,建議道:“不知索小姐肯不肯來舍下喝杯茶?三哥先進內宅見母親了。母親外出,剛剛回來。”
    “那麽,我就打擾了。”索雁臨說。
    “索小姐請。”靜漪說著,請索雁臨往家裏走。
    之慎忍不住拿眼看靜漪——他是沒說錯的,這丫頭端的膽大,照她這麽一說,分明是故意製造誤會嘛!之慎頓時覺得自己已然是上了賊船,不能中途下來……
    靜漪低聲提醒之慎道:“東花廳……快去呀。”
    之慎隻好先離開。
    靜漪走在索雁臨身邊,往東花廳去的路,她特地帶著索雁臨多繞了兩個彎。
    靜漪畢竟自作主張的安排這接下來的相會,心裏忐忑;索雁臨則更是進了府門便顯得心事重重。兩人不約而同的都顯得少言寡語起來。
    索雁臨好像意識到自己有好一會兒沒有理會身邊的靜漪了,特地停下來,道:“你和之忱不太相像。”
    靜漪明白她言下之意,便笑道:“三哥像父親。”
    索雁臨細看著麵前這個秀美的少女,微笑著,道:“那你是像了母親嗎?我也想像我母親,隻可惜,還是像父親多了些。”
    靜漪微笑。沒有給索雁臨進一步解釋什麽。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這位索小姐,卻莫名的覺得她親近。也許是因為她勇敢而熱烈的喜歡著她的三哥,對三哥好的女子,她也該去喜歡她的……
    她們走到了東花廳外,靜漪就發現裏麵已經有仆婦準備好了茶點,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是不是之慎這麽快已經讓人上了茶,就見之忱和之慎的身影出現了。
    靜漪輕聲叫“三哥”。
    索雁臨便立住了。
    隔了好遠,之忱和雁臨對望著。
    之慎在之忱身後,對靜漪招了招手。靜漪心裏還有打算,便悄悄的從一邊退下,撿著小道,和之慎會合。
    “怎麽樣啊?”靜漪拉著之慎,翹腳隔著牆上的鏤空窗子往裏看,花木扶疏,那兩人又走開了些,她看不到,“哎喲。”
    靜漪額頭上吃了一記,急忙捂住嘴。怕自己聲音太大,擾了那兩人。
    “真虧你想的出來啊。”之慎說。
    “我去見母親。”靜漪揉著額頭。
    “見了母親怎麽說?”之慎笑問。
    “就說……”靜漪看著之慎促狹的笑容。
    “等著你去圓謊,黃花菜都涼了。”之慎咬牙。這小妹,有時候真讓人又是愛、又是恨。
    “啊?那三哥不是要坐蠟嗎?我都和母親說了……”靜漪說著就要走。
    “你難道不是想讓三哥坐蠟才這麽幹的?”之慎笑著說,“等會兒再去吧。母親這會兒正忙著呢。不過出去半日,好多事情上門。幸虧帔姨在,不然母親怕是沒空見索小姐。我們在這兒等著吧,還能聽聽他們都說了什麽。”
    “這叫聽牆根兒,不妥。”靜漪道。
    “這才不叫聽牆根兒呢,在這兒能聽見的話,都不是瞞人的。”之慎笑著,又敲了靜漪額頭一記……
    那邊,索雁臨跟著程之忱慢慢的沿著花徑走向花廳。
    他們走著走著,從開始她走在前,變成了他走在前,她要跟著他的腳步走。
    之忱始終未開口。
    進了花廳,雁臨背對著之忱,看著花廳內架子上擺放的蘭花,說:“小妹妹很活潑。”
    “她平時倒並不怎麽活潑,今日不知怎麽了。”之忱說著,見雁臨不坐,他也站著。正好能看見外麵,那兩個影子在花木後一晃,隱在圍牆後。
    “很對不住,在茶樓,讓你那樣尷尬,是我的不是。”索雁臨的怒氣似乎都消散了,餘下的隻是無奈和疲憊。她伸手托著蘭花細弱的葉子,“我隻是想到我自己的心,並不能太多顧及你的處境,也不能諒解你不和我站在一處……之忱,出身不是我能選的。我父親怎樣,母親怎樣,我的家庭怎樣,這些都已經注定了,也都不是我能左右的。難道你要我為了你,和他們斷絕關係嘛?我的確做不到。”索雁臨回頭。
    之忱怔了下。
    索雁臨眼裏有淚。
    “就算我做到了,之忱,你也明白,這輩子,我們誰也逃脫不了索氏這個姓的影響。惟其如此,我才不想逃避。”
    “雁臨。”
    “我明天就回南京。走前,我要你一句話。”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