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靜不羈的風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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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駿眨了眨眼,動了下嘴角。被陶夫人抽的那一掌太狠,他半邊麵孔都是麻木的。
    陶夫人紋絲不動,背反而更挺直了些。
    “但是有一樣,大哥須信我,加害我血親的,我必把他挫骨揚灰、血債血償。”陶驤說著,人往後退了兩步。
    他馬上看到了近在身邊的靜漪。
    她那麽安靜地站在那裏望著他,是個溫柔的影子……他轉了轉身,看向陶夫人,低聲道:“母親別動怒,當心身體。大哥病中胡話,您別放心上。我們先走。”
    靜漪聽著他平靜的聲音,安穩極了,不像是情緒有任何波動。而陶夫人也同樣的平靜。隻是,她眼中瞬間有微微的光芒稍縱即逝……靜漪欲再仔細看時,陶夫人擺擺手,讓他們離開。
    陶驤走到她身邊,她隻得隨他走。
    她想她是不會看錯的,婆婆眼中……那是淚光吧?
    她抬眼看向陶驤,陶驤走的快,看得出來是想早點離開這裏。她忍不住回了下頭——陶夫人在同陶駿說著什麽,母子倆看上去側臉都是輪廓分明、相似的很……陶駿忽然間身子抖動起來,發出很怪異的吼聲。
    靜漪腳下一滯。
    她立即反應過來,就在她要轉身往回跑時,被陶驤一把拉住了。她著急地說:“大哥犯病……”
    “有大夫在。”陶驤說著便將她硬是拉著出了大門。
    院子裏腳步聲雜亂起來,靜漪聽的心砰砰跳著。她遇到過陶駿犯病的情形,知道那是多麽嚴重。他分明是身體已經好轉很多,也許是近日的煩心事,讓他難以排遣……出了門她看著陶驤朝敞篷車走去。巷子裏空蕩蕩的,此時除了他們倆並沒有別人。陶驤走在前頭,也不顧她。
    靜漪慢下腳步,看他已經走到車邊。車門拉開卻停了片刻,狠狠地將車門推回去,發出嘭的一聲響。聲響並不大,可在靜漪聽來,已經夠驚心——陶驤扶了車門,背對她站了一會兒,說:“上車。”
    他說著過去給她開了車門。
    靜漪站在原地看著他。距離琅園隻有幾步之遙,按理說走回去也就是了……可看他的樣子,她此時若說不上車,恐怕也是不行的。
    陶驤上了車,看看靜漪,說:“想不想出去兜兜風?”
    靜漪吸吸鼻子,車裏有皮革味,還有他身上的煙草味,“晚了,回去吧。明天再去好了……這是哪兒來的車?”
    車子很漂亮,裝飾也華麗。但這不像是他會主動去選的車。依稀記得曾經也見過些這樣的車子,開這樣車子的多是誇張浮華的少年郎,按著喇叭招搖過市,生怕人看不到自己似的。
    靜漪靠著座椅。
    很舒服。她幾乎都不想催促陶驤開車了。
    陶驤發動車子,看了眼似乎在仔細研究車子座椅的靜漪,說:“二哥送我的。”
    “他做什麽要送你這麽一份大禮?”靜漪驚訝。
    車子發動起來,陶驤開的慢,從對麵過來的一隊巡視的家丁,遠遠地看到他的車子,站下來了。他將車速放的更慢些,對他們略點了點頭,說:“辛苦……二哥嘛,一時興起。”
    “被二嫂嫌棄了吧?賣掉又舍不得,花大價錢買的。於是幹脆送回來給你好了,若是你的車,日後還能用一用。”靜漪說。
    “差不多。”陶驤聽著靜漪這一說,嘴角一牽,幾乎都要笑了。“說是今年的壽禮,提前送了。”
    靜漪便道:“哪兒有提前好幾個月送人壽禮的……閑了你就開車兜兜風去吧。我那日聽水家二少奶奶說,水家二爺就很喜歡一早一晚開著車子沿黃河邊跑一跑,回來心情就暢快的很。”
    陶驤聽了,看靜漪一眼。
    他這一眼有些意味深長,靜漪看到,倒愣了下。
    “這車就歸你了。改日我教你開車。”陶驤說著將車停在琅園門口,見靜漪還在發愣,便說:“走吧,不是累了嗎,回去歇著。”
    他先下了車,過來給她開了車門。
    他轉身間靜漪看到他頸上的傷口,還在滲著血。她低聲囑咐他這兩天不要沾水了。陶驤卻沒出聲,看樣子並不在意。
    今天晚上琅園裏也格外安靜些似的,守門的婆子開了門又把門鎖了。
    張媽見他們回來,告訴他們說麒麟少爺已經睡了。回來的路上便困的不行,趴在圖副官背上睡的香甜。回來也不肯洗澡,翻個身便睡著了。
    靜漪經過這幾日照看麒麟兒,知道他入睡總有些難的,像這樣很快便睡著,想來這孩子也是累了。
    “我上去看看他的。”靜漪說著要走,張媽卻告訴她,麒麟少爺在樓下七爺那間房裏。“嗯?”
    “秋薇沒說明白,圖副官聽岔了。好在都是現成的,麒麟少爺睡的很好。秋薇和月兒守著呢,少奶奶放心。”張媽說著,想起還有要緊事,“少奶奶的藥送來了,我去溫一溫。少奶奶用了早些休息。”
    靜漪答應著。
    陶驤在沙發上坐了,吩咐張媽說給他拿酒。
    張媽答應著正要轉身,忽一眼瞥見陶驤身上,臉色一變。
    靜漪見狀馬上說:“張媽,快去給我把藥預備好吧。”
    張媽看了靜漪,明白她的意思,急忙退下去了。
    “最好別喝酒了。”靜漪輕聲說。
    陶驤頸上的傷口讓她覺得觸目。
    陶驤手臂撐在沙發扶手上,那個姿勢保持了有一陣子了。
    “那……你先上去吧,我給你拿……別洗澡,沾了水發炎不得了。”靜漪說著先不管陶驤如何,進去看了看睡熟了的麒麟兒。月兒和秋薇頭碰頭地在一同織毛線衣,見她進來一齊放下。靜漪見麒麟兒睡的好好的,便隻囑咐了月兒幾句。秋薇跟著她出來,看樣子小臉鼓鼓的,似乎還在跟誰生氣。靜漪心下明白,也不用她伺候,讓她去張媽那裏端了藥來給她。
    靜漪從酒櫃裏選好了酒,張媽和秋薇把藥也預備好了。她把兩碗湯藥都喝了個幹淨。秋薇端了小碟子讓她吃顆話梅壓一壓嘴裏的苦,她卻沒拿。秋薇看出靜漪心緒不佳,略有些擔心,不過值得安慰的是看上去並不是同姑爺在生氣,她便默不作聲。
    靜漪拿了酒要上去,讓張媽和秋薇下去休息,“不早了,你們去吧。實在需要什麽,我再喊你們。”
    張媽和秋薇忙答應。
    靜漪便上樓了。
    秋薇在樓梯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回身見張媽也有些擔憂地望著那邊,輕聲說:“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姑爺好像也不高興。”
    雖然陶驤是不苟言笑慣了,今晚還是很不尋常。
    張媽輕聲說:“讓他們靜一靜,不要打擾他們。”
    秋薇聽了,跟著張媽一同將燈一盞盞地關掉。隻留了夜間照明的燈。她們往住處走時,秋薇問張媽:“張媽媽,要是有一天老了做不動了,你會去哪裏?”
    秋薇看著夜色中張媽那已經有些老態的背影,被她一問,這背影似乎抖了抖。
    “我也不知道……家是已經沒有了的……七少爺和七少奶奶不嫌棄,就伺候他們;他們嫌棄我老了,我也就該去了……”張媽說著,回頭看看秋薇,眼神溫和。
    秋薇聽她這麽一說,頓時覺得自己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有點躊躇。
    張媽笑笑,不再說話……
    靜漪拿著酒進了房。
    陶驤的衣服脫了都放在一邊,她歎口氣。這個人真是,總不肯聽她的話……若是傷口發了炎,那就糟糕了。她無奈地一樣樣將衣服拿起來去掛好。做到半截的時候陶驤從浴室裏出來,她探身出去,大聲道:“酒在桌子上,隻準喝一小杯。”
    陶驤已經看見桌上擺了酒。他拿起酒瓶來看著,並沒有立即打開。
    靜漪過來,讓他坐下,查看著他頸上的傷口。被清洗過的傷口重新滲著血,露出來的新鮮皮肉呈嫩粉色……她小心翼翼地想要給他上藥,卻被他拉住了手。
    “不用。”陶驤說。
    靜漪有些生氣,瞪了他。
    陶驤樣子懶懶的。靜漪蹲下身看他。他抬手摸摸她的下巴,沒有出聲。她再試圖去給他上藥,他仍是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靜漪知道勉強他是沒用的,也不想讓他更不高興。見他坐在那裏,目光卻是散淡中透著冷意,她曉得他的心情不佳。於是她靜悄悄地走去換衣服了。等她洗過澡出來,陶驤依舊坐在那裏。
    陶驤沒喝酒,也沒抽煙,這是靜靜坐著。
    靜漪過去,坐在他身旁。也不出聲,看著他將打火機拿在手上,過一會兒,翻轉一下……有時動作力度稍大,打火機輕輕碰到桌麵,發出輕細的聲響,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聲響也是有些刺耳……她發梢凝了細小的水珠,落在肩膀上,有一絲涼意,她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陶驤看她。
    顯然是著急出來,頭發都沒有從容地擦幹。
    他伸手過來,勾了那小發卷兒,抖落水珠,“頭發幹一幹,就去睡吧。”
    “嗯。”靜漪答應著,見他沒有要去休息的意思,“你呢?”
    “我回兩封信就來。”陶驤說。
    靜漪起了身,看看他,忽然彎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隨著她的動作,她身上暖暖的香氣籠罩了他,讓他失神。趁著他發愣,她的唇又在他頸上輕輕碰了下——陶驤傷口被碰到,瞬間有種直抵心肺的尖銳痛感,緊接著便是酥麻……靜漪輕聲說:“那你忙過了快來。太晚了,該休息了。”
    “好。”陶驤說。
    靜漪看他起身,去書桌邊擰亮了台燈。她站在那裏看著他坐下來開始專心寫信,看了一會兒,她才去放了帳子,先上了床。她本來是想等著他的,可是挨到枕頭,她頓時覺得身上的酸痛一層加一層,當真是難過的很……明天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所有的事情,把這個家裏弄的烏煙瘴氣的事情,但願明天一早醒來,便會煙消雲散。她是這麽祈禱的……恍惚中有人靠近了她,將她摟在了懷裏。
    她歎了口氣,轉身偎過去。有些冰冷的手,伸進那溫暖的所在,怯怯地、輕柔地揉按著,手心裏的溫暖漸漸的熱了起來,她低低的呻`吟了一聲,眼睛微微的閉著,翻了個身,壓住他,紅嘟嘟的嘴唇尋索著他的唇……終於找到。跟手心裏的熱不同,這裏,是燙人的。
    陶驤看著靜漪。
    她閉著眼睛,覆在他身上,麵孔近在咫尺,俏皮的小舌尖舔了他的唇一下,癢癢的,小貓似的,讓他心底火苗子竄了起來。一把扣住她那不老實的手,“程靜漪!”
    她睜開眼,看著身下瞪著眼的陶驤,一動不動。
    她的目光漸漸下移,從他臉上移到頸間——那道血痕有幾寸長,若不是有襯衫領子遮著,恐怕會延伸地更長些……她輕輕咬了咬牙。一個很邪惡的念頭忽然鑽進心裏來,讓她清醒。
    陶驤就看她迷離的眸子裏,自己的影子似乎都跳慫了下,正不知她在轉什麽念頭,就見她低頭,這回吻的卻不是他的唇,而是他頸上的傷口!
    陶驤抬手按著她的手腕,她似乎是存心讓他疼的厲害,吮?吸和咬齧一下下絕不溫柔……他漸漸疼到額上滿是汗珠,可是心裏卻痛快的不得了。
    她終於抬了抬身,伸手脫了自己的睡袍,隻剩下肚兜,粉色的肚兜,襯得雪白的肌膚更白淨柔嫩些。
    陶驤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還沒來及睜開眼,她便吻住了他。唇齒間彌漫著血腥味……心裏藏著的嗜血的獸像是嗅到了獵物似的,蠢蠢欲動。
    他扶著她柔軟的腰肢,想要翻身,卻被她咬了下舌尖,警告他似的。於是他便沒有動。
    她的手臂柔軟的像兩條綢索,纏在他頸上,“牧之……”
    陶驤從來沒見她這樣過,這震撼實在是來的過於猛烈,以至於他接下來幾乎完全是跟著她在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