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傾城之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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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幾天了,他不給我電話,也不接我電話。”
“那你去找他呀!”舒暢眨了下眼,語氣帶了一抹疏離。
談小可隻把舒暢當親人似的,根本沒聽得出來。“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工作?”
舒暢大腦都快短路了,這份愛,還真是毫無條件。
“我們之間唯一的聯係就是個手機號,現在他不接電話,我就找不著他了,不過,我有舒姐就不擔心。”
“萬一他結婚了?不,或者他有女朋友了?你……怎麽可以什麽都不問,就愛成這樣?”
談小可噗哧一笑,“如果他結婚或者有女朋友,舒姐當然會告訴我的。不過,我相信他即使有女朋友,那也不會是真愛。我和他才是最最適合的人。舒姐,你不知道,我們兩人特別有默契,跟他在一起特別舒服,他什麽都好,又體貼周到又不油腔滑調,但是也不是笨頭笨腦,還特別有幽默感,不是那種死板乏味假正經的男人,哎,反正我認定了,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舒暢陪著她點點頭,欲言又止。
談小可拉著她的手撒嬌地晃了晃,“你可不可以幫我給他打個電話,人家擔心他是生病了,不然就是出了什麽意外?”
“他不接你的電話,怎麽會接我的電話?”舒暢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也許,楊帆也需要幾天消化下恢複自由人士的驚喜。
“你給他辦公室打呀!”
“其實,我們之間聯係並不多。”舒暢抱歉地笑笑,心裏麵一片悲涼。
“濱江又不大,你們沒校友聚會過嗎?”
“我……哦,我師傅喊我了。”舒暢如蒙大赦地站起身,向崔健走去,背後如芒在刺。這都算什麽事呀!為什麽離婚後,還一樣要受這樣的困擾?
崔健和一幫老記者坐在一起,與舒暢對視時,稍微有一絲窘然。
一轉入製定選題,那就是大記者們的市場。大題目分給大記者,理所當然。跑跑花邊新聞的小記者就靠邊站。舒暢屬於大記者裏麵的小記者,在圈子裏占有一個小席位。
“小舒,該你談談了。”社會新聞部的高級記者微笑地說道。
“最近我寫過一篇法警為與初戀情人結合而槍殺情人老公的新聞,我深有感觸,想寫一個係列的報告,關於婚姻犯罪的。雖然離婚在當今社會已經是件很簡單的事,但因為涉及財產分割和子女的撫養等其他問題,有許多人還是會走上犯罪之路。我在網上搜了不少案例,有些……”舒暢拿出資料,侃侃而談。
“小舒上次寫的那個關於高官落馬的係列報告文學都出書了,這個題材也很吸引人,可以讓踏上邊緣的人反省反省,我讚成。”
“到底是女孩子,心思細膩,能挖掘我們常常忽視的東西。小舒,要是這個報道再出書,你在我們報社創下的記錄,以後就很難有人打破了。”
“小舒以後說不定能成為柯雲路、劉心武那樣知名度很高的作家呢!”
眾人七嘴八舌地逗樂著,盡力表現自已的機智、深刻、幽默、大度。其實哪個心底裏沒有一點心酸酸的。舒暢才多大呀,要不是背後有裴迪文指點,出書有那麽容易嗎?記者,是負責真實地報道新聞,又不是寫暢銷小說,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例會在嘻嘻哈哈的氣氛中結束,舒暢收起資料,悄悄瞟了下談小可,她也在看著這邊,一臉有話要說的急切樣。
她慌忙穿過人群,從後門擠了出去。肩上被人輕輕一拍。
舒暢回過頭,裴迪文微微一笑,“我剛剛在外麵旁聽了你們的例會,你把你的選題資料給我看看。”
舒暢越過裴迪文的肩膀,看到談小可很不甘心地向電梯走去,邊走還邊回頭。
其他記者恭敬地向裴迪文點點頭,不一會,就走了個幹淨。二十樓的走廊上,轉眼就隻留下舒暢和裴迪文了。空氣安靜得舒暢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已的呼吸聲,她屏息凝神地低著頭,搓著掌心,又是一手的冷汗。
“我不同意這個選題。”裴迪文看完了資料,抬起頭,“現在離婚率逐年上升,閃婚閃離的事多的是。你所舉的這些案例隻是極少部分,並沒什麽代表意義,而且這樣的事在女性雜誌上經常有發表,比如《知音》。《華東晚報》用大幅的版麵刊登這些有如八卦文學似的報道,很不合適。至於出書,更沒必要。網上多少言情女作家寫的小說可比這有趣多了。”
舒暢本來還信心滿滿,裴迪文這一席話猶如一桶冰水潑了過來,讓她從頭涼到腳。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非常正確。但能不能婉轉些、迂回些,這樣直勾勾的,讓她很難下台階。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牙齒把唇都咬出一圈牙印,不禁對裴迪文生出幾絲怨氣,可又不敢發火,隻得把個臉憋得通紅。
“你有了好的開始,更要謹慎地走好第二步。現在,還是好好地做你的法治記者,踏踏實實地寫好每一篇報道。”
“哦!”
裴迪文合上資料,從眼簾下方打量著舒暢,是吧,忠言逆耳,這孩子不高興了。“生氣了?”優美的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怎麽可能和總編生氣!”
“這口氣聽著就在賭氣。”裴迪文笑出了聲,“好,我態度不好,晚上帶你出去玩,就算向你道歉。”
“我沒有生氣。”
“沒生氣更好呀,那你帶我出去玩。”
“我……晚上還有別的事。”舒暢還在賭著氣。
“和誰?穆警官?”
“不是,是……謝霖。”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舒暢的手機恰巧響起來,屏幕上就是謝霖的大名。
“你看,她都打電話來催了。”舒暢簡直有點欣喜若狂地按掉謝霖的電話。
裴迪文點點頭,涼涼地問道:“你們約的是午餐?”
舒暢一怔,扭頭看看外麵金燦燦的太陽,訕然一笑,“她……這人性子急,就怕我不守約,通常在中午就開始催晚餐。”
“哦,我對我的職員還真不了解,我一直以為她是個慢性子。”
舒暢嗬嗬地幹笑:“人都有兩麵性的。”
“你還有哪一麵我沒看到?”
她在他麵前根本沒有麵,八百年前,臉就丟光了。“我在你眼中,就如同一個赤裸裸的嬰兒。”她自嘲地一歎。說完,覺得這話不太合適,忙修正,“我的意思就是我的思想這方麵,在你麵前毫無保留。”
“那另一方麵,我還是沒看到。”裴迪文托著下巴,惋惜地撇了下嘴。
“裴總……”舒暢臉羞得臉火火地發燙。
“哈哈。”裴迪文朗聲大笑,“今天就先放過你。這樣吧,你和謝霖去吃晚飯,結束後,我帶你去玩點別的。”
“我……是真的有事。”舒暢覺得總編今天處處透著不和諧的氣息。
“如果你想看到《落日悲歌》的樣書,就不要遲到。”裴迪文伸手揉了揉她的短發,微閉下眼,“這個發型很配你,我喜歡。”他優雅地一轉身,拾級上樓。
舒暢愣愣地,好半天才恢複正常,習慣地又腹誹了他幾句,才給謝霖回電話。
謝霖真的約舒暢吃晚飯。“幾個常來往的廣告客戶,還有新接洽上的大客戶,是我做東,你來吧,幫我擋擋酒。對了,有一個新客戶還是青年才俊,你不是一直想找個有錢人把自已給賣了,我給你們牽牽線。”
“你找死呀,我不去。”舒暢邊進電梯邊回絕。
“你不來,可別後悔哦!告訴你,那個青年才俊可不像主編那張拍克臉,人家又溫和又謙遜,公司都上市了,待人還那麽禮貌有加,我托了人幫我拉廣告,他一口就應承了。”
舒暢打了一激零。如果有儀器,也許能檢測到她的每根發梢都在瞬間過了一通電。
“那家公司是?”
“致遠房地產公司,聽說過吧!他們的總經理叫寧致,哇,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想到你,我早就出手了。”
何止聽說過呀,簡直是耳熟能詳了,舒暢噙著一絲淺笑,“好啊,那就見見吧!”不然,怎麽對得起出鏡率如此高的寧總呢!
一下午,舒暢為了躲避談小可的糾纏,一直在資料室裏貓著,手機也改成震動,總算太平無事到下班。謝霖約定的時間在七點,這個時候過去還嫌早,爸媽去海南旅遊,回家也一個人。舒暢突然覺得自已像棵流浪的樹,不知該在哪塊紮根才好。
女人生氣時愛逛街,開心時還是愛逛街。眼看秋意漸深,衣櫥翻來翻去,就那麽幾件風衣,舒暢想著要不去下太平洋百貨,看幾家常逛的專櫃裏有沒新款秋裝,買幾件安慰一下自已疲憊的心。
想到就行動。
奇瑞緩緩駛出地下車庫,經過報社大門,觀看有無來往行人時,舒暢突然看到站在對麵馬路上的楊帆,一時僵化了。同時看到的人還有夾在下班人流中的談小可,她根本不顧忌同事們詫異的目光,看都不看川流不息的車流,如風穿過馬路,撲進楊帆的懷中,毫不掩飾地在街頭大示恩愛。
舒暢再一次感覺到,和楊帆離婚實在是太明智。但這一次未成型的婚姻,卻讓舒暢覺得永遠失去了一種感覺,一種對愛、對男人的感覺。
她知道她不會一輩子孤老,她的生命裏還會出現另一個男人陪她到歲月的盡頭,但她卻不知道她會不會再這樣義無反顧、不計一切地去愛一個人、相信一個人了。
舒暢的情緒因此而憤怒起來,她怒不可遏,恨不得衝過去,甩他一個耳光,高聲痛罵他的虛偽。結果,她什麽也沒做,哆嗦地發動引擎,一聲不響地將奇瑞匯進了下班的車流之中,有路就直行,有彎就拐彎,腦中什麽都不想,仿佛開車是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車停下,她聽到包包裏的手機在嗚嗚作響,抬頭一看,暮色四沉,華燈初上。
手機上有六個未接來電,都是謝霖的。
“你人呢?”謝霖簡直是在吼了。
“對不起,路上有點堵車,我正在往你那邊趕。”舒暢心虛地吞吞口水。
“你以為濱江是紐約啊!瞎編也用點心思,好不好?我不管你在哪,十分鍾後你要出現在我麵前。人家寧總問了你不下十遍,我臉都笑僵了,理由編得我自已都覺著可憐。死丫頭,要是你害我失去這個大客戶,當心我把你賣去泰國做人妖。”謝霖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
舒暢挫敗地聳聳肩,人妖的原身是男人,把她賣過去不值錢的,謝霖估計是氣壞了。
她看看附近的建築,還好,離謝霖請客的臨江仙潮菜館不算遠。第九分鍾時,舒暢把車鑰匙丟給泊車的小男生,由笑容可掬的小姐領進謝霖的包間。
桌上已經喝過第一輪酒,謝霖粉麵上,白裏透著紅,分外妖嬈,笑得像一朵瑟瑟開放的春花。
客人不多,有幾個看上去沒有五十,也到四十尾巴了,不是腆著個肚子,就是頭發稀疏得可憐。這群人中,突然冒出來一張清瘦冷峻的年輕麵容,想不注意都難。
舒暢眨了眨眼,真的好奇怪,今晚的寧致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這冷眉、這薄唇,明明卻是陌生的。
“一會和你算帳。”謝霖迎上去,掐了舒暢一把,把她拉到寧致身邊坐下。
“謝小姐,這就是你說的才女舒小姐吧,來晚了要罰三杯。”有人叫道。
“金總,你也憐香惜玉點,我家小舒跋山涉水地趕來,先讓她墊點底,一會再敬你,行不?”謝霖笑道。
“謝小姐發話了,敢不行麽!”那個叫金總的咧開嘴,笑得眼都沒了,“都說女子有才便無貌,這句話一定是個吃不到天鵝肉的癩蛤蟆說的,你看看謝小姐和舒小姐,都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可都這麽俏麗可人。”
“金總你這樣說,人家小心樂得怦怦直跳,來,我敬你。”謝霖端起酒杯,走到金總麵前,勾起胳膊,麵貼麵,兩個人喝了個交杯酒。
一桌子的氣氛嘩地就上升到白熱化的高度。
舒暢目瞪口呆地看著謝霖,心髒承受不住地一抽,如果崔健在這裏,他會怎麽看呢?
這就是金錢的偉大。在謝霖的眼中,客戶就是金主。舒暢曾經問過她,要那麽多錢幹嗎?謝霖回道:這世上除了爹媽,就是錢才給我一種安全感。你喜歡男人,可是有一天,他會拋棄你、欺騙你。可是錢不會,它能讓你活得逍遙,活得自尊,活得強大。
“先喝盅魚翅!”寧致催著服務員加餐具,起身給舒暢盛了一盅魚翅,放在她麵前。
舒暢禮貌地一笑,沒有喝魚翅,而是端起了酒杯,“寧總,謝謝,我先敬你。”她在說到“謝謝”這個詞時,語氣有些微妙的加強。
舒晨遇意外那個新聞,沒提舒晨的名字,同樣也沒讓致遠公司曝光,這個應該是馮處長的功勞。
舒暢說話時,盡量壓低音量,寧致為了聽得清,不得不把頭湊過來一點。
寧致按住她的酒杯,“空腹不要喝烈酒,我領情了。”說完,他仰脖喝幹了杯中的酒。
舒暢玩味地彎起嘴角,清眸晶亮,“寧總,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麽?”寧致給她夾了隻蟹腳,抬了抬眼。
舒暢發覺寧致的麵容是一成不變的,隻有從他的語氣上,才能察覺到他的心情。
“你是不是對你的員工也像對我們家一樣關懷備至?”
“我的車沒有與我的員工親密接觸過。”
“親密接觸過的故事,通常講完,就畫上句號,不會再寫續集的。”
寧致難得皺了皺眉,“那是別人的故事,我的是無限延長的連續劇。”
舒暢嫣然一笑,“寧總,今天我在資料室看到社會版的一個新聞,是講濱江市未來五年的城建規劃,裏麵有一條提到,濱江市政府有意把北城建成一個集公寓、商業街、寫字樓、醫院、學校、幼兒園……為一體的大型社區。這將是濱江市的首創,方案一出來就贏得萬千市民的青眯,唯一的障礙就是北城區居民很雜很多,對祖祖輩輩居住的房子感情頗深,很難拆遷。但這個香餑餑還是誘來了各路神仙。你翻開中國富豪排行榜看看,房地產商為何占據了半壁江山?其中的奧妙就是其中的利潤深不可測。致遠房地產公司在北京城打拚得很成功,怎麽突然在這濱江小城成立分公司,不會也是衝著這塊香餑餑而來的吧?”
寧致定定地看著她,許久都沒眨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