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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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吳堡內,仍像往常一樣,男耕女織,人出人進,一派祥和安寧景象,隻是在吳氏東院宅內,氣氛顯得有些緊張,丫鬟仆婦家丁,一個個臉色惶遽,連走路也踮起腳尖。
    吳尉文一下蒼老了十歲,滿臉的愁苦、惶恐,背著雙手,不停地在房間裏走動著,時不時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息聲。
    狗娃子雙手端著托盤,衝吳尉文低聲說:“老爺,少爺的藥熬好了。”
    吳尉文伸手端過藥碗,看了看湯藥成色後,轉身掀布簾進入內室,對坐在炕沿邊護侍吳聘的奶媽說:“喂他藥吧。”
    奶媽把吳聘扶起背靠在被墊上後,用食匙喂他喝了一口,吳聘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喝這種苦水有啥用呢?爸,我喝了十五年,越喝越不頂用,看來,老天爺不願放過對我的懲罰。”還沒說完,就急劇咳起來。奶媽忙放下藥碗,拿過放在炕腳處的銅盆,讓吳聘把痰吐進盆裏看了看,歎道:“又咯血了,不喝藥咋成呢!”
    吳尉文極力抑製著無奈帶來的焦躁說:“兒呀,你一定要活下去,爸的指望全係在你身上,你若不喝藥,不是要爸的命嘛!”
    吳聘眼中流出淚來,說:“爸,兒對不起你老,不爭氣的身子,辜負了爸的期望!”
    吳尉文忍不住也流出淚來,接過奶媽手裏的藥碗,給吳聘喂起了藥。吳聘無法拒絕父親的心意,隻得張大了嘴,一口口把湯藥咽進肚去。
    吳宅內凝重的氣氛,如同鉛鐵壓在人們心頭,所有的人圍著吳聘打轉,一連幾天,吳尉文沒走出二門一步,直到奶媽提出借婚衝喜驅邪,挽救吳聘生命的辦法時,宅內才出現一絲平和。
    已無計可施、走投無路的吳尉文牙一咬,決定按照奶媽的說法,為兒子衝喜,或許能救聘兒的命。駱榮硬著頭皮到了孟店村,編著詞兒哄周胡氏上鉤入套。周胡氏人再精明,耳目再多,也難識破安吳堡吳宅主人設下的套。
    周胡氏雖心有疑慮,但卻稀裏糊塗答應了駱榮提前成婚的要求,為給女兒送一份既體麵又符合身份地位的嫁妝,能趕在吳家迎親時裝上車,想了又想,最後一拍手嘿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看我這記性,安吳堡提親時給的那麽多彩禮,女兒嫁進吳家,留著做啥?駱榮說得對,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把那些個物件當嫁妝不就結了!”
    吳尉文急於為吳聘衝喜,實出於無奈。他自知,兒子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吳氏財富將會在眨眼間成為其他兄弟囊中之物,他雖然不會變成窮光蛋,但一生奮鬥積攢下的權勢財產,將會因無後而失去光彩。這是他最害怕發生的事啊!
    作為吳宅掌門人,吳尉文原有兩子一女,女兒吳英玉為長,十八歲出閣,已是有著一兒一女的母親。二子長到十一歲時,在一次郊野馳馬狩獵中,不幸馬失前蹄,墜入崖底身亡,隻留下吳聘一棵苗兒。掌管五門政權的吳尉文,按吳氏家規族製,有繼承祖宗基業的優先權;若吳聘夭折,吳尉文再無子嗣續承香火,將從四個弟弟中挑選繼業承祖之人;再若四個弟弟中無能守業和創業、光大祖宗業績者,則由弟弟們子女中選擇能者繼承吳氏大業。而吳尉文在分析四個弟弟才智後,得出的結論是:難委重任。對四個弟弟子女觀察得出的答案則是:吳氏子孫有商業頭腦者寥寥無幾,實乃吳門不幸啊!每當他想到麵對的現實,他的心就會揪在一起,痛得搖頭頓足。他把吳氏的全部希望,寄托於自己的兒子吳聘,怎奈老天不憐有心人,偏偏給了吳聘一副多疾多病的身子骨。一旦吳聘先他而去,他的一生心血付諸東流不說,後繼無人的局麵一旦出現,四院紛爭定起,到那時吳氏家族必然分崩離析,失卻立足嵯峨山麓的基礎,祖宗三百多年的奮發圖強史,就將寫成一部悲愴泣血的曆史了!
    吳尉文決心和老天爺來一次抗爭,盡全力扛住吳氏家族久盛不衰的大旗。心急火燎中,謀士們的爭論被奶媽的提議聲淹沒,經過一番議論後,想不出更好辦法的謀士們,隻能跟在奶媽屁股後煽風點火了。
    周胡氏萬萬想不到,吳尉文在提親成功的同時,已下令安吳堡封鎖吳聘身體的實際信息了。她為了解吳聘身體是否如傳弱不禁風,先後在一個月時間內三次派人,以探病問安為名,給吳聘送去人參、鹿茸、猴頭、燕窩等名貴補品,怎奈安吳堡人一談到吳聘時,不是借故言他,便是異口同聲說:吳少爺像個牛犢,整天跳蹦得歡哩。她得到的反饋信息,自然是一好百好了。
    駱榮說到此,端過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少爺,少奶奶,我把給你們提親衝喜的前前後後全講完了,你們不會罵我為老不尊吧?”
    吳聘把一塊軟香酥遞給駱榮說:“駱叔,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哪敢再挑你的不是?”
    周瑩說:“生米做成了熟飯,瞎瞎好好,我已成了安吳堡的媳婦,如今隻能聽天由命了。我隻能怪自己命運不濟,嫁給了一個“病秧子”,往後少不了聞藥味!”
    狗娃子忍不住插嘴說:“我一聞見藥味,飯就能多吃兩碗。少爺一定會很快好起來。自成親到今天,少爺一次傷風也沒犯過,這全虧了少奶奶精心治療照顧。”
    周瑩說:“這也有你一份功勞。往後你要把少爺看牢了,不準他隨便往外跑才對。”
    駱榮一笑起身說:“今天我的差使已完,就不再打擾少爺少奶奶了。”
    周瑩把駱榮送到房子外,一直看著他走過假山才反身回屋。
    狗娃子等把吳聘的洗腳水倒掉,才對周瑩說:“少奶奶,如果沒啥事,我就回屋了。”
    周瑩說:“回屋睡吧,明天一早起來後,記住給白絨狗打掃一下窩。”
    “記住了。”狗娃子退出門後,徑直回了自己的居屋。他從桌上摸著火鐮火石打燃紙煤,吹著點亮油燈,見桌子上擺了兩碟自己愛吃的小菜:一碟三鮮布丁,一碟鹵豆幹花生米,還有一壺鳳翔燒酒,忍不住笑出聲說:“二娘姐真好,我正想填填肚子,抿上兩盅解解乏呢!”說話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便自斟自飲起來。
    二娘見狗娃子房內燈光亮了,知他已回屋,這才順牆根走進他房內,隨手掩住了房門。
    狗娃子見二娘進門,連忙離凳說:“二娘姐,多謝你拿來的酒菜,我已喝了一少半酒進肚。”
    二娘坐在桌邊,也自斟了一盅說:“姐也喝兩盅。”
    狗娃子說:“有啥事姐隻管說。”
    “事不大。你先把酒喝完再講。”二娘說話間給狗娃子的酒盅倒滿了酒說,“這可是鳳翔燒酒,老爺喝的貨,咱老爺家幾輩都愛喝這鳳翔燒酒。據老爺說這酒有三千年的曆史了,過去隻有皇親國戚才能喝上。”
    狗娃子用鼻子聞聞酒,饞得直流口水,端起盅子一連幹喝三盅,這才咂巴著嘴問二娘:“你說這酒咋這麽綿、這麽香?”二娘說:“聽老爺說,這酒是用上好的白豌豆和大麥做的,水是太白山上的甘泉水。尤其是那貯酒的海子,就是個寶物。它是用太白山的藤條編織後裹上麻布,一層層用雞蛋清和豬血塗上。原漿酒在裏麵裝上幾十年上百年,發酵後酒有一種奇異的香味兒。”二娘神神道道雲山霧罩地這麽一說,狗娃子覺得機會難得,又連喝了兩盅。狗娃子酒量本來有限,喝多了臉就紅。這會兒他額頭已沁出了汗,心跳也快了。他放下酒盅說:“不喝了,再喝非醉倒不可。你說吧姐,啥事要我去做?”
    二娘說:“我攢了一百五十多兩銀子,想把它買成地,聽少奶奶講,她能為我找到賣地的主,出錢不多,還能買到好地。你回頭抽空對少奶奶說說,請她為我買幾畝水澆地咋樣?”
    狗娃子笑道:“你咋不親自對少奶奶說?”
    二娘說:“你是少爺少奶奶身邊的紅人,說話有分量,事辦成姐好好謝你。”
    “我試試,如果少奶奶不答應管你家事,可怨不了我喲。”
    “姐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其實你應讓三學哥去辦這種事,一個男人不管家裏事,算什麽男人!”
    “別提你那三學哥,他除了喂馬,連女人咋養孩子也搗弄不清,若不是他心眼好,我早和他蹬蛋了。”
    狗娃子撲哧笑道:“三學哥人模人樣,讓你這麽一講,豈不變成了你炕上的一截木頭。”
    “差不多,他早就變成了一個廢物,搖不起,拉不展的貨。”
    狗娃子並不明白二娘話裏的含義,一抹嘴說:“明天我就對少奶奶講你的事,不過據我所知,少奶奶自進安吳堡到今,隻出過兩次大門,咋能知道外邊土地買賣行情?你的事隻怕弄不成時多。”
    “你說了,成與不成就與你無關了。”
    “我照你說的辦就是了。”狗娃子一邊把菜碟摞到一塊一邊說,“我要睡了,明兒個一早得為白絨狗打掃窩窩。”
    “那我走了,”二娘起身往外走著說,“把姐的事當回事。”
    狗娃子跟在她身後往外送,剛走到房門口,二娘突然轉過身來,伸出雙臂,猛地把他攬進懷裏,嘴一張便咬住他的嘴唇,使勁吻著。狗娃子被摟得一時喘不過氣來,張嘴想說話,她的舌頭忽地伸進他嘴裏,他嗯嗯的就是無法說出話來。
    二娘人高馬大,力氣也比狗娃子大,抱住他像抱一個孩子,輕輕地便放倒在炕上。沒等他回過神來,二娘的手已解開了他的褲帶。
    狗娃子心跳得嗵嗵響,連聲說:“二娘姐不敢,讓老爺知道了,還有你我活的嗎?”
    “姐不會讓你吃虧。”她把他的褲子終於褪下來。
    “二娘姐,我害怕,我還小,不懂啥。”
    “姐十六歲就嫁給你三學哥了。你十八歲大小夥了,啥不懂得?乖乖聽姐的話沒錯……”
    二娘終於如願以償。
    雞叫四遍時,二娘把伏在自己身上發出鼾聲的狗娃子搖醒說:“行啦,姐得回去準備早飯。明兒個晚上姐再來。”
    狗娃子睜開滯澀的眼說:“你咋對得起三學哥嘛!”
    “他要管用我能拉你往身上爬?傻蛋樣!”
    二娘走了,走得從從容容,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出了房門,頭也不回地直奔廚房而去。
    狗娃子又睡了一覺才穿衣下炕,給小白絨狗收拾完狗窩,方走進廚房灌了一壺溫水,提到吳聘、周瑩房內,伺候他們盥洗。
    吃早飯的時候,他將二娘想買地的事講給了周瑩,周瑩聽後笑道:“二娘想當地主是件好事,一百五十兩銀子,可買十五畝水澆地,隻可惜她男人三學沒本事,除了喂馬,啥事都得由二娘拋頭露麵。”
    “少奶奶答應幫二娘買地了?”狗娃子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安吳堡西門外,有一塊地,主人破產要賣,老爺一直沒發話,外村無人敢要。回頭讓二娘去看看,若可以,就買進它,銀子若不夠,我先給她墊上,買下來是一整塊,好種好管。”
    狗娃子轉眼工夫便告訴了二娘,二娘高興地連聲說:“有個弟弟就是好,幾句話就把事辦成了。”
    六天過後,經吳尉文發話,賣主把十七畝六分地的地契連同轉讓契約一並送進安吳堡,二娘掏了一百八十八兩銀子,變成一個有了自己土地的雇工。周瑩為她出了三十八兩銀子,幫她圓了一個甜甜的夢。當她隔夜又一次走進狗娃子房裏後,火辣辣地摟住已經不再害怕的狗娃子說:“等你娶了媳婦,你就知道姐和你苟合偷歡的真正原因,並感謝姐傳授給你的經驗有哪些好處了。”
    狗娃子說:“再好,也是偷歡,讓人發現了臉皮破了事小,掛牌子遊村示眾,讓人吐口水,還能活呀?”
    “別怕,在安吳堡裏,隻要你不背叛主子,天大的事也是小事一樁。”二娘自信地說,“我比你大十六歲,見得廣經得多。少奶奶能墊銀子幫我買地,老爺為我買地發下話來,就是一個信號。主子對自己奴才,用的是恩威並施兩手,他們也不想為自己樹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