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們本來就無話可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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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玉嶙立刻低下了頭,“對不起,姐姐……”
“他是你弟弟。”
“是我不好。”小孩再次開口。
“那又怎樣?”我調回視線,對上那雙深沉的黑眸。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旁的簡玉嶙也意識到氣氛的不尋常不敢再插話,頭垂得更低。
我決定起身,因為這頓飯已經難以下咽。
“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席郗辰跟著站起來。
“害怕?”我立定,“恕我愚昧,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繞過餐桌走向我,我內心一顫,語氣生硬地道:“對了,我怕你不是嗎?”
“你怕玉嶙。”他步步緊逼。
我深深閉了閉眼睛,“嗬,很不錯的觀點。”
“簡安桀。”
我的語調沉下來,“席郗辰,我究竟哪裏得罪過你?你要這樣一再針對我?”
“你覺得我是一直在針對你?”
“難道不是?難道席先生還對我恩惠有加不成?”我一臉嘲諷,他的眼神有點莫名的憂傷,我突然笑了,“無話可說?哦對,席郗辰,我跟你本來就無話可說!”說完毅然離開了餐廳。
胸口有點悶,我與他好像注定了一樣,每次見麵都是劍拔弩張、不歡而散。
我回到房間,忍不住回想剛才的對話。
席郗辰這人雖然性情冷淡,但又有股形於外的霸氣,在外人看來他是天之驕子,足夠優秀足夠完美。這樣的人完全不需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但我不是傻瓜,他多次的接近如果隻是為了讓我難堪已經說不過去,可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他試圖想要改變與我之間的關係,出於某種原因,而這種原因是我拒絕去猜測的,那麽,局麵又該如何把握呢?可事實上,簡安桀與席郗辰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我從心底裏不喜歡他,那種不喜歡是帶著厭惡與仇視的。其實結論早就擺在那裏了不是嗎?別的路根本不必多走,我所要做的隻是墨守成規而已。
“姐姐。”熟悉的討好聲打斷了我混亂的思路,簡玉嶙站在我門口。
“如果我說我不歡迎你,你會出去嗎?”
預料之中的搖頭,我不再浪費口舌,隨便他去。出了房間,我下樓時看到傭人在打掃衛生,隨口問道:“席郗辰呢?”
“席先生回房了。”
我進廚房拿了礦泉水,回到二樓時我不由停步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心想:不知道讓他幫忙把簡玉嶙拎出房間是否可行,畢竟前一刻還在飯桌上冷言相向,更何況……想了一下我還是走過去,敲了門,過了一會兒門才被拉開。我一愣,因為很顯然,他剛從浴室出來,隻穿了一條黑色長褲,半裸著上半身,頭發淩亂而潮濕,與平日的嚴謹形象相比多了三分不羈三分性感,老實說,非常,非常讓我不習慣,我想我來得真的不是時候。
他看到我也有些驚訝,轉身走回床沿拿白色襯衫套上,“有事?”他問。
“簡玉嶙在我房間。”意思再明白不過,而我相信他也明白了。
“可以談一下嗎?”
我的腳步略有停頓,“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
“葉先生是魅尚旗下藝人,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我停下腳步。
“近期內,”席郗辰的口氣像是在斟酌著如何表達,又像是在壓製著某種突如其來的澀意,“他可能會有些麻煩。”
“我不知道原來席先生也愛管娛樂圈的事情。”
“席氏是魅尚的上家。”
我瞠目,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了,“幹嗎跟我說這些?”我指葉藺。
“你會想知道。”
“那麽,多謝你的自以為是了。”
“簡安桀,如果給彼此機會,我們可以和睦相處。”
和睦相處?
我不想再搭理他不知所雲的話,簡玉嶙他愛管不管!結果還未等我走出兩步,席郗辰已經來到我麵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他的表情複雜,帶著某種濃到化不開的憂鬱,“期限,給我定的罪,期限是多少?”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不尋常的注視,我的心髒不由收縮著,一時覺得氣悶難當,“誰有那麽大的能耐給席先生你定罪?”
“有,簡安桀,你知道,你一直都有!”他的雙眸幽暗不明,閃爍著某種危險,下一秒,他的嘴唇印上來,我的呼吸被奪去。過多的驚嚇讓我一時忘記反抗,當他的舌極具侵略性地侵入口中時,我慌了,想掙脫開他,他的右手滑入我的發中壓製住我的掙紮,吻逐漸加深,我的身體已經全部貼上他滾燙的胸膛。
“簡、簡小姐,席先生,你們……”
窒息感撤去,我感覺到他把我擁在懷裏,我神思恍惚地望著前方一點。
“林媽,你去簡小姐的房間把玉嶙帶去他房間。”蒙矓中聽到的低沉嗓音已經恢複一貫的冷靜,隻是隱約多了一絲喑啞。
感覺他側頭親吻我額邊的頭發,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任由他抱著,我猛地推開他向樓下跑去。
我的行為足以被稱作落荒而逃,我焦躁不安地在花園裏來回走動,外麵零下的溫度,我隻套著一件薄毛衣,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年少時我跟葉藺都很少接吻,就算偶爾親近,都隻是輕輕碰觸,這席郗辰簡直是……我一直以為他足夠克製和理智,卻原來不是,不免溢出一抹苦笑。顯然,我們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已經被他弄得模糊。
想起今天傭人跟我說過,我父親今晚就會回來,如果父親回來而沈晴渝還是沒有出現,那麽我不會再等下去,畢竟那句道歉可以不說的,即便會一直心懷愧疚。因為我更怕再待下去會得不償失。
席郗辰喜歡我?這可真是我遇到過的最滑稽的事情了。
正在這時,有車燈閃過,黑色轎車開進了旁邊的車庫,我站在光線昏暗的花叢邊,看著父親下了車,然後是沈晴渝。看來,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
我在外麵又留了一刻鍾,當我走進客廳時,父親在打電話,一旁成熟幹練的女人抱著簡玉嶙在說話,歲月似乎未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父親看到我,結束通話,“安桀。”他踟躕著走到我麵前,找著可以說的話題,“我剛還問林媽,你人去哪了,這麽冷的天,怎麽跑外麵去?”
我不動聲色,靜等下文。
他看了眼沈晴渝,“前段時間你沈阿姨正好也在新加坡,所以這次就一道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
父親看我表情如此冷淡,有些不知該如何繼續,歎了一聲才又道:“你跟你阿姨也是六年沒見,難免生疏了,以後多多相處就好。”
我不由笑了,我跟她,從未熟悉過。
“安桀。”沈晴渝終於出聲,笑著走過來,“之前就聽你爸爸說你回來了,我本來想趕回來的,可抽不出時間,哎,結果拖到了現在。倒也巧,跟你爸爸同一天回。安桀,歡迎你回家。明天我在家,我們可以好好說說話。”
“好。沒其他事我先上去了。”我走向樓梯處,繞過站在那裏的男子上了樓。
關上房門,我卸去一身的防備和疲乏。
第二天,我下樓,客廳裏沒人在,電視倒是開著,而那刻電視節目裏播放著的人竟然是席郗辰,我也不知自己是出於什麽原因,總之我停了下來。
“我們這期《celebrity》非常榮幸地請到了席氏ceo席郗辰席先生。”女主持人專業地開始,慣例地獲得一片掌聲。
席郗辰坐在單人沙發上,穿著剪裁合宜的黑色西服,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客觀地評價他,真的是優雅又華貴,再加上他本身有種淡鬱的氣息讓他又多添了幾分神秘感。
“我們節目組也曾邀請過不少成功企業家,但我敢說,席先生,您是我們節目有史以來請來的最年輕也是最英俊的一位企業家,據我所知,您還未到三十歲?”
“是。”席郗辰很簡潔地答了一聲。
“您這麽年輕就有了這麽大的成就,真的很讓人欽佩。”
“我父親,也就是席氏控股的創始人,他是一位非常敬業的企業家,我隻是在他給我的平台上發揮而已。”
“席先生真是太謙虛了。據我們所知席氏控股有限公司這五年來發展得如日中天,席先生對於管理企業一定具有獨到而又正確的見解。”接著主持人連續問了一些關於企業經營管理理念的問題,而他也作了該有的回答。
我看了一會兒,就去廚房找了兩塊麵包就著水吃了。出來的時候,女主持人正麵朝台下觀眾說:“接下來我們響應一下觀眾的需求,基本上是女性觀眾的需求,請教席先生一些私人問題。”立即獲得一片掌聲。
席郗辰頷首,風度頗佳。
“席先生一直很低調,我們都好奇席先生結婚了沒有?”
“還沒有。”
“果然還是單身貴族中的一員!”女主持接著又半開玩笑道,“但不要告訴我,席先生您打算永遠當單身貴族?”
“我會結婚。”他說。
女主持接話道:“席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表示目前已經有適合的結婚人選了?如果是的話,我想現場和電視機前的不少未婚女觀眾要對那位小姐表示羨慕和嫉妒了。不知能否請席先生稍微透露一下這位未來的席太太是何許人呢?”
“我很樂意,但是我想她不喜歡我談論到她。”
“前兩天他去錄的,從沒參加過這種節目,倒也遊刃有餘。”不知什麽時候沈晴渝竟站在了我的身後側,然後她走到我旁邊,笑著跟我說,“這是阿姨在負責的電視台節目,我跟他說了好幾回,總算是給了我一次麵子。”說到後麵變成了自言自語,“不過,郗辰什麽時候有了看中的女孩子了?”
我開口道:“看來你們都過得很不錯。”
沈晴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安桀。”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那年的事故,我父親和你的外甥都認為是我故意的,你應該最清楚我是不是?”
她的臉色難看起來,“以前的事情,我們都別再放在心上了,後麵的日子我們大家好好過。”
我輕笑了一聲,“你別擔心,我隻是想跟你說,我一直深感內疚,我沒有抓住你,讓你的孩子死了。但那場意外並不是我的錯,你很明白,所以,請你讓你死了的那孩子別再來找我。”
“你……”沈晴渝驚訝地看著我。
我沒有再等她說什麽,上樓去收拾行李。一進房間我的胃就抽搐起來,痙攣惡心得讓我不住幹嘔,我跑去衛生間,吐出了一些清水。
我在法國曾看過心理醫生,因為晚上不敢睡。
我洗了把臉,走回房裏,剛將行李收拾好,傭人就敲門進來告訴我,中午我父親會回來,說要跟我一起吃飯。
我沉吟,最終還是沒用地點了頭。當麵道別,自此再不牽掛這裏的一切。
但我怎麽也想不到,我隻希望能得到一點公平的善待,卻連這樣的要求都是奢想。
吃飯前,傭人來跟我說我父親讓我去書房。
我走到書房門口,敲門前我望了眼走廊盡頭的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很壓抑,想來會有一場冬雨要來。
“進來。”
我推門進去便發現氣氛的不尋常,父親、沈晴渝,甚至連席郗辰都在,父親與沈晴渝站在桌前交談著什麽,坐在一旁的席郗辰低著頭,劉海擋住了光線,陰影在眼瞼處形成,顯得深沉莫名。
“安桀。”沈晴渝和善地叫了我一聲。
“有事嗎?”這樣的氣氛讓我沒來由地覺得不安。
“有事,而且還是好事。”沈晴渝笑著說。
“安桀,爸爸跟你說件事情。”簡震林的聲音過於嚴肅謹慎,這更讓我覺得事情不會太簡單。
簡震林走過來,遞給我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名長相端正的男子,“這位是陳淇鈞先生。”
我愣了一下,隨即不敢相信地盯著他,簡震林的眼中有著心虛。我不由退後了一步,排山倒海的窒息感席卷而來!手上的照片滑落,雙手垂在兩側慢慢握成了拳。
“安桀,我隻是想為你做點什麽,我想補償你。”簡震林的聲音幹巴巴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照顧你、愛護你,陳淇鈞先生為人耿直、地位崇高、事業有成,對你,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安桀,你不用擔心也不要胡思亂想,陳先生他很看重你,雖然你們年差七歲,但是老夫少妻感情更能長久。”
“你如果答應,我明日便跟陳先生提。安桀,你要相信爸爸,爸爸是不會害你的,爸爸之所以會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為了你的將來。”
“夠了!”我終於無法再克製地大叫出聲,我沒有想過要報複他們——報複父親對我的遺棄,報複沈晴渝的誣陷,但並不代表他們會放棄一次次對我的傷害、踐踏!
“安桀?”
我看著眼前字字句句說要“補償”我的父親,“你真偉大,父親,竟然為了自己的生意不惜召回六年前被趕出家門的女兒,陳淇鈞先生是吧?”我彎腰撿起腳邊的照片,“他看上我,看上我什麽?我的這張臉,還是我這副破敗的身體?你有沒有跟他說過你女兒心理有疾病的,你有沒有跟他說你女兒甚至還是右手殘廢的?”
“什、什麽?”
他驚詫的表情讓我想笑,“你連我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都不聞不問,你憑什麽管我的將來?為了我好?多麽偽善的借口,你何不直接說你想要利用我來幫你獲得更大的利益,這樣豈不真誠?至少這樣,我就不會覺得這麽倒胃口!也許這樣,我可能會大發慈悲地幫助你也說不定!”
“安、安桀,你說你什麽?殘廢……”沈晴渝過來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甩開她的碰觸,“沈晴渝,你明明心裏很不喜歡我,卻偏要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給誰看?不累嗎?”
沈晴渝有點著急了,“安桀,我沒有不喜歡你,我隻是、隻是不知道怎麽跟你相處……”
我冷笑,一一掃過眼前的人,震驚的父親、緊張的沈晴渝以及一直坐在那裏垂著頭的席郗辰,“我本來還想,這次突然找我回來是為什麽?是不是想要為這麽多年的遺棄說聲對不起?原來是想要把我當作籌碼來聯姻。你們給陳先生看的是我哪張照片?出國前的?十七八歲那時候的?陳先生喜歡未成年?還有這幢之前說要給我的房子,是給我作嫁妝用的?你們可真大方。”
“安桀,你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你們現在是想要聯合起來把我送人啊,這樣我也不聲不響?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簡安桀,我不會再軟弱無能到任由你們丟棄,更不可能被你們利用和作踐!”
“安桀,為什麽你要這麽偏激呢?”簡震林的身體顫抖得猶如寒風中的枯葉,“還有,你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右手會殘廢?”
我強製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如今再說這種廉價的關心的話,隻會讓我更憎恨你。”
簡震林狼狽地看著我,錯愕不堪。
我拿出那張一直放在口袋裏的信用卡,扔在簡震林麵前,“這是還你的,裏麵一分都不少,以後,我與簡先生您不再有任何關聯。”
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轉身離開,背挺得很直,帶著我所有的驕傲,證明著這一次簡安桀並不是被趕出簡家的!我走出玄關,穿過花園,任由冰冷的雨點打在身上。當我跨出那扇鐵門時,我想,這次是真的徹底結束了。
記得有首詩裏有一句話,她說:“美麗的不是那幢小樓,是小樓裏的那個故事。”換在我身上便成了,“小樓依舊是那幢美麗的小樓,我在這樓裏經曆的,卻從來跟美好無關。”
淚水順著雨水滑落臉頰,滴落到腳下冰冷的路麵上。
“哥,帶我離開這裏吧。”我倒進撐著傘朝我跑來的樸錚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