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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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在看著上官葉,他們等上官葉的話。無論上官葉做了什麽決定他們都會遵守去做的。可上官葉仿佛並不在意他們的目光,而是把視線看向濃如墨的前方森林。
即便上官葉修為高,可在這樣深不見邊的森林中,他又能看多遠。他能否看到那未知的等著他們的危險?
良久,上官葉才從那如深淵的黑暗中把視線退了回來,對其餘四人道:“諸位從現在開始休息,一直休息到明天晚上再行動!”
宋景皺了皺眉道:“休息到明晚?”
上官葉冷冷道:“不錯,明晚。”
沒有人再問,因為他們知道在這裏上官葉說了算。再加上他們耗費了大量的真氣,若此刻遇到什麽危險,他們還能出手的恐怕沒有幾人。
大荒山的氣候是最令人捉摸不定的。昨夜還滿山的星光,遍地的秋風,轉眼間已經秋雨蒙蒙。深秋的雨並不太大,但也如春雨般纏綿。
本來就昏暗的大荒山裏麵,此刻更加的昏暗。茂盛的林間還纏繞著乳白色的霧,薄如輕紗,飄渺如帶。
百祖山的五名弟子也沒有想到會下雨。雖然林間滲下的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但若是從昨晚的下半夜就一直下到今天的午時,那麽無論那棵樹如何的茂密,恐怕枝幹也已經濕了吧。何況現在是深秋,萬物凋零的季節!
五人身上的真氣也隨著森林的顏色在變換著,他們仍然在修煉休息。當然有一個人除外,這個人就是楊郎。他從昨夜下雨前休息過一會以後,就沒有再休息。
他聽得見森林上空雨打落葉的聲音。他兩手托腮,眼睛呆呆地看著,仿佛已經陷入了亙古長思的世界中去了。其餘四人雖然覺察出了他的發呆,特別是上官葉,可誰都沒有打破他在這樣一個雨夜長長的發呆。
上空那一陣陣悲催的秋風攜帶著落魄的秋雨,在無人問津的這一季節悄悄地收獲還剩餘著的凋零。一片枯黃的葉片從楊郎發呆的眼神中,打著滾漸漸落下,落在了那不知名的一大堆落葉上。它們等著腐爛,等著野獸從它們身上踐踏過,甚至在它們身上留下糞便。
楊郎是不是也看到了百年後的他,如這深秋裏的一片落下的枯葉?
秋雨已深,傍晚也昏。
也不知道為什麽,百祖山的五名弟子本想借著白天的時間看一看更深處讓雪山貓都不敢前進一步的危險是什麽。
可人算如何敵得過天變呢?千百年來無數的英雄人物都不是會歎時運不濟麽?
百祖山的五名弟子看了一天的煙霧繚繞,可他們還是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或許正是這種一切正常的感覺造成了無數人的悲哀!
借著還能伸縮不遠的視線,上官葉仿佛做了一個決定。他對著楊郎道:“師弟不必再進去,若見到我們釋放的求救煙霧,立即轉身出去。若我們沒有遇到危險,就同時釋放三根煙霧,師弟可以提前去報告我們的任務完成。”
上官葉說的“我們”明顯是除了楊郎以外的四個人,其他三人看著楊郎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不用他們說,他們都知道上官葉這樣做的目的。
楊郎的表情在這昏暗的場景下,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蒼白而有些獰猙。不過他很快又恢複了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夜,糟糕透頂了的夜。
楊郎獨自一人坐在森林的上空,他沒有用真氣來抵禦秋風跟秋雨的侵襲。或許根本就用不著。他依舊發著呆,發著那隻有一坐下來就會投入進去的呆。或許在發呆裏麵,他才能找到一個該屬於自我的世界,找到一份別人體會不到的辛酸!
楊郎青色的長袍,已經全部濕了,嘴唇也在秋風的親吻和秋雨的碰觸下,漸漸發紫。雨順著他那整齊的發髻上,流過額頭,打濕雙眼,劃過臉頰,到達唇邊,細流入嘴裏,心裏。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鹹鹹的,淡淡的?或許什麽味都沒有,亦或什麽味都有,隻是太複雜,沒嚐出其中誰重睡輕。
就在楊郎發呆的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一束目光朝他看了過來。他緩緩地抬起頭,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曾瑤。
曾瑤白皙如水的麵龐上在這樣的夜裏看起來格外的美麗。她就站在離楊郎不到五丈的樹梢上看著楊郎,那眼神柔柔的,竟也仿佛呆了一般。
楊郎臉色一紅,連忙站起來問道:“師姐如何也到了這裏?”
曾瑤回過神來連忙笑道:“師父,見你們兩晚未有消息,擔心之下,派我來接應接應。”
楊郎“哦”了一聲。仿佛竟聽懂了。
隻見曾柔略帶關心地道:“師弟如何獨自坐在這裏,飽受風雨呢?”
楊郎麵色又蒼白了下來,他心裏多麽想大聲喊出:“隻因我不會劍訣!人人都想保護我,把我留在了這安全的地方,他們卻去冒生命的危險。我是累贅,我是負擔,我是多餘,因此我留在了這裏。”
楊郎沒有說出口,也沒有回答。因為他相信曾瑤能夠知道的。曾瑤一定知道他連百祖山的入門招式都沒有學好的。曾瑤也仿佛知道,竟改口問了下一個問題:
“那其餘的四個師兄弟呢?”
楊郎眼神看向了大荒山中部,帶痛的眼光半天才說出兩個字:“裏麵。”
未等曾柔再問,楊郎看向大荒山中部的目光中已經被一束升起的五色信號煙吸引,他的瞳孔瞬息收縮起來。他腦海裏浮現了上官葉說過的話:
“師弟不必再進去,若見到我們釋放的求救煙霧,立即轉身出去。若我們沒有遇到危險,就同時釋放三根煙霧,師弟可以提前去報告我們的任務完成。”
此刻楊郎看到的不是三根信號煙,而是一根,一根是不是說他們遇到了危險?
連上官葉等百祖山的精英都認為是危險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楊郎現在可以很輕鬆的禦劍回去,躲離這危險,甚至回去以後他的師父還不會罵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什麽都不會,能逃得性命已經是大幸了。
楊郎是該回去還是進去跟他的師兄師姐同進退?可他什麽都不會,進去以後是不是一樣不能改變什麽,甚至成為別人的負擔?
時間不容楊郎多想。那五彩的信號煙在這樣漆黑的雨夜顯得格外的燦爛。可燦爛的東西是短暫的。當五彩的信號煙緩緩落幕時,楊郎咬了咬嘴唇,禦劍朝裏麵飛去。
楊郎突然發現,曾瑤看見信號煙時竟然沒有立即前往,而是等到他朝裏麵飛去時,才跟上了他。楊郎不會多想,因為他也知道曾瑤和他大師兄上官葉之間的事。所以那天在百祖殿前曾瑤對他的羞辱,他並不怪她,也不怪他的大師兄。他隻怪自己,怪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太多。
大荒山,中部深處。
此刻無數的獸吼聲震得天崩地裂。身在古銅鎮的四大派的弟子也紛紛露出了懼容。沒有人能想像得到在這樣一個雨聲侵襲的秋夜,會有如此的驚天吼叫。那些剛卸了妝的女弟子們的素顏,在這吼叫聲中,容顏一一的碎去!
上官葉四人此刻真是上天不能,入地不行。他們身後是無數的野獸,頭頂上有無數飛禽。仿佛隻要他們四人敢朝森林上空逃竄,立即就會被這些飛禽吞噬。
四人在林間沒命地逃竄著。宋景因救援唐雙怡的時候,斷了一隻手,此刻一臉的蒼白。而唐雙怡和解雨除了衣服割破,身上肌膚被擦傷外,到沒有多大傷害。而上官葉雖沒有傷害,可他背上卻背著一個人。如果楊郎在場的話一定會驚訝,因為上官葉身上背著的這個人竟是在他身邊的:曾瑤。
楊郎的麵色變了,無邊無際的飛禽朝他這邊飛了過來,而且速度飛快。眼看就要把他跟曾瑤吞沒,想往後退已經來不及了。
楊郎看了一眼曾瑤,兩人的目光完全的契合。然後二人就往下朝林中衝了去。
剛下到林中,楊郎的頭皮就一陣發麻,那無邊無際的野獸奔跑聲,讓他的心為之一沉。他知道下來的選擇未必正確。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看到了四道向他和曾瑤的地方飛奔而來的身影。模糊間仿佛是三白一青。
楊郎來不及多想,他隻要知道飛奔而來的四人是百祖山的弟子就好。
就在楊郎打算上前的瞬間,四道身影已經來到了楊郎不遠的身前。四人看到楊郎的時候雖然很憤怒,但那眼睛裏透出的多是欣賞。可當四人看到楊郎身後的曾瑤時,那表情像被別人用鞭子猛抽了幾百下,扭曲得讓人不敢相信!
上官葉突然朝楊郎道:“小心你身後……”
話還沒有說完,楊郎已感覺不對,因為他也看到了上官葉背上的曾瑤。他很快地轉頭向後麵看去,她很想知道他後麵的曾瑤究竟是誰?
楊郎轉頭的瞬間,他突然看到“曾瑤”微笑著從身上甩出一條白色的尾巴,那尾巴已經來到了他的脖子麵前,好像要把他勒住,勒死!
“曾瑤”的笑依舊甜美,美得像一塊甜甜的餅幹,任何人看起來都不會拒絕的餅幹。可這餅幹帶毒,帶著無人可解的毒。
楊郎身後飛奔而來的四人,雖嘴裏大聲喊著:“不要!”但那聲音楊郎已經聽不見了。
楊郎臉上露出了比“曾瑤”更甜美的笑容,那笑容沒有毒。有的隻是解脫和幸福。
終於還是要走了麽?
終於可以解脫了麽?
終於隻要閉上眼就看以忘卻那些早該忘卻的場景了麽?
秋雨淅瀝地下著,這黑夜為什麽能如此地殘忍,在黎明尚未到來之前就讓人心力交瘁?
解脫真的隻有依靠死亡,才能獲得重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