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漸欲迷人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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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夫與仵作去而複返,至夏初麵前,柳大夫道:“屍體模樣改變得太厲害,我也不太能確認,但應該是東家的夫人曹氏。”他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以前我給曹氏問過診,所以那個翠玉的鐲子我看著有些眼熟。”
    夏初看柳大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淡定,便拱手一揖:“辛苦柳大夫了!”
    “客氣!”
    “哦,再勞駕問一下,四五天前曹氏可曾來過廣濟堂?”
    柳大夫搖頭:“五天前是四月初一,是家父的忌日,所以我沒在這裏。四月初二……我在,但沒看見喻夫人來過。”他低頭又仔細地想了想,仍是搖頭,“喻夫人很少來廣濟堂。”
    夏初讓柳大夫先去歇息,又以同樣的話去問唐奎,唐奎茫然地搖搖頭,隨即又睜大了眼睛,失聲道:“怎麽,那屍體是喻夫人嗎?!”
    “還得讓喻家的人來確認一下,目前看來,應該是吧。”
    唐奎“咦”了一聲,猶是不信地道:“這……怎麽會?夫人怎麽會在後院房裏?”他又看了看柳大夫離開的方向,“別是看錯了吧?”
    “不管是誰,幹係一樣重大。”夏初說完側頭琢磨了一下,問道,“你家夫人有沒有後門和這間屋子的鑰匙?”
    “夫人平時很少來的,我是沒見她用過鑰匙。”唐奎抖抖手,“東家不在,要真是夫人死在這裏了,我可怎麽交代……”說著說著,又抹著眼睛哭了起來。
    夏初也懶得勸他了,叫了許陸過來,讓他帶著唐奎到城外百草莊通知喻家人過來認屍。
    屍體已經腐爛了,這天兒漸暖,絕對不能再放了。
    柳大夫讓自己的徒弟幫著上了店鋪的門板後,便準備先回家了,蔣熙元叮囑他最近不要離開西京,可能隨時有情況要向他了解。
    廣濟堂店鋪中,雖然還是能聞見臭味,但因為有大量的藥物氣味與之相混合,倒也不至於忍受不了。府衙的這幾個人占著人家的鋪麵,拿了寫方子的紙筆,開始討論案情。
    夏初比較相信柳大夫認屍的結果,喻夫人死在喻家自己鋪麵的房間裏,比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死在這裏要更合理一些。
    當然,也更讓人浮想聯翩一些。
    “廣濟堂每天都會開門營業,如果唐奎他們不知道曹氏來過,那麽曹氏肯定是從後門進的院子。這個應該是沒有什麽疑問的。”夏初說道。
    蔣熙元頷首:“這點是沒什麽疑問,但疑問是她為什麽要從後門進來。”
    “為什麽?”鄭璉靠在櫃台上問了一句。夏初反問他,“你覺得為什麽?”
    鄭璉想都沒想地說:“就是不想唐奎他們看見唄。”
    “倒是沒錯,但也跟沒說一樣。”蔣熙元給了一句評價,見鄭璉愣神兒,便道,“你倒是記下來啊。”
    “第二個疑問是,曹氏的死亡時間在五天前,這麽長的時間為什麽會沒有人報案?她是喻家的夫人,失蹤四五天的時間不可能沒人注意。”蔣熙元繼續道。
    鄭璉那邊一聽,提筆唰唰地寫了下來。
    “我剛剛還想到了一點。”夏初說,“咱們通過‘隱藏的銀窖’這個線索認為凶手是熟悉廣濟堂的人,而能知道銀窖位置的人必然是喻家人,喻家人殺了喻家人又扔在喻家的地盤,這指向性太明確了,明確得我都忍不住懷疑。”
    “你覺得是栽贓?”蔣熙元問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有沒有可能是一起單純的入室搶劫?先不管曹氏為什麽要偷偷地來廣濟堂,反正她就是在這兒。她是喻家的夫人,極有可能是知道銀窖的位置的,有人入室威逼她說出銀窖的所在,然後將其殺害,最後再把屍體扔下去。這樣的話比較好解釋為什麽門上的鎖都是完好的,隻有銀窖的鎖是被砸開的。因為喻夫人有那兩把鑰匙,卻沒有銀窖的鑰匙。”
    “那銀窖裏丟錢了嗎?”王璉問道。
    “還不知道,這個還得找出廣濟堂的賬本來,然後再核對一下才知道。”
    蔣熙元沉默了半晌,緩緩搖頭:“不對,如果是入室搶劫,那麽有一點是說不通的。”
    “哪一點?”
    “他為什麽要去擦地上的血?”蔣熙元扭頭看著夏初,挑了下眉毛。
    夏初一聽便明白了,這確實是搶劫推論的一個漏洞。如果是入室搶劫的悍匪,他的目標是錢,拿了錢逃之夭夭,一輩子再不會進這個屋子,那他擦血做什麽?
    總不會是想收拾屋子。掩蓋現場痕跡?且不說是否掩蓋得了,關鍵是沒有必要。在沒有血液鑒定、指紋鑒定、dna和攝像頭的古代社會,如果是流竄作案單純搶劫,隻要不在現場被發現,想逮住非常難。
    夏初剛要說話,瞧見蔣熙元的表情,不禁側目道:“喲?大人你這個表情是……得意?”
    “沒有啊。”話雖這麽說,蔣熙元卻微微坐直了點兒身子,彎唇一笑,“且問夏捕頭,本官我說的是否有道理呢?”
    夏初別過頭去,沒有直接回答他,迂回地答道:“那咱們還是應該從喻家以及與曹氏相關的人入手。回到最早的那個推斷——熟人作案,激情殺人。”
    “什麽叫激情殺人?”鄭璉問道。
    “就是凶手原本沒有想要殺人,受到刺激後失去理智,就是說失控了,才將被害人殺死。跟方若藍那種預謀殺人不同。”夏初耐心地對鄭璉解釋道。
    蔣熙元思忖了一下道:“現在最大的疑惑,還是曹氏是如何出現在廣濟堂的。”
    夏初眨眨眼:“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是個有鑰匙的人?”
    “我的意思是,那把開啟了門的鑰匙,究竟是從哪兒來的。”蔣熙元對夏初挑了下眉毛,“曹氏出現在廣濟堂是‘瓜’,那麽鑰匙的來曆便是‘藤’。現場有鑰匙嗎?”
    夏初揚聲喊來了楊仵作,讓他去搜一下屍體身上有沒有鑰匙。楊仵作去了回來,說並未發現鑰匙。
    “沒鑰匙?”
    “沒有。”楊仵作很肯定地點點頭,臉皺得有點苦,可見剛才去搜屍體的感覺極其不好,“我在銀窖裏的時候也看了,除了銀箱和一把斧子之外,還有一頂帷帽,再沒有別的東西。”
    夏初叩了叩下巴,道:“鑰匙自然是不會自己跑的。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她與有鑰匙的人一起來的;要麽,就是她自己用鑰匙開門,凶手尾隨,凶手殺了人之後封閉現場,將鑰匙帶走了。這個事還是得問他們百草莊的人才知道。”
    “嗯。夥計和大夫都不知道曹氏來了廣濟堂,家裏也沒有人報案,也就是說完全沒人知道她的行蹤。這麽隱秘……”蔣熙元站起身來踱了兩步,牽唇笑了一下,對夏初道,“你覺得會是為什麽?”
    夏初眯眼看了看蔣熙元:“大人能不能笑得正經些,咱們是在查案。”
    蔣熙元輕咳一聲,坐回了椅子上:“好吧,等喻家的人過來,問問再說吧。”
    喻家人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來的人叫喻示寂,二十來歲的樣子,身高腿長,生得不錯。估計路上已經打聽過廣濟堂的事情了,所以臉色並不好看。
    夏初乍看還以為這是東家喻溫平的兄弟之類的,後聽他自我介紹才知道,原來這位是喻家的長子。
    喻示寂進到鋪麵後掃了一眼,便到蔣熙元麵前拱手見了禮,之後又看了看夏初,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遲疑,隨即便道:“這位想必就是夏捕頭了,聽說您年輕有為,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久仰久仰!”
    神情舉止間帶著生意人的那種世故。
    夏初與他客氣了兩句後便讓許陸帶他去認屍。等喻示寂去了後院,夏初才對蔣熙元道:“原來那曹氏夫人是個續弦。”
    蔣熙元幽幽地感歎了一句:“年輕的續弦正室,很有故事的感覺啊!”
    夏初一樂:“大人如果去寫戲文,應該也是一把好手。”她見蔣熙元瞥她,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大人說得對。”
    過了沒一會兒,就聽見後院傳來了幹嘔的聲音。夏初與蔣熙元對視了一眼:“看來認完屍了。”
    喻示寂再回到鋪麵時,臉色更白了一層,嘴唇都白了,就剩下眼睛紅紅的。他摸到椅子邊坐了下來,唐奎給他倒了杯茶放進他的手裏。
    喻示寂愣神地看著那茶水半晌後,合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喻公子可認得那屍體?”
    喻示寂緩緩點頭,聲音有點沙啞地說:“看上去應該是我的繼母,曹雪蓮。她……她怎麽會……”
    夏初靜等了一會兒,等他情緒稍有平複,睜了眼睛後,才繼續問道:“死者死亡的時間已經有五天了,你們家裏沒發現她不在家嗎?”
    喻示寂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夏初不解,“你們不在一個莊子裏住著嗎?”
    “我已成家,與內人住在東跨院,距離父親的中院有一些距離。家父去臨風收藥了,我這幾天都沒往中院去過。”喻示寂臉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的,也不知道是被何種情緒影響。傷心抑或緊張?還是剛才被嚇到了?
    “令尊是什麽時候離京的?”
    “三月末,三十日,早上走的。”
    “你最後一次見到曹氏是哪天?”
    喻示寂看了夏初一眼,片刻後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可能是父親出發的那天早上吧。這幾天的確沒見到她,最近沒有大宗的買賣,而且內人前些日子生產,還未出月,我一直都在家照應著。”
    夏初緩緩點了點頭,記了下來,繼而又問道:“據你所知,喻夫人是否有廣濟堂後門和待客廳的鑰匙?”
    “沒有。”喻示寂不假思索地回道,說完又想了想,略顯煩躁地說,“我不知道,父親的鑰匙如果沒有帶走的話,也算是有吧。”
    “喻公子有那兩把鑰匙嗎?”
    喻示寂怔了片刻,點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而後說道:“有,不過出來得急,沒有帶在身上。”
    “這兩把鑰匙還有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