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誰賜誰一場原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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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與這樣的男子愛上一場。
但他們相遇得不是時候,如今的她,早已失去了可驕矜的資本,以及愛的勇氣。
臨近春節,周寶言已然參加了三次“有緣千裏來相會”的節目錄製。事後她也看過片子,一場節目下來,鏡頭停留在她臉上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分鍾。她心下鬆口氣卻又覺得頗有些不是滋味,細想想自己與那些想要在寶馬車上哭的女人沒什麽差別,她還不是為了那麽點勞務費而做著自己並不情願的事。
隻好屢次安慰自己,這世界就是這樣,不是人人得其所終。
第四次的電視節目錄製定在月底,聽說這一期的男嘉賓都很給力,樣貌身材以及身家背景都十分不錯,連朱眉眉都不禁動容,攛啜寶言要在場上主動出擊,爭取劍射長鷹。
周寶言白她一眼,“我怎麽主動出擊?你瘋了啊。”
朱眉眉不以為然,“你看前兩期的那個xx,明明事先都說好了,被2號男嘉賓要挑走的是15號女生,結果呢,她看上人家了,根本不管不顧,直接在場上頻頻搶鏡,連主持人都不得不讓她幾分,結果……牽手成功了。你呀,你也學學人家嘛!”
周寶言歎息一聲,“說真的眉眉,我真的想去相親,隻要他人沒惡習,肯對歡喜好,就行了。”
朱眉眉微微皺起眉頭來,“怎麽了?”
周寶言瞥她一眼,“你們大家不都說歡喜需要一個爹嘛。”
朱眉眉道,“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一個愛人,而不僅僅是歡喜需要一個爹。”
周寶言被說中軟肋,真正發起愁來,“這世上真有這種男人嗎?眉眉,你說實話,你覺得有嗎?”
朱眉眉沉吟一會,誠實答道,“老實說,我也覺得難。”
嗬,前景這麽黯淡,叫人怎麽振奮得起精神來。幸好“歡喜優品”的生意還算不錯,她花了一點錢把小小鋪麵重新貼上漂亮牆紙,小店一下子就顯得品味高了許多,“佛要金裝,人靠衣裝”,果然是對的。
每天晚上坐在燈下,緩緩把亂七八糟的鈔票弄齊整,分門別類地折好——這便是寶言最快樂的時光了。
頭疼的隻是歡喜總是追問,“許嘉臻叔叔什麽時候回來?”
寶言隻好搪塞,“差不多了吧。”
每次都是差不多,搞得歡喜很是不爽,“媽媽,你能不能換個答案?”
周寶言隻好說:“歡喜寶貝,那麽你能不能換個問題?”
歡喜頭一昂,“我不!人家想念許嘉臻叔叔!”
周寶言沉下麵色,“那我也不!許嘉臻是你什麽人啊,你想念他幹嘛?真是好笑!”
被嘲笑了的歡喜小臉頓時變白了,瞪著媽媽半晌,哇地就哭出聲來,蹬噔跑進房裏,砰地大力關上門,晚飯也不肯出來吃。
周寶言又後悔不迭,小孩子懂什麽。她站在門前低聲下氣地哄了半天,歡喜隻固執地不肯開門,最後還是霞姨走過來說道,“你去忙你的吧,歡喜待會我來哄。”
周寶言隻好訕訕離開。
走在人潮如流的街頭,周寶言再一次覺得自己做人失敗得很。她並非有意要凶歡喜,隻是因為……因為歡喜提到了許嘉臻。這三個字讓她惶恐,一聽人提起,她的心髒就砰砰亂跳。她討厭這樣的周寶言。許嘉臻絕不是周寶言的那盤菜,她不能放任自己被這道不屬於自己的菜毒死。
許嘉臻臨去香港時其實也有過交待,他給她打過一個電話的,她當時正在店裏忙著貼牆紙,又央求工人免費為自己掛兩幅無框畫,店裏一片狼藉,四下裏到處吵哄哄的,她隻聽到他說,要去香港一段時間。第一個浮上腦海裏的念頭便是,他需要一點時間,以便躲避她,以便冷卻他們之間狀似已然頗為親密的關係。
她在電鑽聲中默默地掛掉電話。第二天立刻以手機壞了為由,換了新手機新號碼。新手機花了近一千大元,心裏有些肉痛,但想想舊手機已經用了快三年,手機殼都剝落得不成樣子了,早該換個新的,而且隻花一千塊,就能躲開一些不想見到的人的話,怎麽都是合算的。
晚上玩微博打發時間,突然間心血來潮,發布一條新博:“有女一枚,年已二七,不胖不瘦不算美,征男人一枚。有意者私信。”
她哪有什麽粉,但微博一發,立刻便湧進來幾條私信,“留個q號啊,美女!”“熱愛sm,求誌同道合者!”“激情聊天,有意者加xxxxxx。”……
沒一條正經的。
周寶言喪了氣,關機做麵膜,明天要錄製今年的最後一期“有緣來相會”,雖然幾乎沒有露臉機會,但總不能頂著一臉枯容去見人。悲涼也好,愴然也好,自己知道就行,萬萬不能讓別人窺視了去。她這一生,最為懼怕的,也不過是這一點。
第二天的節目錄製並無新意,但小道消息總是正確的,這期的男嘉賓的確個個人材與身家皆出眾,因此現場氣氛也比過去的任何一期更為熱烈。
意外發生在最後一個男嘉賓出場的時候,周寶言記得他應該牽走18號女生。那是一個長相甜美,說話嗲聲嗲氣的年輕女孩,讓人不容忽視的豐滿胸脯,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典型的我見猶憐類型。
男嘉賓當然對這安排一早心中有數,但非常突兀地,他側過身子,向周寶言提出詢問,“您的女兒,真的有七歲了嗎?”
鏡頭立刻移到周寶言方向。周寶言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準確地說,到八月份才滿七歲。”
男嘉賓衝她微微一笑,“我很樂意與你一起照顧她,你呢?”
周寶言張大了嘴。
現場頓時發出一片輕微的噓唏聲。這種突發情況不是沒有過,隻不過周寶言身份尷尬,這樣的意外不該發生在她身上。
主持人畢竟見慣大風浪,立刻微笑著接上口,“嗬,真沒想到,男嘉賓給我們大家帶來了這樣的一場驚喜和意外……那麽,周寶言小姐,您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嗎?”
男嘉賓28歲,某廣告公司設計總監,父母皆高校教授,獨子,愛好打藍球,擅長下廚,性格開朗,朋友在vcr裏對他讚不絕口——這樣的一個男子,怎麽會突然把繡球拋擲她手中?
周寶言的眼角餘光看到了朱眉眉,她正一臉驚喜地向周寶言示意,答應他!跟他走!
周寶深呼吸一下,露出微笑,“但是我很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果斷地滅燈。
男子好風度,仍然帶著微笑,衝大家鞠一躬,“既然如此,我尊重您的選擇。”
主持人努力著打圓場,“還有別的女生花為您留著燈,您要不要……”
男子打斷了主持人,“不用了……”他轉過身,禮貌地再鞠一躬,優雅地向後台走去。
場內又是一片嘩然。
連周寶言也不得不承認,他離開得太瀟灑了,搞得所有的目光都追隨他而去。
周寶言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朱眉眉,她氣哼哼地正盯著她,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果然一走出電視台,朱眉眉就連珠炮地發起難來,“你搞什麽啊,這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啊,你怎麽就白白給浪費了?你瘋了啊,啊?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女人!”
周寶言道,“喂,你說,人家那麽好的條件,憑什麽看上我?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為了炒作!”
朱眉眉道,“你管他那麽多,就算是爛木頭,也要亂抓在手裏再說。”
周寶言白她一眼,嘀咕道,“我沒那麽饑不擇食。”
朱眉眉怒,“懶得跟你說。”她招手叫車,“我有事,走了。”
周寶言叫起來,“喂,喂,你去哪啊?一起走啊!”
朱眉眉頭也不回,“老娘有約會,你好意思跟著來?”她上了車。
周寶言氣,“你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
她悻悻地轉過頭,立刻看到不遠處的站著個人影,身形高瘦,讓她的心登時狠狠跳了一下。男人開了口,“嗨,你好!”
原來是今天那個男嘉賓!周寶言不易覺察地鬆了口氣。心底緊跟著嘲笑起自己來,剛剛過去的那一刹那,她在緊張和害怕什麽?眼前之男人的身形與許嘉臻頗有幾分相似,這便是她心跳驟然加快的原因啊。
男子走近來,微笑著,“雖然很冒昧,不過還是堅持等到你出來……”他遞過來一張名片,“我的聯係方式,也許離開屏幕,我們可以嚐試做個朋友。”
周寶言有些遲疑,“那個……”
男子笑起來,“放心,我不是壞人……”
他的樣子確實不像壞人,但是這年頭的壞人看上去都不像壞人,騙子看上去也都不像騙子……周寶言嘀咕道,“不是壞人,至少也是個奇怪的人……”
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揚,“此話怎講?”
周寶言索性坦言道,“我的條件並不好,為什麽會選擇我?”
男子眼中的晶光閃了一下,他好像比她還好奇,“為什麽這麽看低自己?”
周寶言笑笑,說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禮貌地晗首,“再聯係。”
結果周寶言跳上公車,就直接把男子的名片扔進了垃圾筒,她不無氣苦地想,許嘉臻說得對,因為歡喜,所以她自卑,無論她再怎麽疼愛歡喜,也掩蓋不了這一點,因為歡喜的存在,她總覺自己在人前無故地矮了一頭。是她不好……她自己先看輕了自己,她對歡喜的愛原來是這麽虛偽的嗎?
她甩甩頭,拿出手機給歡喜打電話,歡喜好像在吃東西,口齒含糊不清,“唔……媽媽……”
“寶貝在幹嘛?”
“在吃冰淇淋。”
“哎喲,天氣這麽冷,不要吃啦。”
歡喜反詰道,“天氣這麽冷都還要洗澡呢!”
周寶言頓時語塞,隻好惱怒喝道,“歡喜現在最喜歡跟媽媽頂嘴,媽媽說一句就頂一句。”
那端的歡喜不做聲了。
周寶言納悶地問道,“歡喜?歡喜?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歡喜悶悶地答,“歡喜一說話,媽媽就說歡喜在頂嘴,那歡喜幹脆就不說了唄。”
這小屁孩。
周寶言無奈地道,“好吧,媽媽錯了……”
歡喜立刻高興起來,“媽媽真乖……”
周寶言嘴角彎起來,溫言道,“媽媽星期一接你放學好不好?”
歡喜脆生生地答,“好!”
“那歡喜趕緊刷牙睡覺覺囉。”
“媽媽拜拜。”
“乖寶拜拜。”
身邊恰好坐著一中年女子,十分欣羨地與她搭起腔來,“你女兒呀……”
周寶言禮貌笑笑,“是啊。”
中年女子歎道,“養女兒就是貼心……我家那混小子,皮得很,成天無事生非,心都為他操碎了……”
周寶言謙遜地笑。
公車到站,她在小攤上買份鳳爪與鹵蛋,才上樓去。才至拐角,便看到一熟悉人影好整以暇地倚在欄杆旁,把本就昏暗的路燈光遮擋去大半。周寶言有些吃力地仰頭看,那人已輕笑起來,“你好,周小姐。”
他甚至主動伸手拿過周寶言手裏的東西,湊到鼻尖下深深一嗅,衝她展開天真無邪般的笑容,“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的?”
周寶言老半天才懂得回答,“你怎麽來了?”
他眨眨眼睛,“你換掉手機號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找我,上門來,我在家等你……”
他很突兀地湊上麵孔來,鼻尖幾乎與周寶言的抵在一起,“眼角好像多了一點細紋……呀,嘴唇也沒有血色,臉色這麽差……老實說,是不是想我想的?”
周寶言後退一步,努力淡泊一笑,“許少,你真的想多了……”
許嘉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饒有興趣地問道,“那麽,正確答案是什麽?”
周寶言裝模糊,“什麽正確答案?”
許嘉臻盯著她看,她也鎮定地回視著他,但是氣勢明顯弱了一籌,幸好許嘉臻並不緊逼,而是淡淡一笑,微微昂起下巴,“開門。”
那語氣,像此地是他家。
周寶言不情不願,有心想叫他走人,卻又深知此人不是個輕易就能打發得掉的主,隻好取出鑰匙,乖乖地開了門。
許嘉臻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大概覺得還不夠舒服,於是攬過一個軟枕,橫在頸旁,半邊麵孔壓在軟枕上。
周寶言也不理他,顧自換鞋去洗澡,出來時發現許嘉臻仍然保持著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去他麵孔前晃了晃,又伸出一手指輕輕戳下他額頭,眼見他一律沒反應,這才確信他是真睡著了。
這人。
周寶言心裏暗自嘀咕著,去房裏抱來被子給他蓋上,他被驚動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又動一動嘴唇,這才又重新熟睡。
她有些失笑地看著他,他有一張讓人無法忽視的英俊麵孔,睡著了後,那清冷的氣質更是昭顯無遺,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周寶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撥一撥他頭發。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與這樣的男子愛上一場。但他們相遇得不是時候,如今的她,早已失去了可驕矜的資本,以及愛的勇氣。
清晨醒來,許嘉臻已經離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連亂七八糟的鞋架子也被他收拾了一番。
周寶言站在客廳中間,冷冬的朝陽毫無暖意地投映進屋子裏來,茶幾上扔著一個火機,應該是許嘉臻落下的。周寶言忍不住深嗅一下,屋子裏好像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
她覺得一陣頭疼,到底要怎麽樣定義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她自己凝神想想,隻覺得混亂無比。
她狠狠地拍拍額頭,套上大衣出門去。春節在即,做生意賺錢最要緊,其它的統統要退避三舍。
一到店裏,立刻就忙開了。因為小穎的提醒,她提前囤了好些貨,要不還真無法應付滾滾人流。要過年了,又恰好周日,逛街的人們好像都被打了雞血地瘋狂購物,即便是在價格上,也比往日來得寬容,輕而易舉便議定價格掏出鈔票。
雖然收的大多都是小鈔,但周寶言還是頗感安慰,什麽叫數錢數到手抽筋,她總算有初步體會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她才得以輕鬆下來。卷閘門刷地拉下,這才覺得了全身像散架了似地疼。
她決定打車回家。
但站在路邊等了好久,也沒空車。她漸漸焦燥起來,恰好手機響起來,屏幕上閃爍著兩字,“許少……”
她又好氣又好笑,不用說,這人昨晚動過了她的手機,再次自作主張地把自己的號碼存到了她的手機裏。
她接通電話,“許少晚上好……”
許嘉臻嘻嘻輕笑,“是不是很有親切感?”
周寶言道,“許少有什麽事找我?”
許嘉臻道,“陪我吃飯吧。”
周寶言一口拒絕,“我累得要死,隻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