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壯誌滿滿要守歲到天明的小姑娘，得知江曄並不大礙且已經服了藥的情況下，在海棠和茶白揶揄的眼神中哈欠不斷，終是在二更天梆子敲響的時候沉沉地睡了過去，甚至在早上還懶了個床。

    “姑娘，該起了，今兒個初一要給老爺夫人拜年呢”海棠拉著小姑娘被上握拳的小手輕輕揉搓，一身喜慶卻不張揚的藕色回紋棉布外袍，俊秀的臉上是溫潤的淺笑。

    慕嬌小嘴微張，嘟囔著抽回左手，翻身側臥繼續而眠，似是為了防止在被擾了清夢，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往被中埋了半個。

    瞧著自家姑娘孩子氣的動作，海棠掩嘴輕笑，起身擺了擺手，讓屋內候著的小丫鬟們先下去，自己則是去衣架上拿了今天選穿的衣裙，又把今日配套的首飾放在了梳妝台上，確保小姑娘一會起來了就可以最快的梳洗打扮。

    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坐在矮榻上打絡子的海棠放下手中的彩線，起身行至架子床前，輕緩的哄道：“姑娘，已經過了辰時，今兒個新年頭一天，照例您要起來去拜年的”

    慕嬌聞言，微眯著眼睛支起身，透過帳子看了眼大亮的天色，打了個哈欠，就著海棠的手起身開始更衣梳妝。

    辰時三刻，慕嬌看著鏡中著彩蝶流仙錦裙襯內，外罩十樣錦毛領掛衣，上有粵繡繁花彩蝶紋樣，通體華貴的少女，滿頭烏發在海棠的巧手下織成一個疊環鬢，兩側發辮各帶一支山櫻釵，走動間粉晶珠穗清脆入耳。

    “海棠，你的手藝愈發好了”晃了晃頭，聽著耳邊的步搖的聲音，抿嘴一笑。

    身後的海棠聽聞，抬頭看著對鏡描眉的女子，打趣說道：“是姑娘愈發的漂亮了呢，讓奴婢都要看的癡了”

    “好哇，那大爺就娶了你”慕嬌起身，嫣紅的嘴角輕佻，清澈的桃花眼彎起，小手輕撫海棠光滑的下巴，端的一副驕縱模樣。

    屏風後擺膳的茶白進來就見兩頰微紅的海棠和自家笑得一臉魅惑的姑娘，也隨著輕笑出聲：“姑娘，早膳好了”看著移步外室，坐於桌前的小姑娘，接著說道：“昨兒個來的侍衛一早便在屋外候著，姑娘現在要見嗎？”

    江曄醒了？慕嬌咽下口中的雞絲粥，想了想，放下玉箸：“讓他進來，你們也去用膳吧，稍後一同隨我去拜年”她要跟這男人好好聊聊，爭取一次拿下！畢竟還有半個月就是花朝節了，時間不等人。

    兩人點了點頭，喚了小丫鬟守在門邊，趕忙打了簾子出去。現在時間確實不早了，等她們侍候完姑娘再去吃飯的話恐怕會耽擱了時辰，而要是不食的話，今兒個一天怕都沒有時間吃飯了。

    江曄站在柔軟的地毯上，低垂的腦袋，不聲不響，毫無存在感，若不是剛才進屋問安時的動靜，恐怕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還沒進來。

    “昨個承蒙江公公出手相助，聽聞你夜間有些發熱，現在好些了嗎”慕嬌收起眼中的沉思，若無其事的問道。

    江曄弓身，仍是毫無波動的聲音：“謝五姑娘恩典，奴才已經全好了”

    “公公今年多大了，瞧著像是比我四哥還要小，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就進宮了呢？”夾了一筷子青筍，嗯，微辣的口味，涼涼脆脆的挺好吃。

    用餘光瞟了眼腮幫鼓鼓的小女孩，眸光一閃，這話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昨天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

    “奴才今年十八，少時家父病逝，為尋活路便進了宮”簡言意駭的回複。

    慕嬌點點頭，這理由沒毛病：“既是這等原由啊，那你留在慕府吧，且不說與宮裏比如何，這定是沒人欺負你的，而且你身子不好，昨天又替我挨了一腳，我會吩咐下去，讓他們給你好好補補”她記得前世這個反派好像也是身子不好，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是年紀輕輕就開始咳血，想來是年幼傷了底子，既然自己前世承了他的幫助，那麽今生就盡可能的還他一個好的身子吧。

    “你會認字嗎？過些天我就要上府學了，瞧著其他人都有書童，你若認字就跟著一塊去吧”慕嬌接著說道，東黎國的府學是由各大家族聯手創辦，裏麵包含男子的書院和女子的學堂，教習先生是舉世的大儒，能進去學習的也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不說多機密，但打聽情報卻是輕而易舉。

    “謝姑娘抬舉，奴才兒時學過幾個大字”江曄不知慕嬌為何這麽信任自己，府學內都是各位的未來，故能去服侍的都可稱得上是親信了，這姑娘是不是傻，還是真的被昨天的事情感動了，可是，昨天不是她先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嗎？

    “嗯，瞧你就是個聰明的，要跟著我好好幹啊”慕嬌招牌眯眼笑，她覺得她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江曄肯定懂得，那麽接下來就是看這男人要不要合作了。

    江曄仍不住抬眼看了下隔桌而坐的女孩，腦中一排問號閃過，他做了什麽讓這傻姑娘覺得自己是可信的，甚至還要培養他？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在去表忠心了。

    “謝姑娘抬舉，奴才定不負您眾望”

    “嗯嗯，下去吧，這兩日好好歇著，熟悉熟悉”慕嬌舔著微麻的唇角，對其擺了擺手，她本想留他頓飯，但想了想，未免讓其覺得自己在獻殷勤，所以就算了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江曄行退禮，轉身離去，與進屋的海棠擦肩而過。

    上前給慕嬌遞了杯清口茶，取來披風為起身的小姑娘穿上，疑惑的問道：“姑娘要留他在陶然居嗎？”

    拿起微燙的手爐捧在掌心，抬步順著茶白掀起的簾子，向院外而去，軟糯的聲音落在同在院中的江曄耳邊：“是呢，他幫了咱們一回，又是個孤苦伶仃的，若是不管不顧，餓死街頭怎麽辦”

    “……”少年睫毛抖動，心中再次確認，這是個傻的，不光容易相信人還願意多管閑事。然而，作為被判定會淪落街頭的人真的是，不想感謝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