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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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服·戒尺
這……他……什麽意思?
見我滿眼疑惑,肖雨霖忽然悲涼地笑了起來,道:“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訴你罷……其實……我是個女兒身。”
呃、啊、誒、嗷、哢……胡、胡說!是女扮男裝的話,憑我這雙銳利的眼睛怎麽會看不出來?但……但現在仔細一看……他,他確實沒有喉結……可、可胸也是平的呀……當、當然,胸可以束起來,嗓音也有天生就粗的,個子也有高於一米七的,那、那走路姿勢、神態動作,明明都很男人化啊……
不理我的張口結舌,肖雨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爹是當朝宣節校尉,我娘去得早,膝下隻我這一個女兒,爹雖然喜歡男孩兒,卻又不忍再為我娶個繼母,於是自小便將我當男孩兒來養,以至於……以至於連我自己都把自己當成了男人……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鈴兒。直到……去年的六月,爹讓我嫁人,對方官高,推卻不得。我在那時才終於鼓起勇氣向鈴兒坦白了我是女兒身的事實……我對她說……我是真心地愛她,不是有意隱瞞,我比誰都恨自己沒有生為男兒身……倘若她恨我、不肯原諒我,那我們便就此一刀兩斷,她自去過她的生活,而我……失去了她生命便毫無意義,不如自絕於碑下,了此一生;倘若她仍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便為了她舍去親人家園,與她浪跡天涯,縱然逃不過宿命的追捕,也願雙雙共赴黃泉……我給她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三天後……六月初六,於蘭夜亭見麵,告訴我她的選擇……六月六,我的生辰,我原意是要在此處等鈴兒一整晚……誰知——我爹他知我不願嫁人,怕我離家逃婚,硬是著人將我找到,五花大綁地押了回去,自此鎖在房內出不得門,直到六月初九婚嫁之日……我被強行嫁往遠在邊城戍業的夫家……一去便近一年。這其間我也曾想過一死了事,然而又怕鈴兒還在等我,便硬是苟顏殘喘活了下來……眼看又是六月初六,我懷抱一線希望,向夫家謊稱要回娘家探望,雖晝夜兼程地趕了回來,無奈那男人疑心極重,始終寸步不離地在我身旁,使我不能脫身去找鈴兒。無奈之下我隻得將鈴兒曾贈與我的風箏取出來,放上天去……鈴兒自家是賣風箏的,凡買風箏的大多會當場一試,這一試難免要向空中看,若能看到我這風箏,鈴兒必然知道是我。一日看不到,我便日日放。附詩於上並不是為了要她看見,隻不過是我心懷妄想,盼望上天能垂憐我一片苦心,見到此詩後能將鈴兒帶來見我……誰知那日才將風箏放上去不久,那男人便走了來,非要我將那風箏扯回來讓他細觀,我一氣之下便咬斷了絲線,遺落了鈴兒留給我的這唯一的信物……今日為了能偷偷出府,我強顏歡笑陪他喝酒,將他灌得大醉方才跑了出來……誰想又撲了個空……果然鈴兒選擇了一刀兩斷,我也算得以解脫,從此再無留戀,隻盼來生莫再誤投女胎,與鈴兒白首偕老……”
我一時無語,人道女兒癡情,一個女兒是癡,兩個女兒便是癡上加癡。情之一字深不見底、廣不著際,草木有情,鳥獸有情,蝶戀花,鳳棲梧,不都是超越了倫理卻忠實於本性的真情體現麽?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又怎能將這樣一種可以彼此交付生命的感情拋諸於“情”字之外呢?
我不是極端的女權主義者,卻也不是什麽衛道士,我隻是認為,凡是真心相待的感情,不論性別,不論種族,不論年齡,甚至不論物種……都是純粹的。
阮鈴兒選擇自盡想必也是為了解脫吧……當她得知肖雨霖是女兒身之後發現這錯誤的愛情已是覆水難收,既恨她不是男子,又恨自己無法不愛她……這兩個人愛的是愛情本身,無關乎性別或欲望。
噯……能怪誰呢?錯誤的家教方式?錯誤的愛情觀人生觀價值觀?……誰知道呢,愛情那東西我自己還沒窺得一二,哪有什麽理論經驗去分析別人。
眼見肖雨霖死意已決,我一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勸住她,隻得問道:“你……還愛著阮鈴兒的罷?”
肖雨霖默然點頭。
我又問:“愛到何種程度?可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肖雨霖眼神中有著決然:“我都可以為她而死,還有什麽不能為她做的呢?”
“你這話可當真?”我嚴肅地望著她。
“你很快便能知道是真是假……”肖雨霖哀傷地步出蘭夜亭,欲往那牽牛花下的石碑而去。
我連忙去扯她,卻沒能扯住,隻得跟著她跑進雨裏,趕在她身前攔住,道:“若阮鈴兒要你為她活著呢?”
肖雨霖頓了頓,道:“除非她親口告訴我……”
“當然是她親口說的,”我微笑,“你將詩寫在風箏上試探天意,天意讓這風箏落在我的院子裏——你認為這太平城內能有幾人會像我這樣留下這代表了晦氣的風箏、異想天開地以為這詩句另有含義?又有幾人肯費心費力地解開詩中之謎、坐在亭中苦守一整天?可見冥冥之中我受老天指引,特來向你轉達阮鈴兒的心意——老天之所以選中我,必是因為我同阮鈴兒的意思一致——就是希望你能為了她好好活下去。當然,你若當此純為無稽之談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也會因此而懷疑你向天問情的誠意。”
肖雨霖無從反駁,隻是喃喃地道:“沒有了鈴兒,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你死了就有意義了麽?”我反問,“活著至少你還有回憶,死了連回憶都沒有了。阮鈴兒此時無論身在何處,始終都是同你共享著回憶的,而你卻想一死了之,扔下她一個人在天涯某處傻傻地為你祈福、祈求上天讓你好好的活下去麽?你可知鈴兒去年此時為何沒有赴約?還不是為了能讓你死心、而後另覓幸福?因她知道無論是一刀兩斷還是浪跡天涯,終究是既痛苦又辛苦的事。情之最高境界不是相守,而是盡力讓對方幸福。阮鈴兒已經盡力去做了,可你卻執意要將她的付出化為烏有,你於心何忍?”
餓著肚子說了這麽多的話,我的腿都有些軟了,這小子……嗯,這丫頭要是再執迷不悟,我也懶得再管了,要死死去,跟阮鈴兒做一對兒傻鬼,黃泉路上放風箏玩兒去!
肖雨霖失魂落魄地在雨裏站著,歡喜兒早就衝過來替我撐上傘,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倒是讓肖雨霖驚得回過神兒來,望著我喃喃地道:“你說……鈴兒她……會好好的活下去麽?”
“當然,”我微笑,“她比你勇敢多了,敢於承受痛苦,敢於當機立斷做出選擇。你既然希望自己來世轉個男人,那就從今生開始學著像個男人一樣去擔當一切罷。”
肖雨霖望了我半晌,終於低聲道:“謝謝你。”
我心下長出一口氣,總算沒讓我白在這裏又冷又餓地耗到現在,於是向她笑道:“不必客氣。那風箏你用不到了罷?送與我可好?”
肖雨霖勉強笑笑,道:“好,也免我睹物思人,又糾結起來……既如此,告辭了。”說罷轉身,回至亭中取了傘和燈籠,慢慢地走遠了。
我讓歡喜兒扶著我小心翼翼走至那牽牛花下誓言碑旁,由於我倆沒帶著燈籠,我便讓歡喜兒打亮了隻火折子,用傘遮著,照向那石碑後麵,豁然見那上麵刻著:唯願來生,與卿偕老,莫誤相思。
“歡喜兒,去把石桌上那風箏拿來燒了。”我輕聲道。
歡喜兒依言取來,在這墳前將風箏燒為灰燼。我估摸著這阮鈴兒死時是揣著遺書的,要她老爹將她葬於此處,並刻上那幾個字。她倒是死的痛快,隻苦了她老爹白發人送黑發人,也苦了我餓著肚子扯了一通謊,還真是不負責任。
心中唧唧咕咕埋怨了墳裏頭的阮鈴兒幾句,我招呼歡喜兒打道回府。才一轉身就險些嚇得叫出聲來,卻見那亭子裏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負手而立的那一個正是、正是嶽清音!
一時間我連擠進阮鈴兒的墳裏暫避的心思都有了,踟躇著慢慢走過去,邊走邊琢磨:這嶽清音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難道是昨晚他隻瞥了那風箏一眼就記住了上麵的詩、並且至少猜出了前兩句的意思,因此才能找到此處來?唔……這嶽哥哥果然不是等閑之輩,難怪那季狗官審案的時候也要常常問他的意見。照此看來我今後須更小心才是啊……嗯,還是先擔心眼前吧。
“哥哥……”我怯怯地邁入亭中,低頭不敢看他。這一次我是真的理虧了,哪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麽晚了還在荒郊野外的瞎逛蕩呢?何況身邊還隻帶了個小廝。
跟著嶽清音同來的隻有小廝長樂,手裏打著燈籠,將這小小亭子照在光影裏。
“回府。”嶽清音隻說了兩個字,轉身便向亭外走,長樂連忙撐起傘替他遮雨。我和歡喜兒在後麵跟著,一路磕磕絆絆地出得這片野地。天晚人稀,雇不著轎子,我隻好餓著一張肚皮緊緊跟在前麵那一言不發邁著大步向前走的男人身後,時不時還得小跑幾步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好容易回至府中,嶽清音徑直就奔了正屋大堂,我也隻得跟著進去,在當屋垂頭立了,嶽清音則一屁股坐在正座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屋內尚有幾個侍立待喚的丫頭嬤嬤和小廝,一見這架勢都嚇得大氣兒也不敢出,各自僵硬地立在原地,仿若一屋子蠟人。
身後撲嗵一聲響,歡喜兒已經跪在了地上,一副等待發落的樣子。我轉轉眼珠,正想著要怎麽解釋今天的行為,又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進來的是綠水她們幾個丫頭,一見我就撲上來問:“小姐!您沒事罷?急死奴婢們了……”顯然這幾個丫頭見我如此晚了尚未歸府急得掉了魂兒,還沒待我出聲安慰,忽地也撲嗵撲嗵的跪下了。
我心下輕歎,看來自己真不是塊當主子的料,任性也好隨性也罷,略有行動就會連累得這幾個丫頭小子跟著擔驚受怕遭責罰,還真是苦了他們了。
嶽清音終於開口了,沉著聲音道:“小廝歡喜,即日起罰往柴房砍柴三個月,薪餉減半;綠青紅白四名丫頭,洗衣房洗衣兩個月,薪餉減半……”
“哥哥!”我一急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的話,一叫完我就後悔了……怎麽又強出頭了呢……這位老哥明顯正處於暴怒狀態,雖然臉上沒有表現,但光看那眼神兒就可以看得出來嘛……冷得讓我連打好幾個哆嗦。罷了,事已至此……隻得硬著頭皮上了:“哥哥……今晚之事與他們幾人無關,請不要責罰他們……靈歌願承擔所有責任……”
“小姐……”幾個下人一起低呼。
我低聲向他們道:“你們莫再多嘴,否則以後就不必伺候我了。”幾人聽了嚇得不敢再吱聲。
嶽清音毫無表情地望著我,良久方慢慢地道:“靈歌,你可還記得為兄昨晚的話?”
唔……我可不可以回答不記得了?“記得,哥哥。”我低聲道,“有錯自然當罰,今晚之事錯在靈歌,請哥哥莫要怪罪他人。”
“既如此,靈歌你便上前領罰罷。”嶽清音依舊麵無表情,向身旁立著的一個嬤嬤略一揮手,那嬤嬤會意,轉身進入內堂,很快又出來,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戒尺。
我的眼睛“溜兒”地就睜圓了——老天!老天!這就是傳說中的家法麽?難道它當真是每個古代家庭居家旅行的必備良物?嶽哥哥……我可不可以反悔?我要收回剛才的話!嗚嗚嗚……
“身為未嫁之身,私自在府外逗留至夜不歸,有辱門風,按府規當責四十戒尺。”嶽清音波瀾不驚地道,示意那嬤嬤對我“行刑”。
噯……噯……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慢慢伸出雙手,手心朝上,死死瞪住那嬤嬤,心說大娘您老人家不會是姓容吧?我勸您最好掂量著點力道喲!姑娘我可是有仇必報小女人!招子給我放亮點(黑話都出來了)!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我內心強烈的怨念還是畏於我小姐的身份,這嬤嬤猶豫著遲遲不敢動手。嶽清音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把戒尺給我罷。”
這……你,你這可怕的家夥不會是想親自動手罷!
我想我這回是真的惹怒他了,也難怪,帶著他親妹子的身體到處跑,人人看見的都是他妹子的這張臉,丟人也是丟他妹子的,萬一受了傷害也是他妹子遭罪……大哥!這戒尺打的也是你妹妹的小手啊,你就忍心麽?嗚嗚……
嶽清音接過戒尺緩緩起身至我麵前,我立刻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望著他……可憐可憐我吧大哥……麵對如此可愛嬌弱的少女,你能忍心下手麽……
“啪!”嶽清音手中戒尺毫不留情地拍下,我的手心立刻一陣火辣辣地疼,蒼天啊,大地啊,耶酥啊,玉帝啊,請讓我穿回去吧……
一聲又一聲清脆又酷辣的責打聲和身後綠水幾個小丫頭的低聲飲泣交織在一起,我舉著已經因灼痛而麻痹的雙手咬緊牙關硬撐著一聲沒哼。突然覺得這情形有些好笑,想我一介以養活自己為終生奮鬥目標而在現代社會辛苦工作的平凡女人,莫明其妙穿越到了古代變成了米蟲小姐不說,竟然還被一個大我上千歲的古人打手板……這也忒滑稽了……噗!
“你在笑?”嶽清音停下手中戒尺,挑起眉毛望著我。
我暗斥自己表情管理不善,連忙皺起臉,低聲道:“哥哥聽錯了……靈歌哪裏還笑得出來……請哥哥輕些打……”
嶽清音望了我半晌,沉聲向在場眾人道:“今日小姐晚歸一事不許傳到老爺耳中,否則你們這些人一個不留,全部離府。”眾人連忙應是,嶽清音便又向跪著的綠水等人道:“扶你們小姐回房。”
綠水幾個飛快地起身衝過來扶住我,我白著一張臉望向嶽清音,輕聲道:“讓哥哥擔心了……對不起。”
這通打豈能白捱?佯作可憐地道個歉,讓這哥們兒內疚去吧!姑娘我幾時白吃過虧來著?
顫巍巍地被幾個丫頭扶著回了房間,一雙手已經不能動彈了,紅得像剛燒出來的豬蹄子。說到豬蹄子……“紅鯉,去夥房給我熱點吃的來,餓壞了。”
紅鯉吸著鼻子應聲去了,剩下的三個丫頭開始幫我換下身上被雨淋濕的衣服,用熱水洗了臉,重新攏了攏頭發,一個個的悶不作聲,隻管默默掉淚。
我不禁笑道:“怎麽了?生我的氣了麽?噯呀,我已經知錯了,下回絕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了,好麽?姐兒幾個就原諒咱這一回罷……”
未待我說完,慌得綠水她們連忙搖頭兼搖手作勢就想下跪,我立刻道:“誰敢跪我就把誰調走!”
幾個丫頭聞言也不敢跪了,綠水抽泣著道:“都是小婢們不好,害小姐遭此責罰……”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麽榮光的事兒,都別往自己身上攬了。”我揮揮手,卻牽動了痛處,忍不住嘶地一聲呲牙咧嘴。
忽聞有人敲門,白橋出去看,回來時手裏托了一隻藥瓶,道:“少爺讓長樂送棒瘡藥來了,囑咐小姐一日三次塗於手上。”
唔……那家夥果然內疚了,哼,哼哼。
塗了藥補了飯,我的頭有些昏沉沉,想是今晚著了涼風,便隻脫了外衫鑽進被窩中去,無奈雙手灼痛難當,翻來覆去竟是一夜未能成眠,直至天將亮時實在因頭痛的厲害,這才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更是天眩地轉,鼻塞體酸,顯然是重傷風了。勉強撐開眼皮,映進瞳孔的是嶽清音的一張臉,正坐在床邊望著我。
“哥……哥。”我發著濃重的鼻腔音輕飄飄地道。
“起來吃藥。”他低聲道。
“哦。”我想撐起身子,一時忘了手上的傷,一挨床板疼得皺起眉。
嶽清音長臂一伸將我扶靠在床欄上,綠水端了藥過來坐在床邊,拿了勺子就想喂我。我眼珠兒一轉,道:“綠水,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對哥哥說。”
綠水聞言應是,放下藥碗退了出去,我這才望向嶽清音,輕聲道:“哥哥……可還生靈歌的氣麽?”
嶽清音望著我,淡淡地道:“我隻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低下頭,望著被子上自己腫脹不堪的雙手,一陣沉默。終於這次是嶽清音先開了口,沉聲道:“給你的棒瘡藥可按時抹了?”
“不如就這樣疼著,好讓靈歌將哥哥的教誨記得更清楚些。”我低聲道。
嶽清音起身至桌邊,坐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那棒瘡藥,抓過我的手去輕輕替我塗著藥膏,我將頭垂得低低的,以掩飾自己眸中奸計得逞的得意神色,再抬起眼來時已經換上了楚楚可憐狀,望著嶽清音道:“哥哥……原諒靈歌了麽?”
嶽清音沒有回答,專注地繼續為我抹藥。我想抽回手來,被他捏住腕子,低聲道:“莫耍孩子脾氣,又要惹我生氣麽?”
“哥哥的意思是……已經不生我氣了是麽?”我歪著頭看他,眼裏充滿希翼。
嶽清音垂了垂眼皮兒,似乎是默認了,我一陣欣喜,咬著下唇道:“那……哥哥喂我吃藥好麽?”
我隱約感到嶽清音的身子僵了一下,心中放聲尖笑:姑娘我早說了有仇必報,嶽哥哥你敢打我手板,那就乖乖地伺候我吃藥以贖清你昨晚犯下的罪孽罷!姆哈哈哈哈……
肉體小強不如靈魂小強,在我強有力地精神力量支持下,嶽靈歌同學順利地征服了感冒克服了手傷,終於又精神煥發地出現在了自家的後花園中,手裏扯著一根風箏線。
“歡喜兒,你這做風箏的手藝不賴,將來也可以學那阮老漢做風箏賣錢呢。”我仰望著天空飛得隻剩下一個小點兒的風箏道。
“歡喜兒想一輩子伺候小姐,不想賣風箏。”剛剛被我動用私權由“公用”隨喚小廝調為“專用”隨喚小廝的歡喜兒紅著臉答道。
“小姐,您畫的是個什麽風箏?小婢怎麽看不出來呢?”青煙仰了脖兒納悶兒了半天。
“是個笑臉哪,一個圈兒代表臉,兩個點兒代表眼睛,下邊那個月牙兒形就是微笑著的嘴呀。”我滿意地拽拽手中絲線,看著自己親手畫的笑臉飛翔在太平城的上空,仿佛預見到了幸福的未來。
“我看您還在上麵寫了什麽來著。”綠水插話道。
“唔……是啊,風箏有時並不僅僅隻用來承載晦氣和不幸,一些心事和秘密也可以托它帶上天去,與蒼天共享。”我微笑著仰望天空,“噯?噯?那是誰家的風箏?呀!呀!纏住了!纏住了!”
天空見鬼的又出現了一隻風箏,被高空氣流卷得與我的風箏纏在了一起,我心一橫牙一咬,誓要將那流氓風箏給扯下來。當下小手用力,硬是往回收線,起初倒也見效,兩隻風箏被拽得低了一些,已經能看清那風箏的相貌,竟然畫的是張鬼臉——好個心理陰暗的人!
我運力再扯,隻聽得“嘣”地一聲……我可憐的風箏線就這麽斷了,眼睜睜地看著我那風箏在鬼臉的挾持下涎著一張笑臉跟人私奔了。
我有些怔,心中既覺落寞又覺奇異,禁不住猜測那鬼臉的主人倘若看到了我的風箏不知會做何感想——因我在那風箏上寫著:我來自千年之後,誰可與我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