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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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客·衫子
    佟三小姐嬌嬌一笑,道:“季大人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作答呢!我家大姐的心思向來不愛對別人說,她有沒有心上人隻有她自己知道,大人若想得到答案,不妨等找到她之後親口問她罷!”
    狗官笑得很是無奈,白陪著這兩位嬌小姐玩兒了一把遊戲,最後還讓人家給涮了,關鍵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的答案。我興災樂禍地偷眼看他,卻見他臉上雖然擺著一副苦相,可那對亮晶晶的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的失望與挫敗感。這讓我忽然覺得,也許就算是這佟家姐妹什麽都不說,他對破解這樁案子也是十分的有把握的。這個家夥,總是在表麵上做出一副閑閑散散浪蕩度日的樣子,實則……卻是個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的人呢!
    嗬……相當自信麽,說得難聽點就是自負、自戀——說!你這狗官是不是瞧不起人?是不是覺得我們每個人都很蠢?是不是覺得自己是愛因斯坦愛迪生、我們都是憨豆先生和阿甘(他能覺得了嗎?)?
    狗官似是察覺了我在瞪視他,轉過臉來衝我很不檢點地眨了眨眼,而後起身向佟家姐妹道:“既然如此,本府便不久留了。二位小姐若是想到了什麽線索,還請隨時告知本府一聲,告辭。”
    大家正要起身相送,見狗官笑道:“諸位小姐不必客氣,請留步。清音,就請煩勞你送送為兄罷。”
    嶽清音聞言與他一起跨出廳去,估摸著狗官是要給他安排什麽任務——英勇獻身於佟三小姐?嗯……要先補補身才是。
    兩個男人一離開,客廳裏的氣氛就有些詭異了。我們四個女人分兩邊坐在椅上,田心顏死盯著佟三小姐,佟三小姐死盯著我,我本想著這虧可不能吃,也要死盯著誰方顯公平,才將目光甩向佟二小姐,卻發現她正心不在焉地盯著廳門口處發呆。心下不禁閃過一個念頭,然而稍縱即逝,沒能抓住。
    忽聽得那佟三小姐冷冷開口道:“這位姑娘眼生得很,請問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呢?”
    唔?這就衝我來了麽?
    我微笑答道:“小女子姓嶽,名……”
    未待我說完,這佟三小姐忽而一拍手,笑道:“哦!原來你也姓嶽!難怪!——城西的殺豬漢嶽一刀是你親戚罷?前兩日還給我們府上送來幾頭老豬呢!”
    這個……用屠戶親戚的名頭來譏諷我身份卑微麽?不要看不起勞動人民!要知道,除去嫁個有錢人的頭等夢想,我僅次於它的第二個願望就是希望能嫁個屠戶……可以隨時吃到肉嘛……
    “嶽一刀?”我疑惑地望向她。
    “這是他的綽號,就是一刀便能讓豬斷氣嘛!——怎麽,你沒聽說過?他的名頭可大得很呐!”佟三小姐咯咯咯地笑。
    “唔……這個綽號我倒是未曾聽他主動提起過,待我問問他。”我老老實實地道,正巧嶽清音送走了狗官回來,邁進廳門,我便迎上去問道:“哥哥,方才靈歌聽佟三小姐說,你有個綽號叫做‘嶽一刀’,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呢?”
    嶽清音一愣,看了看佟三小姐,佟三小姐目瞪口呆。我又接著認真地道:“還有……哥哥你每日去衙門當差已經很是辛苦了,爹的俸祿也足夠咱們一家花用的,若是哥哥覺得現在這樣開銷過大,靈歌願每日粗茶淡飯布衣荊釵……哥哥就不要每日還瞞著爹跟我去替人殺什麽豬來貼補家用了……累壞了身子可怎生是好……”說著我便忍不住低下頭掏出帕子去揩因憋笑而湧出來的淚水。
    “清音哥哥……這、這位原來是令妹呀……”我聽見佟三小姐結結巴巴地道。
    嶽清音隨手將我眼角的淚花拭了,淡淡地道:“是誤會而已,為兄不是嶽一刀,也不曾替人殺豬,莫要哭了。”
    我咬著嘴唇點頭,忽被那佟三小姐幾步趕過來握住了雙手,不好意思地道:“噯呀!是我誤會了!靈歌可莫要再哭了!都怪清音哥哥方才也不替你我引見引見……”說著佯作嬌嗔地瞟了嶽清音一眼,又轉向我親熱無比地道:“我叫佟婉悅,二姐佟婉儀……哎!初次見麵便惹得靈歌你傷心落淚,真是我的不是!這樣可好——倘若靈歌不嫌棄,今日中午便請你們兄妹至我家做客,也好讓我略表歉意,不知清音哥哥和靈歌意下如何?”
    唔……這位佟三小姐心思轉得可是夠快的!立刻便抓住了這一借口想將嶽清音這條美男魚釣到她的簍裏去……嘿,有意思,隻怕嶽哥哥這個耍酷男不會那麽輕易答應滴……
    “既如此,我兄妹兩個便打擾了。”嶽清音道。
    我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他答應了?難道……他對這個佟婉悅也有意思?或者……是方才那狗官給他布置了什麽任務?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言以蔽之:我要好好觀察!好好觀察!
    嶽清音的話音一落,田心顏的臉色就變了,泫然欲泣地道:“清音哥哥……既然要去做客,那妹妹便不多擾了,先走一步,告辭……”說罷扭身便往外走,我看見佟家姐妹相視一笑,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嶽清音果然裝酷裝得可以,竟然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隻向我道:“去送送心顏,讓下人備好車轎,務必將她送回田府門上。”
    ……也好,趁早讓她死了這份兒心,免得也來鬧個失蹤什麽的……哦!原來如此。嶽清音答應佟三小姐的邀請恐怕是受了狗官的“威脅”,不得不出賣色相以混入佟府,從而更深入地調查佟大小姐失蹤一案。
    這事當然是不能對我們說明的,所以他也隻好寧可氣跑田心顏以哄得那佟三小姐心花怒放了。說不定,嘿嘿,到了佟府以後他還得讓人家拉拉手了、打打情了、罵罵俏了,好套出最重要的情報來——當然咯,以上都隻是我的猜想罷了,沒準兒嶽老大這個悶騷男早就看上了人家佟婉悅,表麵上不流露,實則早想登堂入室找機會親近親近了呢!
    閑話不多敘,送走了可憐的田心顏大小姐,我和嶽清音跟著佟家姐妹,四個人各懷心思地一路行往佟府。其實通過這小半天的接觸與觀察,佟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參與策劃或實施了佟大小姐失蹤謎案的嫌疑基本可以確定,而這兩個人似乎也無意裝出毫不知情的樣子來給我們看,意思像是在說:即便你們猜出是我們搗的鬼也無法找到證據證明就是我們幹的,看你們能奈我何?而狗官想必也已篤定這兩姐妹必與此事脫不了幹係,所以才以退為進,由他退居幕後,讓嶽清音出馬,計入佟府,查找線索。
    且說抵達了佟府,那建築裝潢果然不是一般的氣派,樓宇森森,繡梁雕壁,連府內一個普通的傳喚丫頭的手腕上都戴著鑲金絲的釧子,這佟家不愧是當朝太師的親戚,富貴不同凡響——聽說佟員外有好幾個兒子來著?有尚未婚娶的沒?
    府內往來下人眾多,人人臉上均帶著憂戚之色,想是或真或假地都在替那失蹤的佟大小姐擔著心。正因出了這樣的事,佟府全家也沒什麽心思湊在一起吃午飯,便各自在各自的住處解決了事。如此也省了我們的麻煩,佟二小姐和三小姐便請我和嶽清音在一處小小花廳內用了餐,餐畢又喝了一會子茶閑聊了半晌,而後兩姐妹便提議帶著我倆在她們家的園子裏四處逛逛。逛了還沒幾分鍾,佟二小姐找了個借口將我帶離了嶽清音身邊,給那三小姐創造出與其獨處的機會。
    雖然此事有利用我的嫌疑,不過正好我也想趁著嶽清音不在向佟二小姐打聽打聽他們家還有幾位待婚少爺的事——看著這些古代的小姐們為了自己的終身一個個地絞盡腦汁各顯身手,咱這個對現代社會開放思想耳聞目染的先進女性也不能落後不是(你就對這個積極!)?
    兵分兩路散開之後,佟二小姐帶著我去了她的閨房,換了一套梅紅色的薄衫,我假惺惺地讚著這裙子好生漂亮,二小姐莞兒一笑,道:“這裙子是去年生日時特別訂做的,我自來喜歡紅色,今年想著做一套鮮紅的,無奈三妹說什麽也不肯,隻好作罷。”
    我笑道:“你們雙胞姐妹是不是所有的衣服都是一樣的?”
    二小姐點頭笑道:“是,所以做起衣服來就成了麻煩事,要顧及到對方的喜好,小時候為了這檔子事沒少吵嘴呢!”
    “家裏兄弟姐妹多了才熱鬧,吵嘴也是福氣。”我有意將話題往她的兄弟們身上引。
    “說起兄弟姐妹,令兄看上去倒像是位不苟言笑之人呢。”佟二小姐就坡下驢地反而把話題繞向了嶽清音,“他平時對你凶不凶?”
    “家兄為人極是溫和的,不過是平日話不多罷了,若是性格活躍的人與他相處,隻怕會有些受不了他的沉悶呢。”我暗示性地道。
    佟二小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才要試探著開口問問她的那些可愛的未婚兄弟們的情況,卻聽她忽而問道:“那麽……那位季大人呢?”
    噯?怎麽……拐到狗官的身上了?我望向這自稱喜歡紅色的佟家二小姐,見她雖然作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臉上卻帶著點不大自然地羞意,不由得想起上午在嶽府時她望著廳門出神的情景來。莫非……啊……
    見我望著她,佟二小姐忙笑道:“我隻是覺得那位大人十分有趣兒,似乎天塌下來都不緊不慢閑閑的樣子,一點官架子都沒有,同我所見過的其他的官……有些不同。靈歌你……同他很熟麽?”
    “不熟。”我站起身,“季大人是家兄的上司,偶爾會到敝府小坐……二小姐,時候不早,靈歌該去找家兄了。”
    佟二小姐也忙站起身,笑道:“這才坐了多一會兒?哪裏就不早了呢!不若我們再出去逛逛罷,屋裏著實有些悶。”
    出得房來仍是漫無目的地閑逛,見我似是懶怠說話,佟二小姐不由笑道:“靈歌可將終身大事定下來了麽?”
    “這樣的事還是隨緣罷,早早嫁人有什麽好。”我淡淡道。
    二小姐掩口笑道:“靈歌倒是看得開,難道不怕年紀再大些就沒人要了麽?”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我仍舊淡淡地道。
    二小姐偏頭望了我半晌,笑道:“果然是兄妹兩個,說話的口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知她是在指我和嶽清音,便隻一笑,沒有接話。佟二小姐還想再說些什麽,忽見跑來一個小丫環,氣喘籲籲地道:“三小姐!二夫人娘家送來幾匹江南綢緞,請三小姐和二小姐一起過去挑挑……”
    佟二小姐伸出一根染著鮮紅蔻丹指甲的手指點著小丫環的鼻尖搖頭笑道:“笨丫頭,我是你們二小姐!我這就去二娘那裏,三小姐這會兒隻怕正在後花園裏陪客人呢,你且往那兒找找去!”
    小丫環吐了吐舌頭應了聲是,飛快地跑掉了。佟二小姐便笑向我道:“因是二娘叫,不去不好,靈歌你且先自行在此處逛逛,我去去就來。”
    我點頭,目送她離去。
    不知為何忽然沒了什麽興致,便信步亂走,不知不覺來至一處房舍前,見幾個丫環正在收晾衣繩上搭的衣服,看到我過來便停下來行禮,問道:“姑娘可是我們小姐的客人?”
    我點頭笑笑,道:“我隻是隨意走走,你們且忙,不必管我。”
    那幾個丫環便又行了禮,繼續收那些衣服。我忽然瞥見其中有一件梅紅色的衫子,便問向她們道:“這衣服可是你們三小姐的?”
    其中一個丫環答道:“回姑娘的話,這衣服是我們大小姐的。”
    咦……大小姐的?怪了,按說古代這些富人家庭確實講究過生日做新衣服的,這二小姐和三小姐是雙胞胎,做相同的衣服是在情理之中,但是給不過生的人也做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似乎就有點不大合常理了。難道……不會吧?
    “這就怪了……我方才明明看到你們大小姐穿了這件梅紅色的衫子往那邊去了,怎麽這裏還有一件?莫非她有兩件一樣的衣服不成?”我佯作驚奇地道。
    幾個丫環對視一眼,方才答過話的那個又道:“姑娘定是看錯了,方才過去的那個許是我們二小姐或三小姐,我們大小姐她……現在未在府中。”
    “哦……原是我看錯了啊,真是見笑了。”我裝著不好意思地捂嘴一笑。
    那丫環忙賠笑道:“這也難怪,我們家這三個小姐一胎裏出來的,就是我們老爺和大夫人也不能將她們分得清呢……”
    果然!這,這佟家三姐妹竟然、竟然是三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