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立·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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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立·初會
這是我最怕、最不願看到的局麵。
季燕然,這個頭腦冷靜清晰得可怕、邏輯思維縝密得可怕、推理偵查準確得可怕的男人……要正式的與大盜——不,是大盜和我——要正式的與我們成為對手了麽?這麽說有些抬舉我自己,我不會武功,頭腦更比不上他……是的,我承認了,憑智商我不是他的對手,他勝我太多,我不過是僅靠著一點點從電視上看來的東西才勉強能跟得上他的思維罷了。我所能為大盜做的,就隻有利用我的身份盡量地多探聽一些季燕然每一步行動的計劃,好令大盜有所防備。
季燕然定定地望著我,仿佛要洞悉我心中所有的念頭,我便也不躲不閃地迎向他的目光,盡管我的確害怕的確擔心,可我不想就這麽繳械投降,不想連交鋒都沒展開便先敗下陣來。
“既然要緝拿鬼臉大盜,燕然哥哥便更需注意身體了。”我淺淺浮上個笑,波瀾不驚地道。
季燕然欲言又止,再度深望了我一眼,而後一言不發地擦身而過,徑直進裏間去了。
我的心頭一陣亂跳,幾乎忍不住想要立刻衝出府去找到大盜,告訴他不要再盜寶了,不要再查什麽身世了,我不在乎他是誰,不在乎他有沒有姓名,我隻想要他平平安安,隻想和他默默廝守……
忍了又忍,我強壓下心頭種種紛亂,接過綠水正端進來的茶盤,轉身亦進了裏間。至少我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我必須盡可能地多了解一些當前的形勢……不能慌,不能慌,對手是季燕然,一步錯即成千古恨。
季燕然正坐在床邊的那把椅子上低了頭微笑著問嶽清音的傷情,我將茶盤放在桌上,斟了一杯,雙手捧了輕輕走至他的麵前:“燕然哥哥請喝茶。”
“有勞靈歌妹妹了。”季燕然微微欠身,伸手小心接過,笑道:“不知張太醫開的方子效果如何,那禦藥堂的藥服來可管用?”
我想我現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總覺得季燕然口中的“藥”字語帶雙關。佯作不覺,微笑道:“正要多謝燕然哥哥,家兄服了禦藥堂的藥後傷勢已有好轉。”
“喔!那就好!”季燕然笑著偏臉望向嶽清音,道:“為兄隻盼嶽先生盡快好起來,否則劉師爺便要兼做仵作了。”
嶽清音挑挑眉,淡淡道:“你今日不必坐堂麽?”
“為兄剛從宮裏回來,”季燕然有意無意地瞟了我一眼,“宮內昨夜失盜,皇上震怒,令為兄徹查,至今晨方告結束。案犯雖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能在宮內侍衛或明或暗的看守之下來去自如、且深入關卡重重的藏寶閣盜竊成功並全身而退之人……放眼當今天下,恐怕隻有一人能夠做得到。”
“鬼臉大盜?”嶽清音又是一挑眉。
我心中咯噔一下子。季燕然點點頭,道:“除了他之外,別人就算有這等本事也沒這等膽量。然而有一點十分可疑,令為兄還不敢十分確定此案就是鬼臉所為……”說至此處他再度看了我一眼,慢慢地道:“鬼臉大盜一向隻盜奇珍異寶,皇宮的藏寶閣中恰是珍寶林列,然而這一次失盜的卻並非他慣常所盜的那幾類東西,而是……一瓶藥。”
我的心再次狂跳,雖然知道這件事遲早都會敗露,但是沒料到這季狗官竟然會當著我的麵向嶽清音提起此事,倘若嶽清音追問起失盜的是什麽藥的話……
“何藥?”嶽清音果然問道。
“秘製金創藥。”季燕然一字一句地道。
我立時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呼吸有些困難。秘製金創藥,嶽清音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他是學醫的,普通與秘製,他親身體驗還能分辨不出來麽……
然而嶽清音卻未再吱聲,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季燕然便接著道:“而且,這一次現場也沒有留下鬼臉標記,倘若不是鬼臉大盜所為,那麽即是說,這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名功夫可以與他媲美的人存在。然而皇宮的藏寶閣除了皇上及負責看守的人外,絕不許外人進入,更無人知曉閣內究竟都有些什麽寶物,況珍玩寶器與藥不同,盜藥的目的性更為明確,不是救人便是自救。若那人是第一次進入藏寶閣,又如何知道內有療傷聖品秘製金創藥呢?為兄一一查問了藏寶閣的看守,無一人有為該盜做內應的嫌疑,即是說,該盜早已知藏寶閣內有此藥,昨晚並非他第一次進入閣內。而之所以之前未曾失盜,想是因為之前該盜進入閣內隻是為了打探閣中虛實以及守衛情況,以待時機成熟後再伺機下手,由此來看,此盜乃為慣犯,於偷盜一事甚為熟悉精通,僅此一點便應可以證明,這位梁上之君……當是鬼臉大盜無疑。”
說至此處,季燕然抿了口茶,看了看仍舊麵無表情地嶽清音,又看了看我,略帶了點無奈地笑道:“鬼臉大盜的案子原本由聖上下旨派刑部專人負責,然而因長時間未有進展,遂昨夜再下旨意,令為兄接手此案,並且另派了刑部專員協助辦理,這位專員……正是伯父他老人家。”
季燕然話音落時,我和嶽清音齊齊身上一震。嶽明皎協理大盜的案子……即是說,最終的結果不是大盜被抓處以極刑、我們一家及季燕然保官留職各安現狀,就是大盜安然無恙逍遙法外,我們一家及季燕然被罷官免職降為庶民,說不定還會因辦事不力而獲罪,從此由官變犯,人生逆轉。
我心內苦笑,命運之神從我穿越至古代以後似乎便一直與我作對,身邊事件多多,一件接一件令人應接不暇——這些倒也罷了,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可為什麽偏偏最致命的問題會出在我最珍惜的親情與最向往的愛情之間呢?我隻希望像普通人一樣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個心愛的戀人,這願望不奢侈罷?為什麽非要讓我陷入二選一的兩難境地呢!
“伯父他老人家大概今晚回來便會對二位說起此事,”季燕然的黑眼睛望著我,我垂下眼簾不去看他。“當然,清音若不願讓伯父知道傷情,為兄可代為轉告伯父,隻說為兄請你至鄰城知府處幫幾日忙,暫時無法回來。清音認為如何?”
嶽清音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不必了,明日我便可下床走動,隻需小心些,家父當看不出什麽來。”
季燕然點頭,方欲開口,卻見綠水在外間熬好了藥端進裏間來,我上前接過,至床邊坐下,不理會坐在旁邊椅上的季燕然,替嶽清音墊上枕頭,依舊用小匙舀了輕輕在唇邊吹溫後親手喂他。
喂至一半時發現季燕然在旁將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地望著我,不禁偏頭看了看他,他便彎起眼睛笑,道:“為兄實在羨慕清音有這樣一個好妹子,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是靈歌有這樣一位好兄長才是修了幾世福的結果,”我低聲道,“若不是哥哥,隻怕靈歌現在早已不在人世了……”我這一語雙關的話隻有嶽清音才聽得明白,他清冷的眸子望著我,沒有任何的情緒。
喂完藥,我端著空碗走出裏間,眼看著時已近午,我這心裏是愈發地緊張起來。嶽清音是極其聰明的人,就算他猜不到我與大盜的關係,至少也已開始懷疑我所謂的遊方郎中的身份了。我若不讓大盜再來給他換藥,他勢必會將我與大盜聯係在一起,且更能證實季燕然的推斷是正確的。嶽清音是個孝子,一旦有了大盜的線索,定會一究到底,以保嶽老爹的安全及官位。而若我仍讓大盜冒險前來給他換藥以證明“郎中”問心無愧,又恐怕要經受到嶽清音的試探或盤詰。
思來想去拿不下主意,隻好決定冒險親自出府去見大盜,將情況對他說明,與他商量個對策。誰知我前腳才邁至外間門前,後腳便被進裏間給茶壺添熱水後出來的綠水叫住,道:“小姐,少爺請您進房去。”
這……這個嶽哥哥莫非是要防著我跑出去給大盜通風報信?
無奈之下隻好重新進得裏間屋去,低聲道:“不知哥哥喚靈歌可有事?”
“有客在此,為兄不便坐陪,隻好由靈歌你來代為招待了。”嶽清音淡淡地道。
未待我答話,季燕然便笑道:“無妨無妨,清音何時也同為兄如此客氣起來?靈歌辛苦了一晚,不若趕緊回房歇歇去罷!”
嶽清音沒理會他,隻向我道:“那位遊方郎中何時過來?”
果然他正是為了這個才要將我留住……哥哥啊,你可知……妹妹我此時內心有多麽煎熬麽……
“大約……快到了罷。”我故作鎮定地道。
“遊方郎中?”季燕然略帶好奇地插嘴問道。
“昨夜家兄有些發熱,靈歌怕病情加重,便去醫館請了位郎中來,順便替家兄的傷口換了藥,重新包紮過了,因說今日中午還要換藥,便請他仍舊過府來替哥哥包紮。”我答得模棱兩可,季燕然似也未曾起疑。
“時已近午,叫長樂去府外迎著那位郎中罷。”嶽清音狀似隨意地道。
勢成騎虎,我也隻得硬著頭皮應了,開門出來叫過長樂,低聲吩咐道:“有位遊方郎中約了午時在府外候著,是來給少爺換藥包紮的。你且去看看他來了沒有,見了麵先仔細叮囑他,就說季大人亦在房內,莫要應付差事,且將真本事都拿出來,用最好的藥仔仔細細地替我們少爺包紮,少爺亦是學醫之人,你用的藥好藥壞絕瞞不過他,是以最好認真實在著些,免得季大人將你抓入牢去,治你個庸醫誤人之罪——我說的可都記下了?”
長樂連連點頭,領命去了。惟今隻能祈禱大盜能夠洞悉我這番話中暗含之意,究竟是入府還是離去,且看他如何決斷了。
回至裏間房內心中隻是惴惴,根本無心去聽季燕然與嶽清音的對話,又怕自己心神不定被季燕然看出端倪,便立至窗前背對著二人,假意看那窗外景色。
等了一陣,度秒如年。聽得門外響起腳步聲,一顆心不由提至喉頭,卻不敢回身去看。門開時是長樂的聲音,道:“季大人,少爺,小姐,那郎中來了。”
他……他當真來了!是未聽明白我話中之意,還是張狂的本性難改,偏要鬥一鬥這名滿太平城的季知府和我那深諳醫術的仵作哥哥?
艱難地回過身來,表麵上隻作平靜如水,淡聲道:“請進來罷。”
便見由門外踏進來一名清臒老者,郎中打扮,長須灑胸,雙目有神,道骨仙風。身上背了一隻醫用藥箱,進門便作揖道:“老朽見過季大人,見過嶽公子、嶽小姐。”
咦?這位……這個人的聲音……並非大盜的啊!難道是大盜對今日的狀況早有所料,是以另請了別的人來?
我凝眸望向這位老者,見他不卑不亢地取下身上藥箱,向嶽清音一拱手道:“嶽公子,老朽給公子換藥,不知現在可方便?”
嶽清音淡淡地道:“換罷。聽舍妹說,老先生的藥是獨門秘製的,但不知師從何派?”
老者邊開箱取出一卷繃帶及一枚藥瓶邊答道:“我朝歧黃之術向來分東西南北四大派係,這四派各有所專、各有所長,皆屬正統。然而除此四係之外尚有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小派係或散醫,雖不及四大派係名聲來得響亮,卻也有各自的看家本事。老朽便是散醫,師從家父,這獨門秘方亦是祖上傳下來的,不為外人道也。”
答得好!如此一來即便嶽清音能感覺出此藥與普通藥的差別甚大,也不能就此斷定這藥必是來自皇宮的秘製金創藥。天下之大,能人無數,誰敢保證山野鄉民之中就沒有諸葛臥龍?誰又敢保證民間散醫製不出可以媲美皇宮私藏的秘製良藥?
心中稍安,忙令綠水看茶,老者禮貌謝過後,便請季燕然暫挪尊臀,騰出地方來好供他操作。
嶽清音未再多說什麽,隻向我看了一眼,老者便請我回避,我忙帶了綠水出了房間,季燕然恐留在裏麵添亂子,便也跟了出來,隻剩了長樂在裏頭打下手。
至外間在椅子上坐了,與季燕然相對無語。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定要抓住大盜去交差的,所謂正邪不兩立,何況他與我都是熱衷於追求真相、解決難題之人,單為這一點,他也是一定要同大盜鬥上一鬥的。然而他又不願與我成為對立雙方,畢竟我是嶽明皎的女兒、嶽清音的妹妹。這件事令他很是為難,是以他才會在嶽清音麵前提及此事,他是想暗示我要為了家人著想,莫要再執迷不悟。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大盜於我來說與家人同等重要,就算將來嶽明皎被罷了官,大不了我跟著學種菜養豬過平民生活,那也總好過大盜被拉去砍頭,至少前一個結果不會造成任何人死去。何況我是相信嶽清音的,以他的能力是絕不可能讓我跟嶽老爹天天吃糠咽菜的,因此前一個結果應是最好的選擇。
思慮間嶽清音臥房的門開了,那老者背了醫藥箱走了出來,向我道:“嶽公子的傷口已經有愈合跡象,切記要勤更衣、勤潔身,食補血補氣之物當能很快痊愈。”
我行禮謝他,抬起頭來看向他時卻見他忽然飛快地衝我眨了下眼睛——這——大盜?當真是他?可他的聲音是怎麽回事?莫非他會變聲?是了……這並不奇怪,他師父便是徹頭徹尾的盜中之王,什麽易容了變聲了這類用以自保的招術必定擅長得很,大盜一身所學皆得自他這師父,變聲技巧自然不成問題。
這家夥還真個大膽!就這麽堂而皇之地來到了季燕然和嶽清音的麵前,真、真教我哭笑不得!
喬裝變聲的大盜裝模作樣地衝我說完這番話後便轉身向季燕然行了一禮,道:“季大人,老朽告退。”
季燕然含笑點頭,目送著大盜——他的對手施施然離去了。
我心頭大石這才終於落回了原地,渾身上下頓感輕鬆,一旋身正待進裏間瞧瞧嶽清音去,卻忽聽得季燕然在身後一聲低笑,道:“好膽量!不愧是縱橫天下的絕世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