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耳·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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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耳·輸贏
我不禁擔心起來,莫說季燕然現在發著高燒身體正虛弱,就是他一點病都沒有,到底隻是個文官,不會半點功夫,而凶手雖不見得是什麽武林高手,卻可以肯定是有些力氣的,萬一——萬一——
一念至此不由心驚肉跳起來,正要起身下床,忽聽得門響,連忙合眼裝睡,腳步聲輕輕地進來,知是嶽清音,至床邊站了半晌,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而後便出得門去。
一時未敢動彈,又待了一陣,隱約聽見外間門響,似乎是嶽清音出了屋子,不覺有些納悶兒,耐心地又等了片刻,方悄悄起身,蹬上鞋子,躡手躡腳地來至外間,在門前側耳聽了一陣,不見動靜,便小心地打開條門縫向外瞅,見外麵走廊內一個人影也無,於是也出得屋來,至季燕然的門前又側耳聽了一陣,裏麵也是沒有響動,硬著頭皮輕輕推開他的屋門進去,到裏間一看,卻是連條狗兒影都沒有。
愣了一下之後驀然驚覺——季燕然他此刻定是在那池楓的房中,而池楓他——並非凶手,實為這次連續殺人事件的最後一個目標!季燕然以他為餌,要在今夜誘那真正的凶手上鉤!
難怪嶽清音要半夜出門,隻怕也是擔心季狗兒那家夥身體虛弱,跟著他也好有個照應。
猶豫了猶豫,一咬牙,出了季燕然的房門,小心謹慎地貼著牆,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地徑往走廊南頭西廂第一間房行去——那便是池楓所在的房間,如不出我所料的話,此刻眼看將到子時,季燕然和嶽清音想必已經悄悄地進了那屋子掩藏起來,隻等抓凶手個現形。我雖幫不上什麽忙,至少也要在暗處親眼看著他兩人安然無恙地抓獲凶手才能放心。
至池楓房門外,我側耳貼住門聽了一陣,雖然聽不見什麽動靜,但似乎也能感受得到此時此刻這間房內的波濤暗湧。我想進得房去是不大可能的,所以隻好守在門外傾聽。
靜靜地等待了一陣,忽聽得位於樓梯口處的那間傭人房的房門有了響動,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這若是被人發現了我在這裏,隻怕詢問起來會驚了那凶手,打亂了季燕然的計劃。情急之下不顧多想,兩步邁至對麵房間門口,將門一推——萬分幸運的——這間屋子的房門並未從內上閂。
由於我們這些人是在虹館內做客,所以有些人晚上休息時是不閂門的,一來是在王爺的地盤兒上,若以沒發生這幾起命案為前提的話,眾人都會認為在這裏是安全無虞的;二來也方便侍女們進屋來伺候,比如若怕半夜炭火燒完了,提前跟侍女說一聲,然後留著門,讓她們晚上過來看一看,若燒完了就添些炭等等諸如此類;三來,其實這些人在家裏也早養成了習慣,官家畢竟不同於普通百姓,住的都是深府大院兒,宅門重重,晚上也是為了方便招呼下人們隨時進屋伺候,加上府內又有家丁看守,是以晚上也都基本不閂房門的,久而久之形成了習慣,一時也難改掉。
此次做客的人中,房門上閂的除了夫妻二人同住一屋的之外,大概就是有女眷的譬如我和嶽清音這種情況的了,單身男子如季燕然那樣的,房門一般是不會上閂的。
因此當我推開池楓房間對麵這間屋的房門時,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房間的主人是位單身男子,然而眼下情勢緊迫,不容我有任何的顧慮,先躲過最要緊的再說。
一個閃身進入那屋內,輕輕地將房門掩上,正要扭頭觀察一下屋內情形,突然就被人從身後伸來一隻大手捂住了嘴巴,大驚之下便要掙紮,卻又被這人伸出另一條胳膊牢牢箍在懷裏,動彈不得。我正想著是要狠狠踩他一腳還是惡毒地去攻擊他的要害以求逃脫鉗製,便聽得他在我耳邊低聲道:“是我!”
嘶……嶽、嶽老大?
我登時就嚇軟了,像隻老兔子般耷拉著耳朵一動也不敢再動。嶽清音將我放開,大手捏著我的下巴硬是把我轉了個身兒,黑暗裏隻能看到他那對充滿著怒意的眸子壓過來,幾乎要瞪到我的臉上,咬著牙低聲道:“你跑來此作甚?”
我連忙伸出小手去輕輕摁揉他的太陽穴好讓他消消氣兒,被他惱火地拍開,攥著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床邊摁坐下,咬著牙令道:“待在這裏不許亂動!”隨即轉身回到門邊亦在那裏傾聽。
我忍不住站起身悄悄兒地跟過去,他轉過頭來怒瞪我正要發飆,我趕快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唇邊噓了一聲,硬是扒下他的肩來附在耳邊小聲地道:“方才靈歌聽到傭人房有響動,估摸著是有人要出來了。”
嶽清音既無奈又惱火地伸出大掌在我的後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不再搭理我,繼續側耳傾聽,我便也將耳朵貼在門上,隱隱約約能聽到外麵走廊上有細碎的腳步聲和衣袂摩擦的聲音,正是向著這邊的方向走來,至門前便停下了。
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這人一推門進來發現了我和嶽清音。正緊張著,卻聽得一陣叮鈴當啷的輕微金屬響,卻是有人在開對麵池楓房間的門鎖。我心中一驚,抬頭望向身旁的嶽清音想跟他來個心有靈犀的對視,嶽老大卻根本不鳥我,穩如泰山之石般動也不動地繼續傾聽,隻好重新低下頭,舔濕了手指悄悄將門上窗紙摳破了一個小洞,而後將眼睛湊過去向外窺視。
卻見那開門的是位侍女,腳邊放了隻盛炭的籃子和一木桶水,由於是背對著我們的方向,因此看不到她的麵孔。一時見她將鎖開了,輕輕敲了敲門,聽得裏麵池楓的聲音道了聲:“誰?”
這侍女便低聲答道:“池大人,小婢是給大人添炭加水來的。”
池楓在屋裏怒聲道:“是姓季的準你來的?本官不稀罕他假慈悲!你告訴他:有本事他便將本官一舉治死,否則一旦證明了本官是清白的,本官必不會放過他的!”
這侍女低聲答道:“池大人請息怒,夜長天冷,莫要委屈著自己——這是池夫人托小婢給大人帶的話,大人若無需添炭加水,小婢便告退了。”
池楓頓了半晌,方道:“罷了,你進來罷。”
這侍女便輕輕推開門,彎腰拎起籃子和木桶,徑直進得屋去,我看到池楓的房間亮著燈,他衣著整齊麵色陰沉地立在那裏,自是沒有心情入睡,見侍女進了房,他還順手將門關上了,倒也沒有趁機逃跑的意圖。
從那侍女說第一句話時我便聽出了她是誰——正是那位左眼眼角下生著一顆淚痣的丫頭淚兒。她明明是從自己的傭人房中出來的,卻謊稱是受池夫人所托來添炭加水,且更為可疑的是她手中居然會有池楓房門的鑰匙——由此幾乎已可以肯定她若非是凶手便是凶手的幫凶,而幫凶這個可能似乎更大些,如我所猜不錯的話,就是這個丫頭在孫淺喜與牛若輝被殺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也就可以解釋凶手是如何從窗外進得屋內的了,正是由這淚兒假借加水的名義至廁室將閂窗木拔開,通常隻要不刻意去看的話,誰也不會想到或者注意到閂窗木的不對勁兒。
由於有淚兒做“內”應,凶手便可以輕易地由窗外進入室內行凶,眼下這個幫凶已經現了形,揭露真凶真身的時刻不遠矣!
耐心地靜候了一陣,總也不見淚兒從屋內出來,這下子可真有些怪了……莫不是淚兒其實就是凶手,她此刻——此刻正在行凶的過程中?
我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大跳,慌忙去扯嶽清音的袖子,低聲道:“哥哥,那侍女這麽久不出來,池大人不會有危險罷?”
“不會。”嶽清音瞥了我一眼,板著加強版的死人臉冷聲道:“你現在立刻給我回房去,不叫你出來,一步也不許踏出房門!可聽到了?”
“哥哥,凶手習慣於子時前後作案,現在差不多已是時候了,靈歌若是這會兒回房去,萬一驚了他,豈不是要破壞了季大人的計劃?”我巧舌辯道。
“凶手便是作案也是從窗外進入室內,你由走廊回去,隻要不發出太大動靜又如何會驚到他?回去!”嶽清音根本不為所動,一把攥了我的胳膊便要把我揪出門去,情急之下我伸出小爪一把撓住了他的前襟,整個人賴在他的身上,搖尾乞憐地道:“哥哥,你就許靈歌待在這裏罷,讓靈歌回房去也是徒增擔心,倒不如待在這裏,同哥哥也能彼此放心,不是麽?”
嶽清音盯了我半晌,總算滿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勉強同意了,拍開我撓著他前襟的手一指外間的床,道:“老實坐著,不許搗亂。”
這話說的,我哪裏敢跟嶽老大您搗亂來著。我涎著臉笑道:“哥哥,讓靈歌就在門邊兒上待著可好?靈歌保證不說話不亂動,可好?可好?”
嶽清音已懶得再同我矯情,一副“你愛咋地就咋地”的樣子,不再搭理我,隻管繼續側耳傾聽。
我也依舊從我那小孔裏向外窺視,窺沒片刻忽見對門池楓房內的燈光滅了,不由一驚,忙向嶽清音首長報告了情況,嶽清音略一沉吟,沉聲道:“你在房裏待著,沒有為兄的話絕不許踏出去半步!若不聽話,回去必定家法伺候!”
我惶恐地咽了咽唾沫,連連點頭,便見嶽清音輕輕將房門開了,如同一隻靈貓般不發出半點聲音地行至對麵房門前,靜靜立在那裏聽著房內動靜。見他如此緊張房內情況,我突然意識到——莫非季燕然便在那屋裏?——錯不了!若想抓凶手個現形,他這位知府大人不親自出馬怎麽能行?
哇了個呀的,他他他,這個笨蛋!凶手是有功夫底子的,他還真把自己當奧特曼了!
一個沒忍住我就一步跨出了房門,躡手躡腳地行至嶽清音身旁,他猛地看見我頂風作案不禁臉色一變,小宇宙瞬間爆發,險些便要口吐烈焰讓我來個鳳凰涅盤,見他緊皺了眉頭怒瞪著我,手向著我出來的房間一指,示意我立刻回去,我雙手交握在胸前作苦苦哀求狀地望著他,拚命地眨著眼睛讓他準我當個旁聽生。
嶽清音卻已是怒不可遏,一把握了我的腕子正要往屋裏拉,突見池楓的房間內燈光又亮了,緊接著聽得裏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沉著聲道:“到此為止罷。”
果然是季燕然。聽他這話的意思……凶手現身了?
想來是擔心季燕然在凶手麵前會突然犯病什麽的,嶽清音一時打消了要將我扔回房間的念頭,重新立住靜聽,然而握著我胳膊的手卻未曾放開,且還將我拉至他身旁,以便若出現突發情況可以隨時保護到我。
我不由伸手去拉他的另一隻手,牢牢握住,又是感激又是心疼,這位看似不問世事超塵脫俗的哥哥,實則是個天生操心的命,不僅僅是對我,連同季燕然也在被他以最沉默的方式關心著,此生能有此兄、此生能有此友,卿複何求?夫複何求?
嶽清音低頭看了我一眼,反手握住我的手,暖意由手心遞過手心,有他在身邊,一切皆無懼。收斂了心神靜靜聽向池楓房內,經過半晌沉默之後又一個聽來熟悉的聲音響起,沉沉笑著慢慢地道:“季大人——不愧是我朝第一才子智囊!終究,還是被你智高一籌贏了這一場!”
這聲音……竟然是他!
原來如此,如此原來!若凶手是他的話,這一切便都合情合理了!也難怪季燕然會用這種方法將他引出來——季燕然早便知道了凶手是他,今晚這圈套便是為他量身而做。
聽得季燕然亦慢慢地沉聲道:“事已至此,可否告訴下官殺人的原因?”
那凶手笑了一聲,道:“既被季大人你當場捉住,我自不會狡辯推卸,然而在回答大人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輸掉的,可否請大人先對我講一講,你究竟是如何推斷出我是殺人者的?”
季燕然頓了一下,緩緩道:“好,若不介意,下官便和盤托出了。隻不知要從哪裏講起呢?”
凶手笑道:“便來說說季大人你是如何破解我將屍體移至後山的方法罷——本人對於此點一直頗具自信的,倘若大人的推斷與事實不符,那麽本人就算不承認自己是凶手,想必其他人也不會懷疑的,屆時季大人你的努力便要白費了。”
季燕然的語聲始終很嚴肅,這倒極為少有,聽他沉聲道:“不得不說,殺人移屍的這一手法的確是下官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設計。下官在確定了你不可能通過館內走廊進入孫牛二人的房內後,便將重點鎖定在了窗口上——事實證明,即便你有可以由走廊內進入目標房間的機會,你也不可能選擇這一途徑。原因就是——若要移屍至後山而不在雪地上留下足跡,必須要從館外行事。”
“要從窗口進入屋內,必須得有繩子做為輔助,繩子的一端係於腰身,另一端當然要縛於堅固之物上。然而縱觀虹館所有客房內,並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承受一人的重量,衣櫃也好床榻也罷,皆是木品,既脆且易散,而虹館本身又是懸於萬丈深崖之上,若將繩子係於其上,著實太過危險。”
“由此可推,繩子並非係於室內某物之上,而是借助了室外之物。在室外能做為承受物的東西,下官思來想去,隻有頂層廣場上的石砌圍欄了。是以下官將那石欄進行了一番檢查,果然在北廳上方的西側圍欄上及南廳上方的東側圍欄上各有幾圈淺淺的繩子綁過的痕跡,這兩個位置所衝著的正是住於第三層的孫淺喜及牛若輝的房間。”
“然而除了這兩處縛痕之外,下官想……在這些石欄上應當還有第三處縛痕,那就是——凶手由自己房內窗口借助繩子上到頂層廣場時所綁的痕跡——這痕跡所衝著的房間,便是凶手所在的房間!”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竟沒能轉過這道彎來!有些事情表麵看來似乎複雜得不能再複雜,然而真相往往可能隻是那麽簡簡單單幹幹淨淨地一個最基本的常識,天才與普通人的一項區別就在於,天才善於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最簡單明了的答案,而普通人卻時常繞了一彎又一彎,將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聽得季燕然繼續沉聲道:“於是下官找到了這第三處痕跡,並由此確定了凶手的真身。至此已可以推斷出凶手確是由館外借助繩索從死者窗口潛入的室內,然而在這樣的天氣下窗戶通常皆是由內上著閂的,凶手是如何進入房間的呢?”
“原本這問題一直令下官感到困擾,直到牛若輝的妹妹牛若華小姐提到牛若輝身亡當晚曾看到侍女淚兒進入過牛若輝的房間之事,下官才意識到這一次的案件並非凶手獨自作案,而是有同謀協助。”
“這位同謀自是淚兒無疑了。方才之事已證明了她從中協助的過程——以加炭添水為借口進入死者房間,趁添水之際拔去閂窗木,而後神鬼不覺地離去,隻待子時主謀由窗外用鹽化去封住窗戶之冰進入房內,溺死目標,再由窗口拖出,利用冰塊將閂窗木固定於窗環之上,令其慢慢融化後自動插入窗環,以造成死者是由房門出得房間前往後山溫泉而不幸意外溺亡的假象。”
“若說孫淺喜之死還有可能被認為是其自行通過隧洞前往後山溫泉的話,那牛若輝在隧洞門上了鎖的情況下仍死於後山溫泉,便說明了凶手移屍並非通過位於二層的隧洞。既然凶手選擇由虹館外部行事,那麽移屍的手法想必也會通過外部來實現。鑒於凶手是從頂部廣場潛入的死者房間,那麽他在殺死死者之後,第一步肯定是先將死者帶到廣場之上。”
“然而下官發現,頂層的廣場上除了那些倒掉碎裂的冰柱以及冰球柱散掉後在雪地裏滾動劃過的痕跡之外並無半個腳印,僅此一點便可以令凶手證明下官方才的一切推斷皆不能成立。”
“令下官有所疑心的是那些碎掉的冰柱,在它們的斷裂處皆有被鹽蝕去的證據,可見此事乃凶手所為,而凶手這麽做的用意何在?他既然鐵定來過頂層,又為何沒有留下足跡?答案便是——凶手正是利用了這些碎掉的冰做為墊腳石一路踩踏往返於東西兩側的圍欄之間,因此才沒有留下任何足跡。”
說至此處時,那凶手忽然笑著打斷道:“季大人,這裏似乎有一點說不大通,凶手在弄倒那些冰柱之前並沒有能墊腳的東西,他又是如何做到將各個柱子弄倒而不留下足跡的呢?”
季燕然不急不徐地道:“關於此點,下官也已想到,因此下官勞動了柳統領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辛苦將那些冰柱的碎塊重新拚回了原樣,恰好這兩天天氣寒冷,那些碎塊都未化去,當拚完之後我們發現,地上還多了許多無法拚湊到任何一根冰柱上的冰碎塊,由此可知,這些碎塊便是凶手為了弄倒冰柱而事先凍出來的,他利用這些碎塊在各個冰柱間施展手腳而不留下任何痕跡,當冰柱倒塌後,這些碎片便混入冰柱的碎片,一切便天衣無縫了。”
凶手不由哈哈笑了起來,道:“高!果然不愧是季大人!完全被你料中了!那麽接下來便是移屍的方法了罷?大人你又有何解?”
季燕然沉聲道:“查驗過孫淺喜與牛若輝的屍體後發現,兩人死時的動作驚人的一致,皆呈抱曲狀,由此可見在他二人死後不久曾被裝入過一處狹小的空間內。下官覺得可疑的是,凶手在殺死他二人之後為何不直接移屍至溫泉內,反而先要藏匿起來呢?”
“通過孫夫人的作證,可以推定凶手是於夜間子時左右動的手,在如此夜半時分,是不會有人突然去檢查各人的房間看是否有屍體的,因此凶手根本沒有必要藏匿屍體,再加上他在殺人之後並沒有立刻移屍溫泉,這兩條線索結合起來便可以推知,不是凶手不急於移屍,而是在那個時候他無法進行移屍。”
“既然屍體無需藏匿,那麽屍體所呈現出的肢體動作便是凶手刻意而為或是不得不為之的結果了。因此又可推知,隻有令屍體必須固定在抱曲狀態下時,凶手才能有辦法移屍。”
“隻要自己做一做抱曲的動作,大部分人應該就能猜出凶手的意圖了——不錯,抱曲的動作是便於翻滾的,而若想令死屍固定在抱曲的動作上,最快捷有效的辦法就是采用冰凍的方式。”
“然而若要凶手將死屍擺成抱曲的姿勢後摁住它在廣場上凍上一晚隻怕不大現實,因此找個器具將其固定住便是凶手早該計劃的。細想整個虹館內的設施及所有日常用物,隻有一樣東西最適用,那就是——製作冰球的模具!”
“凶手將死者屍體放於模具中後注滿水——水來自廁室的水缸,因此也不必去做化雪這類費力的事——而後置於廣場上凍上一晚,待天將明時再回到廣場上,打開模具,取出已被凍於冰球內的屍體,進行移屍。那些被推散的冰球所起到的作用便是掩蓋凶手推動冰球在雪地上劃出的痕跡的。”
“至於如何將凍成球狀的屍體移至後山溫泉——從溫泉四周並未留下足跡及冰球劃痕的情況來看,這屍體並非是從地麵滾入的溫泉,而若非經由地麵,那便隻有從空中掉入了。”
“屍體被凍成球狀的目的是為了方便移動,既要移動就肯定需要實實在在的途徑,而高於溫泉的地方有實實在在途徑的東西……隻有山壁。結合上凶手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要將屍體凍成球狀移動而不是簡便快捷地由他親自背著屍體通過那途徑運往後山這一情況來看,那途徑首先可以推知是不方便人站立行走的,其次是便於球狀物通過的,再次是能夠由虹館廣場直接通到後山溫泉的上方的。”
“而能夠滿足以上這三個條件的唯一途徑,便是這山上最常見亦是最易被人忽視的——隧洞。”
“於是下官在虹館廣場的雪地上找到了最深的那道冰球壓過的痕跡——裝有屍體的冰球自是比普通冰球的重量要重、痕跡要深。循著這條痕跡,下官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那個被堆積在一起的冰球模具掩住的隧洞口。”
“之後下官便請柳統領幫助下官做了個驗證,即下官提前等候於後山溫泉池邊,由他將一枚冰球塞入那隧洞,看看是否能夠從後山滾出正落於溫泉中,事實證明,那冰球正是由位於後山男溫泉上方的隧洞另一端滾出,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溫泉池中!”
“孫淺喜及牛若輝皆是通過此方法被移屍至後山溫泉池中,池水融化了冰球,既毀去了證據,又能混淆二人的死亡時間。原本這一係列的布局確是天衣無縫之舉,隻要下官無法確定死者的死亡時間,那麽以上的一發推斷皆不能成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凶手沒能料到的是,孫夫人在孫淺喜遇害當晚去了後山,恰恰為下官提供了孫淺喜較為確切的遇害時間。”
季燕然推理至此,真相可謂已接近大白,聽那凶手笑道:“你說得不錯,若非是孫夫人出乎我意料外地去了後山,令我臨時改變了計劃,隻怕這一次季大人你也未見得能解開我的手法!”
季燕然道:“除了孫夫人這個意外之外,還有一個意外是你沒能料到的。牛若輝有一枚發環是極貴重之物,平日極少摘下,在你將他殺害那晚,他的發上仍帶著那發環,然而當你將他凍成冰球塞入隧洞之後,在滾動的過程中牛若輝的頭部位置撞到了洞內突出的石頭,恰好磕碎了外麵的冰層,同時也磕壞了他的發環,直接碎在了隧洞內,柳統領親自爬進那隧洞內將發環碎片取了出來,隻此一項證據便足可證明下官對移屍手法所做的推斷當是無誤的。”
“哈哈哈哈!”那凶手忽而大笑起來,道:“季大人,未成想沉穩內斂如你者原來亦有一顆爭強好勝之心哪!——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你且請柳統領先將淚兒放了罷,此事與她無甚幹係,皆是受我指使……說到這兒,你與柳統領及池楓為何不受這炭裏迷香的影響呢?我因知道你提高了警惕,特意讓淚兒在炭裏加了迷香呢。”
聽他這話我才知道,原來柳明威也埋伏在這房內,看來季大狗兒這家夥不是莽夫,早就想到給自己請個保鏢來罩著了。且想必池楓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了季燕然的計劃,方才是演了出戲誘淚兒入內並將其扣住的。
季燕然淡淡地道:“下官雖不敢確定這一次你會在炭內放迷藥,然而防患於未然,提前還是請嶽公子替下官三人備了對付一般迷藥的解藥。”
“好!夠細心!夠縝密!”凶手大聲喝彩,“我還有一個疑問: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最後一個目標是池楓呢?”
季燕然慢慢地沉聲道:“下官也正有個問題想問——三年前,究竟在常夏兮、孫淺喜、牛若輝及池大人身上發生了何事?此事與那位歐陽小山姑娘又有何聯係?”
那凶手突然一陣歇斯底裏地狂笑,道:“你想知道發生了何事?哈哈哈!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倘若換了你是我,那位嶽小姐是小山的話,隻怕你的報複會比我來得更為強烈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