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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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豪賭
重新回到堂屋,嶽清音正盤膝運功調息,田幽宇仍在用刀削著木頭,身旁放著幾支成品,是完整的箭的形狀,箭頭和箭尾也都是木頭的。
“宇哥哥,你……不會是還想回到磁洞裏去罷?”我問向他。
“不解決了那夥人,我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田幽宇冷聲道。
“可是解決了這夥人還會有下一夥人,隻要朝廷一天得不到這塊風水寶地,就一天不會罷休。我們需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行!”我望向立在窗邊的季燕然。
“靈歌說得對,必須一勞永逸。”季燕然慢慢道,“一切災禍皆起自這塊風水寶地,要想令朝廷徹底死心,隻有毀掉九龍穀!玄機公子自然明白這道理,他在此處避難的時間裏應該已經做出了安排,我想去他的書房看一看,或許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天吟可否同我一起去呢?”說著望住大盜。
大盜自嘲一笑,道:“這名字尚用不大習慣……果然我還是受不得任何約束的,嘿!”轉身率先出去了,季燕然便跟在他身後一同往書房而去。
趁著這功夫,我重新回到玄機公子夫婦的臥房,找出蘇璃的一套衣服來,將自己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裙衫脫掉換上了她的,又找出玄機公子的一套衣服拿到堂屋給了嶽清音,他因中了田幽宇一箭,身上的衣服也早破了。幸好這裏地勢極高,四周風大,雖然過去了四年,屋裏也沒有落什麽灰塵,衣服除了有些潮外穿起來還算舒適。
到屋外隨意走了走,在一架巨大的風車旁發現了一套自動取水的裝置,是利用不停旋轉的風車控製一架類似抽油煙機的設備,將空中的水霧吸入容器中,聚積成水,再流入一口深井裏。
我用轆轤吊了一桶水上來拎回到竹軒,到廚房找來燒水的壺,洗涮一番後從密封防潮的瓷缸裏找出木炭來,再用打火鐮升起火燒水。而後又去拎了一桶水進了玄機公子夫婦的臥房,把我方才脫下的髒衣衫撕巴撕巴做了抹布,雖然屋裏沒有多少灰塵,到底已經十幾年沒人住過了,大盜要留在這裏,總得打掃一下才是。
顧不得湖水冰涼與腹中饑餓,我上上下下地開始忙活起來,將床榻桌椅和衣櫃門窗擦拭得幹幹淨淨,拆下床帳和被褥罩子扔到洗衣盆裏用水泡起來,把那張嬰兒床放到做為倉庫的小屋裏,並且從裏麵翻出個熏籠和炭盆來,於是把被褥和一套幹淨的被罩褥單搭在熏籠上,燃起炭盆烘幹潮氣,等徹底幹了之後再把被褥套好,大盜便可以在此休息了。
回到廚房用皂角把床帳等洗了晾在竹竿上,又洗出幾隻幹淨的杯子來倒上開水送到堂屋給嶽清音和田幽宇喝,至於在書房密談的那兩個家夥,隻好等他們出來再倒上,以免涼掉。
這座竹軒的構造簡單得很,一間堂屋,一間臥室,一間側室,一間書房,一間廚房和一間倉庫,僅此而已。
怕自己沉浸到某種難言的憂傷情緒中去,所以不敢閑下來,一頭紮入廚房繼續打掃清洗,而後是側室,倉庫,最後又來到堂屋,又是擦又是掃,趕得田幽宇來回換地方,便聽他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這丫頭能不能消停會兒?天一亮我們就離開這裏了,你還打掃它做什麽?”
“大盜哥哥要留在這兒,我想盡量讓他住得舒心些。”我低聲道,仍未停下手裏活計。
田幽宇挑了挑眉,沒有再說話。
一時季燕然同大盜從書房裏出來,手裏拿著一卷畫軸,到堂屋正中的圓桌上鋪展開來,道:“這是九龍穀的概覽圖。由圖上標注可以得知,之所以九龍穀不會被九道奔騰的瀑布水灌滿淹沒,原來是在這湖下有暗河通往穀外,同潛龍江的其它支脈交匯,一同流入潛龍江主幹。”
“我們是從九龍穀的正北方進入的穀內,在它正南方的峰腳下是暗河通往穀外的出口,深深隱於湖底。查找玄機公子關於九龍穀的記錄所知,在這暗河的出口處,有一道巨石製成的大閘。這道閘並非玄機公子設計所造,據他推測,這應當是上百甚至上千年前在此處祭神的古人所製。倘若將這道巨石大闡放下的話,九龍穀便會真正地成為一個密閉的穀,九條瀑布流瀉進來的水,很快就能將穀淹沒。”
“你是想用這個法子讓九龍穀消失,以令朝廷徹底死了這份兒心?”田幽宇插口問道。
季燕然點頭:“隻有這麽做才能一勞永逸,否則以人祭神的事情終有一日會發生。玄機公子在避難期間發現了這道閘門,可惜他並不通武藝,僅憑一己之力無法將那閘門落下,隻好將九龍穀留到今日。”
“淹了九龍穀,這座懸浮的磁峰會不會受到波及?”我擔心地道。
“我們腳下的那座‘凹’形磁峰高於那九條瀑布的位置,一但湖水上漲,至瀑布處便會流溢出去,在那裏形成回旋並流入潛龍江支脈,但絕淹不到磁峰峰頂,更不會影響這座懸浮的磁峰。”季燕然安慰我道。
“那麽,我們要如何出穀呢?”我接著問道。
“原本九龍穀是沒有出路的,按照毛通的設計,將雷熾帝置於孤峰頂上的墓室之後舉行血祭,而後徹底將入穀的那唯一一條出路以銅漿封死,以防盜墓者偷偷進入行竊。”季燕然道,“這座懸浮的磁峰本意是用來將裝斂雷熾帝的含有機關的棺槨吸上來之後便陳放於此‘等候真龍前來接引登往天庭’,所以在此處修建機關時總要有個臨時提供工匠上下往返的通道,即從懸浮磁峰上落到下麵那座磁山山頂後再由山頂下到山腹內,沿我們來時的那條路進出。”
“然而當玄機公子放走所有工匠之事事發後,雖然有機關封住了進入磁峰山腹的通路,但朝廷每日都派兵在外把守,所以走正路根本行不通。玄機公子思量著隻有避身在懸浮峰上才是最安全之地,因此在幾名被他所救的工匠的幫助下,悄悄地修建了一條可以通往穀外的秘徑,以便他能夠時常下山置辦日常生活之物——我們正可以利用這條秘徑離開。”
“既然有秘徑,玄機公子為何不直接要我們從秘徑進入,反而費了如此大的周折呢?”田幽宇哼聲道。
“玄機公子怕朝廷發現那秘徑,因此慷慨赴死前將秘徑機關關閉,隻能由懸浮峰上下去方能開啟。”季燕然道。
“既如此,咱們說走就走!待我去把那石閘放下來!”田幽宇倏地起身道。
“且先等等——”我忙道,“如果水淹九龍穀的話,大水會不會由我們來時的那個祭台衝到穀外去?”
“會,”季燕然點頭,“不過穀外是峽穀夾的山路,大水衝出去依然回流入峽穀中河道,不會造成災害,至多是淹一段山路,所以我們要趁今晚夜深動手,山間應不會有百姓行路。”
“那……那些朝廷的官兵呢?都會被淹死麽?”我皺眉,雖然這些兵是步九霄和賀蘭慕雪帶來的,但他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一下子弄死那麽多人……任誰也會心虛。
“丫頭,幾百人的性命與上萬人的性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田幽宇冷冷地道。
我望向季燕然,見他垂眸想了一想,道:“在水淹九龍穀之前,我想見見步九霄。”
“喂,你腦子沒毛病罷!”田幽宇瞪住季燕然,“他正愁不能將我們奈何,你倒想要貼上去讓他捉不成?”
季燕然自信一笑,道:“步九霄雖然重權如命,還不至於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這一次他不過是想替皇上辦成件大事以證明自己的能力罷了,立功心切,自然會使出些下三濫的手段。他並不了解當年關於血祭一事的真相,倘若他得知一旦雷熾帝駕崩,第一批成為祭品的將是離九龍穀最近的盛城百姓的話,隻怕會三思而後行了,畢竟他的老娘和親友都在這裏,他不是那般冷血之人。我想就利用此點與他達成協議,告訴他我們淹穀的計劃,如此一來他隻需向上頭複旨說九龍穀亂石崩塌引發洪流將其淹沒便可交差,同時也再不必使盛城百姓陷入危難之中,實乃一舉兩得之事,相信他不會那麽冥頑不靈。”
“姓步的如今尚不知活著與否,賀蘭慕雪那廝心狠手辣,說不定已殺了他滅口,那樣你又打算怎麽辦?”田幽宇繼續問道。
“我看不會,”季燕然笑道,“畢竟這一次行動的主執事是步九霄,賀蘭慕雪就算非本意而使得步九霄喪命也是要擔過失的,對於同步九霄一樣立功心切的他來說,最終若落得個功過相抵的結局豈不令他白忙了一場麽?雖然在磁洞中他曾起了殺掉步九霄之心,但隻要不將他逼上絕路,相信他還是會留步九霄一命的,至多兩人間心照不宣就是,何況他們身邊還有眾多龍廷衛與神箭手在,殺了步九霄難堵悠悠眾口,賀蘭慕雪不會輕易冒此風險。”
“就算你同步九霄談妥了又能如何?以賀蘭那廝的性子,此次功敗垂成,必定記恨於我們幾人,回朝複旨將事情稟明,田季嶽三家最輕也要落個滿門處斬!賀蘭慕雪不是江南人,他可不會在乎什麽百姓的性命,你用這借口是說服不了他的。”田幽宇冷聲道。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們隻需稍微在這些官兵之中透露些關於血祭的風聲,人心所向自然不會在賀蘭慕雪身上,”季燕然微笑,“何況步九霄不可能輕易諒解他曾企圖殺掉自己獨自吞功之事,因此如何料理賀蘭慕雪,我想我們就不用操心了,隻管坐壁上觀就是。待回朝複旨時,隻要我們一口咬定乃賀蘭慕雪多疑,誤將我們綁上九龍穀,又有步九霄從旁‘協助’,相信朝廷最終還是相信我們多一些。再加上九龍穀那時已然被水所淹,再追究誰的罪過也是無濟於事,田嶽兩家長輩皆為朝中重臣,皇上度其輕重,也必不會動我們分毫。田公子以為如何?”
一番冷靜的剖析與精密地分析之後,田幽宇被說得哧地一笑,道:“果然不愧是當朝第一聰明人,事事想得周到!同步九霄去談之事就依你好了,但有一點卻需依我——賀蘭那廝害死了我親妹子,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待我下去將他送上黃泉路,倒省了他回京後向皇上告狀了,姓步的擺平此事也容易得多——怎樣?”
“若田公子執意報仇,我自然無權阻攔,隻是一切須按計劃行事,不得誤了大事。”季燕然道。
“好好,依你。說罷,具體步驟是怎樣的?”田幽宇終於頷首。
“第一步自是先找到出穀秘徑出得穀去,而後我們兵分三路,”季燕然沉聲道,大家便都望著他認真聽著,“我前去入穀正門處再度進入穀內尋找步九霄與他談判,田公子負責放下石閘……”
“等等,”我打斷他的話,“宇哥哥那裏一放石閘,你們豈不是都要被淹在裏麵了麽?”
“哪裏就有那麽快!”季燕然笑道,“水位上升到地下岩洞的承受極限還需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恰可由我去說服步九霄,否則若是先去遊說他再落石閘門,便不能給他以壓迫感與緊逼感,說動起來反而很有難度。”
“我同你一起去。”我道。
“靈歌你與清音是第三路,”季燕然假裝沒聽到我的話,繼續說道:“出穀之後直奔姨母家,請她老人家前來九龍穀,倘若我不能說服步九霄,姨母就是我們的殺手鐧。”
“我不幹我不幹!”我急得拍桌子,“讓哥哥自己去請姨母就可以了,我要同你一起入穀!”
“鬧騰什麽!你若去了他還得分心照顧你!”田幽宇瞪著我,“再不聽話我一指將你點得睡個三天三夜!”
“你一指頭點死我算了!”我忿忿地回敬他一記大白眼,隻好不再堅持。
“我呢?”久未發一言的大盜笑著問向季燕然。
“你不是要留在這裏麽?”季燕然笑,“就留下罷。”
“喂,現在這裏已是我的地盤了,你們想要做什麽行動怎能不加我一個?”大盜笑著衝我眨了眨眼,“這樣好了……我同季大人你一路,一同入穀去找那什麽姓步的,還可以冒充一下你的貼身護衛,免得你將命搭在裏麵,某個小妞兒就要尋死覓活了。”
季燕然笑著看了我一眼,道:“也好,就這麽辦罷。事成之後於秘徑出口處碰麵,然後再做安排。”
說動就動。由竹軒內出來,來至正南方位於懸浮峰邊緣的一架風車旁,見有很大的一架如同轆轤的輪盤,輪盤上纏著手腕粗的銅鎖鏈,鎖鏈由輪盤繞過後形成一來一往的兩條向空中延伸,一直深入到遠處濃濃的水霧中去,看不到盡頭。
“原來在這裏吊著一條通往正南峰頭的鎖鏈,有這麽濃的水霧遮掩,難怪沒有被人發現。”大盜眯著眼睛向遠處望了一陣,“我也隻能勉強看個百米遠而已。”
田幽宇上前扳動輪盤上的機關,風車產生的動力帶動輪盤開始轉動,鎖鏈發出嘩啦啦地摩擦聲。等了約有十來分鍾的時間,終於見由濃霧深處緩緩出現一架如同空中纜車的金屬小車,晃晃悠悠地抵達峰岩邊緣。
這東西的原理並不複雜,能被古人想到並加以利用也不足為奇。
小車在峰岩邊停了下來,看其大小一次隻能坐兩人還有些擠,於是田幽宇與季燕然先行,兩個人高馬大的家夥一起塞進這小車裏,那情形還真是,嘖嘖。
又過了許久,空車駛回,到我和嶽清音上車,大盜說他不用坐這纜車,隻踏著鎖鏈飛縱過去就好。
高空風大,直吹得這小車像秋千似地擺來擺去,一想到自己身下是千米高的河穀,我就嚇得渾身僵硬大氣也不敢出,嶽清音一聲不吭地伸臂將我攬在懷裏,衝鼻是他滿身的藥味。
“傷口怎麽樣了,哥?”我輕聲問道。
“還好。”他簡短地答道。
“哥哥的功夫是跟誰學的?”我問。
“一位遊俠。”他道。
“哦?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咦,哥哥你不問問他麽?他可是你的師父哎!”
“他沒說,我也沒問。”
“他現在在何處?你們平時都在哪裏練功夫?”
“五年前他便未曾再出現過。”
“為什麽?出什麽事了麽?”
“他說已沒什麽可教我的了,是以不必再相見。”
“他為什麽要教哥哥練功夫呢?是哥哥求他的?”
“哪兒那麽多問題。”
“看罷看罷——哥哥最賴皮了,一懶得回答了就這樣……好,這件事我可以不再問,但是有一件事情哥哥必須得回答我!”
“……”
“不說話就代表你答應了!——哥哥是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爹的親女兒的?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玄機公子的後人的?”
“事到如今問這些還能做什麽?”
“呃……是不能做什麽……那貓兒鈴為什麽之前會在哥哥的手上?如果是玄機公子留給我的話,為什麽連田心顏都知道這姻緣貓的事呢?”
“姻緣貓的傳說民間早就有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它的真正名字是‘因緣’貓,因果之因,緣法之緣。原為萬念山莊所製,世間僅此一對,許多達官顯貴都欲花重金求購,皆未如願,是以它的名頭才會婦孺皆知。至於為何會落入玄機公子手中,可能性有很多,也許是受贈,亦許是購買,猜來無用。為兄之所以代你保管,一是怕你帶在身上引人覬覦,二是恐招來殺身之禍。”
“那後來為什麽哥哥又讓我自己收著了呢?”
“此前被你無意間看到,便一直想要。想來那時是要送給即將調出京都任職的田公子的。因那時你與他年紀都尚小,若將來能結成夫妻倒也無事,若結不成,這因緣鈴還是不能流入外人手中的。後來為兄聽說他又要調回京來,再看你幾年來對他之心始終如一,便將因緣鈴給了你,由你想送則送……”
“呃,知道了知道了。”我尷尬地打斷他的話,那個時候正是我才穿過去沒幾天,疼愛妹妹的嶽清音再聰明也絕不會想到嶽靈歌同學已經表裏不一了。
“反正不管怎樣,哥哥都不會把我當成外姓之人的,對不?”我依在嶽清音的懷裏討好撒嬌地道,鼻子卻忍不住發酸。
嶽清音沒有說話,隻是攬著我的胳膊不易察覺地緊了一緊。
說話間纜車忽然停住,門被人從外麵打開,見季燕然田幽宇和先我們一步到達的大盜正立在山壁上一方掏空了的敞穴中,季燕然伸手將我扶下小車,我轉身又去扶嶽清音,田幽宇便將旁邊一架和懸浮峰上一模一樣的輪盤機關關住,小車與滑動的鎖鏈就停止了運行。
打量這敞穴,貼著山腹的石壁上有一扇小門,大盜上前推開,裏麵黑黝黝地看不清東西。幸好臨出來前我從玄機公子家裏順了根蠟燭和火折子,正好派上用場,於是二話不說從懷裏將家夥什掏將出來,惹得季燕然在旁直笑。
點起蠟燭,用手護著火光走近石門跟前向裏照去,見有兩條通道,一條是甬路通往前方,一條為石階通往下方,季燕然便道:“通往下方的想來就是那石閘的所在,看樣子田公子你要走上一段時間了。”
“我用輕功掠下去,讓大盜帶了你繞去北麵找姓步的,咱們速戰速決!”田幽宇拍了拍箭囊裏的木箭,冷冷道:“放下石閘後我便也跟去北麵找賀蘭那廝,你們若先辦妥了姓步的,直管先回來與嶽老大碰頭,不必等我!”
“一切小心。”季燕然沒有多說,點了下頭。
田幽宇看了我一眼後便發動身形掠入石門之內,眨眼不見了蹤影。剩下我們四人則走入通往前方的平行甬路,為了爭分奪秒,大盜便挾了季燕然,嶽清音攬了我的腰,駕起輕功飛速行進。我的蠟燭也用不得了,隻好吹滅了揣回懷中,黑燈瞎火地任這兩個可以夜視的家夥帶著飛奔。
用不多時便覺這兩人停下腳來,聽得軋軋聲響,黑暗被月光撕開了一道口子,是大盜推開了一扇小小石門,由石門中出來,卻見滿目是青蕨綠藤,若不是因為空氣寒冷冬風凜冽,倒要讓人以為現在是夏季的夜晚了。
原來這滿山峰覆蓋的皆是耐寒植被,四季常青,天長日久愈發生得厚密,幾乎看不到山體,更是將這石門掩飾得天衣無縫。
於是不多耽擱,仍舊由大盜和嶽清音帶了我和季燕然一路沿峰飛縱而下,至山腳處看到一條羊腸小道通向南北,大盜和嶽清音這兩個家夥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徑直分道揚鑣,嶽清音帶了我往南而去,而大盜則帶了季燕然轉往北邊九龍穀的入口處。
知道這幾個家夥是不給我再鬧著要同季燕然一起去的機會,也隻好在心中忿忿了幾句沒有吱聲。奔了一陣,眼看前麵道路漸平,我便向嶽清音道:“哥哥,停下來罷,你身上傷得不輕,禁不起這麽趕路。我知道燕然哥哥說讓我們去請姨母來當殺手鐧不過是借口罷了,姨母上了年紀,根本騎不得馬,坐馬車又不能在這山路上飛奔,肯定是來不及的。我們就在這裏等罷,我不想離他們太遠。好麽?”
嶽清音望了望我滿是乞求的雙眼,終於還是心軟了,拉了我行至一處避風的所在,他便坐下來盤膝運功療傷,我在旁守著。就隻見夜色下群山黝黝,明月當頭,寒鳥無聲,萬籟俱寂。任誰也想不到這平靜的表象下正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巨變。
時間如此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我不敢亂動,恐擾了嶽清音調息,隻好在心裏掐算著季燕然、大盜和田幽宇此時進行到了哪一步。這是季燕然所布下的一場豪賭,若他贏了,我們幾人均可平安,若他輸了,曲嶽季田四家人輕則滅門重則滅族!
我望著羊腸小道通向北邊的盡頭處,等待著季燕然的笑臉,或是龍禁衛的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