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許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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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第一本畫冊銷售成績很好,張濟帆開始籌劃製作第二本畫冊。而我因有前作的經驗,被張濟帆升為項目組副組長。我的時間立刻被排得滿滿的。
連續忙碌幾周後,我終於收獲一日休假。得了空,我連忙將鏡子送去修理。經驗老道的老師傅小心翼翼將鏡子後座拆開,將碎裂的玻璃渣取出,然後用毛茸茸的圓球輕掃木框上的灰塵。待裁好新鏡麵準備往回安裝時,老師傅突然歎道:“這件可是好東西。”
我連連點頭。
他將木鏡框旋轉著圈觀察,解釋道:“以前的家什,都有那麽幾件是帶機關的,藏點小物件的。好比這麵鏡子,它也是個帶機關的!”
老師傅說著,拿起一小針輕輕一挑。果然有個小門彈開,門後藏匿一方正空間。我大驚奇,不由得鼓起掌。
我探頭瞅一眼:“裏頭有東西。”
老師傅將裏頭的東西拿出,是一張泛黃的紙。他小心展開,歎到:“喲,這東西也是老物件了!”
說著,老師傅將紙張交給我,我小心托著雙手去接,好奇地捧到眼跟前看,這張被珍重收藏的紙,不是借條、不是存折單,而是一張出生證明。它被收藏的很好。雖然,時間已過去很久,藍色的墨水字微微暈開,但字跡是清晰的。
出生證明:姓名,牧雪州;血型,o……
我的出生證明?!
o型?
“牧雪州,你在發什麽呆!”
小葉屈起兩指大力敲擊我的桌麵,將我從思緒的深潭中震出,我定神回望她,她眉頭一緊,不滿道:“牧雪州,你這兩天怎麽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你別仗著老板做你後盾就想偷懶!我讓你做的事情你辦完了嗎?”
我努力回想,實在想不起她交待了我什麽:“對不起……你想讓我做什麽?”
小葉調整氣息,她忍著怒氣:“我讓你把教學用的那點花材送到教室去,你準備拖拖拉拉到何年何月?你把你的魂藏哪個角落休息了?”
我循著她的指尖看去,她說的“那點花材”是足足三大桶的馬蹄蓮!
“就我一個人搬嗎?”
她眉頭一挑:“怎麽?有意見?”
“沒有!”我說。
花店二層就是花藝教室,以往都是閑置狀態。從上周起,它一改往貌,日日人潮擁擠。
因為許塵來了。
許塵突然答應了張濟帆提出的合作——來店裏客座,張濟帆可真是高興壞了。簽約那天,張濟帆鋪了紅地毯、擺上香檳塔,讓所有店員列隊歡迎許塵的到來。我也擠在長列中。
許塵一下車,便受到我們這群人形態誇張的熱切歡迎。他微微一怔,他分明是不適這種場麵,雖有驚訝,卻好教養很好的接受。他與每一位店員頷首道謝。直到,他突然駐足我麵前……
“……你好嗎?”他對我說。
呃?!
突然被這巨大的光源所關照,在場所有人都將熾烈的目光捐贈於我。我毫無靈魂地“嗬嗬”傻笑,並感到燥熱不安,揮汗如雨。
許塵似乎未察周圍有異,執意向我伸出了手:“從今往後,還得請你多多指教。”
我目光呆滯看眼前人,這時,小葉用手肘頂我的後背,我好像被釘子重重一紮,恍然醒悟,我回握住他的手:“不敢不敢。”
他點點頭,這舉步才往裏走。我目送他的背影入內。我覺得,他雖是笑著,卻並不高興。
“雪州,你和許塵認識的啊?怎麽認識的?”許塵走後,有店員驚詫問我。
嗬嗬,靠潑了一杯咖啡認識的。
“不算認識啦,就是以前見過一次。”
許塵答應來店客座,張濟帆高興壞了,立即命我以許塵的外貌為模板,畫一張“憂鬱的王子”的概念海報用於宣傳許塵的花藝課程。
“許塵被譽為花藝界的憂鬱小王子,你要抓住他的特質,極大發揮他的特色!”張濟帆這樣交待我。
於是,在瀏覽了許塵的無數照片、塗塗抹抹好多版本之後,我終於交稿了。畫中的許塵,闔眼躺在花叢中,看上去,悠然愜意。張濟帆很滿意,鄭重地捧著畫稿親自送件下廠印刷並監督。許塵的課程發布後,立刻有學員前來報名,現場名額瞬間銷售一空。沒搶上課程的,張濟帆則向她們兜售“睡王子”海報,於是,海報也被搶光了。
我驚歎不止。
許塵的花藝課是在下午,我們則需在中午就將課程所需花材備好。
今日,準備花材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我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可以將整桶的馬蹄蓮搬到樓上。於是,我將花朵們拆成更小的幾份,一份一份抱上樓,然後再來移動空桶。如此一趟趟的搬運,樓上樓下跑了數十回,全身經過汗水的徹底的洗禮,花一個小時,我終於將花材全搬進了教室!
“哎呦,真是老咯。”我抱著花桶喘息如狗。我深知,自己實在太疏於運動,才搬了三桶馬蹄蓮,就眼歪嘴斜,雙腳乏力,慘狀倍出。
這時,一方手絹輕輕覆上我的額頭,溫柔為我擦去汗水。
我抬眼,花叢之上,許塵溫柔注視著我。
我大驚,直接摔坐於地:“許先生!”
我有些反應過度,他麵露一絲尷尬,很快他就平複表情,站起身看著一室花材:“辛苦你了。”
“工作職責,不敢說苦。”我連忙鬆開花桶,站了起來。
“你……”他似乎還想對我說什麽。
“牧雪州!”樓下的小葉扯著嗓子喊我,“牧雪州!你又躲哪裏去了!”
“來了!來了!”我答應著,飛速下樓。下完最後一級階梯,我似有感應地抬頭,見許塵站在二樓,扶著欄杆,無聲看我。我立即垂下眼瞼,加快腳步。
不知怎麽地,我總是莫名地覺得他的目光哀切入骨,令我難以招架。
首版海報已銷售一空,張濟帆讓我盡快畫出第二版“睡王子”海報。我告饒:“老板,你發揮一下人道精神,讓我歇歇好不好啊。”
“一萬元獎金要不要?”
我立刻直起後背:“我一點都不累,我還能畫第三版、第四版!”
張濟帆滿意點頭。
他給我一盒牛奶,說是犒勞我。我接過,發現是空的!我吃驚瞪他,張濟帆竟然遞給一個紙盒!他看著我一臉懵樣哈哈大笑:“本來是要給你的,我忍不住,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我:“……”
“相信我,獎金的事我不會食言的。”張濟帆大笑著離開。
我愣了愣。不由地笑了。
周圍已熄了燈,獨留我這一角還明亮。我尚未找到二版海報的設計方案,隻能對著電腦,狂揪頭發。
我的電腦屏幕上,許塵正溫柔微笑。我注意到,他笑時,眼眸平淡收斂,唇角上揚的幅度不高。按理說,這樣的笑容會容易讓人覺得不夠真誠。許塵的特別之處在於,他是圓眸,即便笑得不熱烈,也不顯銳利。反而有種鄰家哥哥的親切。
我盯著他的照片久了,心中升騰奇異的感覺。莫名的,覺得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驀地,我想到了什麽。
我從懷裏掏出項鏈,打開蓋子。將相片盒徐徐上抬,將我項鏈裏的少年的照片與電腦屏幕上的人做對比。
他們,都有雙圓圓的大眼睛……
如火驀然燒斷線頭,如風箏掙脫而去。
我心驚跳如擂鼓。
“不是吧,能有這麽巧的事?”
“你還沒下班嗎?”靜謐的辦公室突然響起人聲。我猛地拍合項鏈,塞回衣內。抬眸,見許塵正站在不遠處。
“這就走。”我合上電腦,手忙腳亂收拾桌麵上的其他東西。許塵沒有走,靜靜立於原地。出於禮貌,我寒暄道,“許先生怎麽也這麽晚?”
“我能耽誤你一點時間嗎……”靜默了許久,許塵突然這樣說。
所謂的“耽誤一點時間”竟是讓我陪他吃晚飯。“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就不想吃了。”他解釋。就這樣,我跟著許塵進了一家專賣鴨血粉絲的小餐廳。點單之後,兩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很快被端了上來。許塵抽筷,將浮在湯上的香菜一一挑出。然後將挑好香菜的其中一碗端給我:“吃吧,我挑幹淨了。”
“許先生是把我當誰在照顧了嗎?”我看著那碗湯,直接問道。
許塵驀然一僵,他緩緩抬眼看我。
我繼續:“我沒有說我不吃香菜呀。”
“你現在吃了麽,對不起,我應該事先問一聲的……”許塵語無倫次。
“果然。”我說,“不,我依然不吃。我問的是,你認識我對麽?”
許塵麵露猶豫。
“許先生是不是認識林暄妍?是林暄妍讓你來的嗎?”我問。
這是我今夜的突然奇想,也是推導的答案。
如果,許塵真的認識我。如果,他的出現是有人刻意安排,精心布局。
那麽,那個隱藏在幕後策劃人,最有可能是林暄妍。因為,林暄妍明確指定要在“花路”見我,而“花路”正是許塵工作的地方。或許,當時,林暄妍早已抵達“花路”,但是她並不出麵,而是躲在某處,偷偷觀察我是否走了她設下的棋局……
對麵的許塵也是驚愕非常:“林暄妍?你為什麽會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