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女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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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難逃幹係。
直視律照川的雙眼,我將心頭盤旋已久的疑問問出。
“你想起什麽了?”律照川麵色隨之一冷。
“就連地球的發育曆史都能通過考察地質層而知道,更何況一個人做過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所在那個野營社其實是個大金礦。而我,很有可能就是中飽私囊的管理者。我做的事情也不會因為我失憶而不存在。”
律照川:“你想做什麽?”
“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些惡事,現在的我就應該糾正錯誤。”
“外麵冷。我們先回家。”律照川牽住我的手,要拉我走。
他在回避我的問題。
我緊緊拽住了他的手:“律照川,能不能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律照川回頭看我,他生氣了:“你是不是沒有長膽,所以不懂什麽是害怕!”
“我怕。”我立即回答。
我的回答令律照川一怔。
“我很害怕的。我怕我是個惡人,臉上全寫貪婪與肮髒。我怕知道過去的一切後我將無法麵對自己。我仿佛一直在一條黑暗的隧道裏爬行,眼前沒有任何的光,也不知道何處是個盡頭……”
我喃喃地向律照川敘述自己。
在律照川將我帶離那洞窟很久之後,我仍處於混沌之中,我怎敢假冒服務生混進俱樂部?那完全是腎上腺激素的刺激,不經大腦思考。這種生猛無敵是假的。此刻回想此前種種隻覺得毛骨悚然。
我看到律照川眼裏有晶瑩的光在閃爍,緊接著身子一暖。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住我。
我聽到他堅定的聲音:“你當然不是惡人,中飽私囊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你。”
“為什麽……”
“因為你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委屈鑽進了我的鼻尖。他從未對我說過如此溫暖的話語,令我高築的防火牆瞬間坍塌。脆弱是可恥的,我沒有資格脆弱。但可不可以允許我,在他的懷裏脆弱一秒?一秒就好……
車子停在了律家大門口時,我們都沒有下車。律照川將車子暖氣打足,下車為我買了一杯粥,自己則打開一聽啤酒,狠狠喝了好幾口。
路燈溫柔地散著暖暖的光,熱乎乎的粥不僅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冰冷的手。
“這樣的氛圍很合適回憶當年啊……”律照川難得抒情。我還未回複,就聽律照川繼續,“二十二歲之前,我的名字不是律照川,而是律湛名的兒子。”
律照川上大學時,律先生已是名滿江湖的企業之神了。作為律先生的兒子,他借著律先生的聲名長袖善舞,過得肆意飛揚。他覺得,若有明確的好處,沒有自己的名字又有何妨,拒絕別人特意給開通的便利是虛偽矯情。
當律先生問他“校園生活如何?”,還說,“不能死讀書,功課以外的事情也要做好才行。”他立即競選學生會主席,並還贈律先生一個“學生會主席”的名銜。沒錯,他競選該職務的目的就是用來應付律先生。
其實,隻要他說他想當,誰敢和他搶?
他不稱王不稱霸,卻比稱王稱霸還要氣派三分。這樣的人誰要去惹他?除非瘋子,還真是巧,他真遇著了瘋子。
莫名其妙追著他要債,罵他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罵著罵著還動起手。
最初,他當她是無理取鬧,冷笑以置之。卻不料對方頻繁來襲,倆人隻要一碰麵,必要打個鼻青臉腫才罷休。像是中了詛咒般沒玩沒了。他這才去調查對方的來曆——女瘋子是本校野營社的,居然還是團長!
她絮叨說著他們如何不畏艱辛才拍攝到的作品,如何過關斬將才得到了獎賞!那是社員的心血,無論如何不能就此罷休。他聽得雲裏霧裏。他們獲獎關他何事,他又沒拿她的獎金!
但來人一副正義凜然證據在握的模樣讓他起了疑心。他終於費了點心思,查證了一番,最後發現,那事情還真與自己“有關”。他是掛了頭銜的學生會主席,並不管事。他認為的瑣碎事務全由會裏某位部長代行職責。其中有就一項是管理各社團的活動經費。沒有懸念,學校各社團經費就是被這位部長挪用的,其中也包括野營社的那筆獎金。關鍵是,所有金錢出入的用的都是律照川的名義。
獲知真相後,律照川與女瘋子談判,社團經費與社員稿費他負責,條件是事成之後,他要加入野營社。女瘋子同意了。這次談判的結果是,拖欠的所有款項全部發放,律照川也如願加入了社團。
野營社因為律照川的加入,突然躍升為學校的明星社團。對其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多,加入的人也越來越多。新加入的成員裏就包括蘇惟寧與林暄妍。
社團一天天壯大,成員屢屢獲獎。為了更好的運營社團作者的作品,女瘋子提出將社團工作室運營並得到眾人一致的認可。正迎上鼓勵創新創業的大浪潮,女瘋子很快拿下了學校的特批。再後來,她又取得社員的一致同意,成立了“繁星專款”,是用於獻愛心的專款。
女瘋子從不按規矩辦事,行事生猛乖張,看似莽撞卻似總能朝好的方向發展。他加入社團是想看熱鬧的,如今竟對女瘋子生出一絲敬佩之情。
直到,他們去了柏雲山。
那個女瘋子在那次活動中失蹤了……
聽完律照川說的故事,我搶過他手中的啤酒,猛灌一大口。他說的那個“女瘋子”不是別人,就是我。
雖然他稱呼我為女瘋子。雖然我的嫌隙還沒有得到完全的解除。但我卻從他的敘述裏獲得了滿滿的安慰。
為了將眼淚逼回去,我連續豪飲。律照川連忙將啤酒搶了回去:“你現在不合適飲酒。”
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律照川初次見我真麵貌時態度如此奇怪了。一個突然失蹤的人突然出現在他麵前,還一副全然未解的無辜的模樣。難怪他要暴跳如雷,換做我,隻會更憤怒!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所以,你怕我會再次失蹤。所以才送我一部有追蹤性能的手機?”
“因為,我認為你的失蹤不是一場意外。”律照川臉上閃過一道寒光。
為了確定一些事情,我約了許塵在他家附近的小茶餐廳見麵。我先到約定的地方等他。“星星。”聽到喊聲,我抬眼,見許塵微笑地向我走來,相較之前的慘白單薄,今日的許塵臉色微紅,氣色很好。真好,健健康康的許塵,真好!
“對不起,這麽急把你叫出來。”
“我好高興你會約我,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我和小羽之間真的沒什麽的……”他看起來真的很高興,語無倫次地說著。
今日約見的主題似乎正在偏向……
“許塵!”我連忙打斷他,“今日來是有事情想問問你的。”
“你問吧。”
“我失蹤之前,有沒有留什麽東西給你?”我直接報出來訪的目的。
許塵回想了一下,搖搖頭。
“鑰匙、書、卡片……什麽都可以。”
“沒有。”許塵確定道。
看來,以前我也是不想將許塵牽扯其中。
我從包裏抽出葉椿的賬本展示給許塵看。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許塵接過本子,仔細看了之後,他頗為壓抑:“原來是賬本啊,我還以為是日記……這個是你的吧……”
“我的?”
許塵指著賬本邊緣說:“這本子邊緣的黑漬是咖啡漬。”
我瞪大眼。
這是葉椿寄給我的,理所當然以為是葉椿的。仔細回想起來,葉椿的確沒有說過這賬本是她記錄的。
“有一回,我去你家找你,你就在看這個本子,我進來時,把你嚇了一跳,你手中的咖啡全啥在了本子上。我就以為你在寫日記。不想讓別人看見。”
“後來呢?”
“後來你就把本子收起來了。”
這個賬本不是我記錄的。因為字跡不同。如果也不是葉椿記錄的。那這賬本是誰記錄的?我得趕快找葉椿確認一下。
我招手請服務員埋單,起身:“許塵謝謝你。不好意思,因為我有急事,我得走了,我們下次……”
許塵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臂不讓我走。
他沉默了許久,直視我的雙眼:“星星,你今日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本子的事?”
我為自己的失禮感到尷尬:“我看起來有些荒唐吧,對不起,但這件事情對我真的很重要。”
“你還在怪我嗎?”
“啊?”
“我知道現在自己的表現拖泥帶水的,小羽最近精神不佳,我想等小羽好一點的時候再和她說清楚。”
“許塵,我喜歡過你的。”
我突然的告白令許塵震驚呆滯。
“那天,我和蘇惟寧帶走的那個箱子,裏麵藏的是你的照片和一本日記。那本日記裏寫的全是你的名字。我真的很疑惑。如果,我喜歡你,你喜歡的也是我。那我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為什麽我們認識那麽久了,還是哥們、死黨、發小?誰都沒有向前邁那一步?直到我見到你和小羽的相處的樣子,我明白了,小羽需要人照顧,而溫柔的你會下意識為她張開羽翼為她遮風擋雨。我當時就想,啊,原來這就是愛啊。”
他默默聽完我的這番說辭,表情如同四季切換,震驚中有一絲喜悅,喜悅之後卻是更多的悲傷。
許塵苦笑:“我自己的心,我還不知道麽。”
我深呼吸:“許塵,你之前不是說過,我寄給小羽一張銀行卡,卡裏金額數目巨大麽。我可能是利用職務中飽私囊,從社團拿走了很多錢,說不定,那張卡裏的錢就是髒款的一部分。我可能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堅強、獨立還善良的好朋友。”
聞言,許塵呆滯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