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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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早上的交警要求我們協助調查,也不會這麽早找到真正的命案現場。
所裏對現場進行勘察的同事說,這房子裏麵有一個很大的衛生間,裏麵有一個瓷磚砌成的水池,水池中到處都是血液和毛發組織。他們將采集回來的大量樣本交到了我的手裏,但就現在所裏技術而言同時這麽大的數據有些難度,所以我就讓魏東將樣本送到縣公安機關進行鑒定。
我給小梅打了不下十個電話,仍舊是關機。因此我開始胡亂猜測她會不會已經見到了凶手,而關機是不是說明發生了什麽變故。
李琳琳的死告訴我凶手的作案手段很嫻熟,基本在和目標見麵以後就開始實施殺害,所以這一刻我非常的擔心。
在這張紙條上除了說要親手抓住凶手外,小梅還簡短地提到了李藍心。潦草的幾句,卻是那麽的傷。她說,她沒有李藍心長得漂亮,也沒有李藍心溫柔,論身世她也不如李藍心淒慘,她不應該那麽自私將我占為己有,所以她決定退出,如果這次能活著回來她會辭職,如果不能,讓我好好和李藍心在一起,不要想起她。
這些字我反複看了很多遍,心裏不好受。
我和張漢包括魏東和其他一些民警在鎮子裏麵尋找小梅下落,同時也向孫所長提交申請希望可以對鎮交通路口設卡盤查,另外對鎮中一些可疑地點進行搜索,但我的申請終究還是被駁回了。那一刻我真的感到了深深的茫然和無助,如果是在市裏,不管是梁局還是丁欣一定會不遺餘力,幫我尋找小梅,全力抓凶。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孫所長為什麽這樣,原來,他們也一直在為這個案子而努力著,但不同的是,我們是盡全力想要破案,而他受鎮和縣命令拚命封鎖消息,避免省市裏麵會知道這起駭人聽聞的命案,對他們的官路有所影響。
所以孫所長兩次駁回我的申請,就是怕弄得滿城風雨把這件事搞大。
比起破案,他們更希望的應該是馬子健收手。這樣他們就可以欲蓋彌彰,謊報死亡人數,降低案件曝光率,把一起鬧得人心惶惶的案子變成一樁普通的殺人懸案。
對於他們這種人而言,這叫穩中求勝,官位淩駕在一切之上。
所以才會有這麽多的懸案,不是破不了,而是不敢破。
一眨眼時間就到了下午兩點,我們仍舊沒有任何關於小梅的下落,她的手機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焦急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李藍心被張寧綁架的那一幕,一種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在心裏蔓延,這種事我真的不想再經曆第二回。
之後。
我們又走了幾條街,最後因為所裏麵還有工作要做,所以繼續尋找小梅小落的就逐漸隻剩下魏東和我們兩個。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迫於所裏的工作壓力,魏東也隻好離開了,為此張漢還好一頓發脾氣。
他說,如果鎮裏麵全麵支持我們的工作,凶手早就抓住了。他還專門提到上次我向孫所長提交的申請,希望他能對鎮一帶的賓館以及可疑地點進行搜索排查,如果那時候孫所長按照我說的做了,就有可能提前查到凶手下落,也不會出現接下來的這麽多麻煩。
尤其是像現在,小梅不見了,他還心安理得地坐在辦公室,就好像案子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似的。
我冷笑一聲,他們壓根就沒把我們當成自己人,更甚至是把我們當成了絆腳石。
我們是一門心思想要破案,沒有考慮過社會影響和政府局限,所以與他們的意願背道而馳。在自己地位不受影響的情況下,他們會全力以赴對案件進行偵破,抓捕逃犯,但倘若他們的地位動搖,就恨不得隱瞞真相。就像韋娜的案子,當時鎮書記對凶手進行圍捕,因為抓到了會有功績,對他們的官途有幫助,當然抓不到也不會有啥太大影響。但今天的這個案子可非同小可,抓到了他們也撈不著一點好,畢竟是一件頗有影響的大案,死亡人數不亞於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抓不到的話北京首長隻要一句話從縣長到鎮長全部都要革職處辦,他們也不得不周全考慮,對死者以及死者家屬不存在任何憐憫,也不痛恨這些毀人家庭,殺人性命的嗜血狂徒。
這就是社會。
我說過,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當不了官。
張漢也是一樣,憤青,熱血。對這種官僚風氣痛恨得牙齒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不行,我給丁局打個電話。”張漢說。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實在是不想把事情做的這麽絕。我按住了張漢的手,衝著他搖了搖頭,“咱們先去找鎮書記說說,如果他不答應再找丁局。”
“都什麽時候了,這小梅要是出事你這法醫還能安心幹得下去嗎?”
我在心底回答,不能。
如果小梅真的出了事,別提是繼續法醫工作,就是繼續生活我都怕自己沒有勇氣。因為,我此刻記憶中唯一的一張臉,一個笑容,就隻有小梅。她在的時候我不以為然,她不在了,我卻像是失去了所有一樣。
但一想到小梅給我留下了的那張紙條,我就又氣得不行。
小梅這麽聰明的丫頭怎麽幹出這麽蠢的事來?!
然而,張漢卻在此刻對我有深深的意見。他說,李藍心失蹤的時候我急的像瘋了一樣,不吃不喝,晝夜不眠,那時候我和小梅還隻是同事,一切她也都看在眼裏。而我和小梅在一起是那麽的平淡,可以說我們連一句情侶之間該說的甜言蜜語都沒有,按照張漢的意思,我從來都沒有給小梅一個安全感,或者說在小梅的內心深處,她永遠都比不上李藍心。
張漢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男人,所以我問他是不是小梅和他說過什麽。
張漢歎了口氣,然後點頭說,“小梅和我說她特羨慕李藍心,說你能像為李藍心那樣也為她奮不顧身一次她就知足了。”
像為李藍心那樣奮不顧身?!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更加的不安,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自責,可能真的是自己做的不夠好。
“還有,徐起我很想問你一句,你到底喜歡李藍心還是小梅?”
我沒想到張漢也會懷疑我對小梅的感情。
“難到你也不了解我嗎?”我問。
張漢冷笑了一下,“再好的朋友也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想讓人了解你就得說出來,做出來讓人家看到才行。你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到底喜歡李藍心還是林月梅?”
我吞了口裏的唾沫,毫不含糊地說我喜歡小梅。
“那你他媽的幹嘛抱李藍心,還和李藍心接吻?”張漢使勁推了我一下。
我皺眉。
難到我和李藍心在公園裏的事被小梅看到了?
張漢接著說我和李藍心出去沒多久,天就陰沉沉的。小梅擔心我,就出去給我送雨傘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他當時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之後他在私底下問過小梅,小梅就把她看到的都和張漢說了,也就是我和李藍心擁抱親吻的那一幕。
我抓住張漢的衣服,大聲為自己辯白,“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不否定我抱過李藍心,但我絕對沒有親過她。還有,這種事你幹嘛不早告訴我,小梅如果真的出了事你也有責任!”
“還怪起我來了?!”張漢把我的手掰開,使勁一聳,用手指著我的臉,“你這輩子就適合一個人過,你就是個克星你知道嗎,從藍雨到藍心現在又到小梅,你身邊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張漢一句話勾起我所有的痛,又因為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所以一時失望便揮拳向相。
我以為張漢會還手,但是他沒有。我也以為最壞的結果就是大打出手,可實際上卻讓我們情分破裂。
張漢指著自己被打出血的嘴角說,我們兄弟的關係到此為止,然後他就甩身離我而去。
那一刻,更加大的無助和悲痛將我籠罩。
我隻能把所有的問題的錯誤都歸咎在自己身上,是我的不壓製讓事情到了這種無法控製的地步。
孤立無援。
但在我獨自趕到鎮政府,走進書記辦公室試圖說服鎮書記的時候,竟然看到張漢就坐在裏麵和鎮書記聊著什麽。雖然我們兩個人的關係鬧得有點僵,但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安穩了不少,畢竟出生入死那麽長時間,我對他和小梅都存在或多或少的依賴。
張漢瞥了我一眼,然後就冷起臉不再看我。
鎮書記倒是十分客氣,他起身和我客套了兩句,然後安排我坐下,問我來是不是也是為了林月梅的事。他的這種客氣隻是官麵文章,表麵微笑,實際上卻是兩麵三刀,內心裏麵指不定在說我什麽壞話。
“不是。”我淡淡回答。
聞言,張漢白了我一眼。
他現在對我有很大的意見,所以不會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考慮,更不會研究我話裏的意思。
簡單說作為公安人員必須要做到的一點就是公大於私,把廣大群眾的利益放在眼前,哪怕隻是做些表麵文章也必要做得到位。如果我說自己是為了小梅而來,鎮書記肯定會找到很多理由來搪塞我們,畢竟刑偵中沒有人會為你的私事而動用警力,況且小梅擅自行動已經違反組織紀律,本身就存在一定責任,一旦書記在上麵做些文章的話事情就更不好辦了。
“兩位老弟啊,我也很想破案,但是鎮裏麵現在有難處,經費不到位我們也沒辦法,再說萬一凶手沒抓到反倒引起恐慌,這個事不是你和我能擔待得起的。”他煮了一壺上好的茶葉,端著走到張漢麵前。
“凶手就是這個叫馬子健的,我就想問你為什麽不抓?”
“我不是說了嘛,現在鎮子裏麵這個經費緊張嘛。”他親自給張漢倒了茶,“你們要理解一下我們的難處,來張科長您喝茶。”
他隻給張漢遞了茶,卻沒有給我,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很明顯的官場歧視,就因為我現在不是科長,而是個戴罪之身。這讓我感到有一些的尷尬,一刹那之間也沒了存在感,這種落差感讓我有一些不太舒服。
我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為難書記了,反正我們是市裏麵的人,這事我們會親自聯係市局介入調查。”
聽我一言書記的臉一下白了,但很快就又恢複如初,帶著一絲諷刺的笑容和我說,“張科長是市裏麵下來的幹部這我知道,你……好像不是吧!?”
薑還是老的辣,知道戳中人的要害,我也一下沒了底氣。
“書記說的沒錯,他現在還真算不上我們市裏的人。”張漢斜著眼睛掃了我一下,竟也來落井下石,不過好在他隨後又把死話給說活了,“不過我這個渾南分局痕檢科科長想從局裏調些人過來應該不是難事!”
張漢說完,書記的臉更白了。
“張科長你這麽做我可就不答應了,一個案子而已怎麽能麻煩市裏麵的領導呢,既然這樣那我就從鎮子裏的建設款中讓出一些經費來怎麽樣,不過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吧?!”
我側目看著書記,聲音又是一冷,“你就把話挑明了吧,不就是怕市裏知道這個案子你書記的位置不保嗎?!”
“徐法醫你話要是這麽說的話,咱們就沒什麽好聊的了。”被我戳中的要害他也有些急了。
“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再搪塞我了,我們也就隻是想把案子破了,你別以為我被撤了職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鎮裏麵肯支持我們的破案工作,我保證不會對你個人造成影響,不然的話我就隻能把電話打到市裏。”
可能我說的話有點直,把這個“土皇帝”給激怒了。
他猛一拍茶幾,很大聲,把張漢給嚇了一哆嗦。然後書記就大聲控告,說我汙蔑和威脅政府官員。
我笑了一下,這可是個重罪啊,情節嚴重可是要處以十日以下的刑拘和一千元罰款呢!
突然。
張漢也猛拍了一下茶幾,把我給嚇了一個哆嗦。
然後張漢大聲“勸告”書記,“就威脅你了咋的,死了六個人你他媽的在這裏喝茶?我要是不看你是書記我早抽你了,你要是想告我們就趕緊的,別擱這嘎達磨磨唧唧的,是個老爺們兒就給我痛快點,用不用我開車送你去縣檢察院啊?!”
夠猛!
我暗暗對張漢豎起大拇指。
對著一書記破口大罵,除了張漢也沒別的人能做到,關鍵時刻挺我的也隻有張漢。這讓我想起在派出所裏,張漢為了我和孫所長反目,心裏麵便開始有了一些的自責,我剛才不應該對他動手。
書記臉上掛不住就蔫蔫地坐了下來,想了很久終於妥協答應封鎖交通要道,對凶手馬子健進行全城搜捕。
離開鎮政府大樓的時候,我走在張漢後麵,一直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張漢站住腳,回過頭衝著我說,“你可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就知道你會和我道歉所以才沒還手,其實,應該是我和你道歉才對,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太他媽的難聽了,現在回憶起來我都挺想抽我自己的,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其實,我覺得張漢說的話沒錯,可能我真的是一個克星。
回了所裏,魏東突然找到我說有我的快遞,已經送到我們的宿舍裏了。
快遞?!
當時我就覺得有些納悶,我沒有網購的習慣怎麽會有人給我發快遞?!
張漢猜測,會不會是小梅以我的名義在網上買了什麽東西?
我點了點頭,有這樣的可能。
拉開宿舍的門我便看到一個方形禮物盒很安靜地放在小梅的床上,從大小尺寸來看應該可以放進去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