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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很狂野，似乎是對我們此刻遭遇的嘲謔。
    正如張漢說的我們生機渺茫，十幾條槍和高百米的斷崖，被打成螞蜂窩和摔得粉身碎骨，不管如何選擇都是不得善終。我麵對死亡前我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為什麽所有人都很討厭我唯獨他對我始終不變。
    張漢似乎也憋了很長時間，所以在這最後一刻也掏心掏肺起來。
    他說。
    我這個人有的時候的確很讓人生氣，就說小梅這件事，我完全可以有時間和能力去化解與小梅之間的矛盾，從而讓小梅去臥底的悲劇不再發生，那麽小梅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可是我卻沒有那樣去做，而是選擇了一種被動的處理方式，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短板。
    還有就是我這個人平時總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態度，該高興的時候不會笑，該難過的時候不會哭，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冰冷摸樣，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和我接觸。
    不過……
    張漢又話鋒一轉，接觸久了才發現我的冷漠源於內心的感性，也是因為內心太柔軟，太善良了，所以才用一副很頑強的樣子包裹自己，就像是蜷縮在一起的穿山甲一樣內柔外剛，也是鐵骨柔情。
    尤其是剛剛。
    那戶人家明明出賣了我們，我還能為他們伸冤，不記恨他們的過失，就憑這點，他說他沒交錯我這個朋友。
    張漢反過來問我，“你呢，為什麽和我做兄弟？”
    我嘿嘿笑了，“我沒得選擇啊，除了你沒有人願意接近我啊。”
    “徐哥，不能忘恩負義啊，我也算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小楊義憤填膺。
    “我當然沒有忘記，我隻是心裏愧疚。”我心裏過意不去。
    這時。
    一個人販子用槍靶子重敲我們的後肩，將我們直接推到了懸崖邊兒上，“省點力氣到了陰曹地府再說吧。”
    不久穿著一身黑色登山服，看上去英氣十足的她握著一把手槍走上前來，“你們回去吧，這裏有我就夠了。”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一些的人販子走出來，“這不好吧。”
    米娜立即調轉槍口對準了這個人，“這幾個人我要定了，回去告訴你們老大，我會替他親手宰了他們。”
    這個人仍不妥協，“這樣吧，我留四個人給你，其他人跟我走。”
    話罷。
    他們留下四個人販子以後，駕著那輛卡車卷著沙塵消失在山穀裏。不久後米娜再一次把槍口對準了我們，準確說是站在中間的我。
    “你真的好傻，怎麽就沒看出來我是個內奸。”米娜的語氣中暴露出她對自己身份的一種痛恨。
    “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弟，我永遠都是你師父。”
    米娜笑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你親口說出來，可你就不後悔嗎？”
    “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我把手插進褲兜裏，掏出之前那張飛機票，“換票應該還來記得吧，就算不行也可以低折扣，聽我的，離開這裏。”
    米娜情緒有點激動，把飛機票丟在地上踩，“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考慮我，你有病吧，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我隻有一個要求，殺了我，放了他們。”
    “好啊，我成全你。”
    米娜握著槍上前兩步，在我閉上眼的時候她猛地轉身，連開了四槍，站在我們對麵的四個人販子應聲倒地。
    看到這一幕我們三個都震驚了。
    應該是因為我的那一番話讓米娜回心轉意，這意味著她有可能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當年我們也不會有人計較她臥底的這個事實。然而當我想靠近米娜去挽回她時，她卻又一次把槍口對準了我，大喊著叫我不要過去。
    然後，她居然把槍口對準自己。
    “別做傻事啊。”我向前兩步，伸出手，“聽師父的，放下，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都可以原諒你。”
    “我不需要你們原諒。”她嚎叫著，卻又潸然淚下，“師父，我也不想這樣……”
    “沒事沒事，隻要你放下槍，咱們就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真的嗎？！”米娜猶豫了。
    “師父要騙你，天打五雷轟行嗎，我求你了把槍給我，聽我話行嗎？！”
    “別動……”米娜又是一聲嘶吼，嚇得我寸步不動，隨後她望著張漢絕望笑了，“她的人情我已經還完了，現在該還我師父的了。”
    說完她閉上了眼。
    “不要不要不要……”我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奪槍，可為時已晚，一顆無情的子彈奪取了米娜年輕的生命。血順著子彈創口噴濺出來，漸落在我臉上也猩紅了我的視線，在這一抹血色的世界裏米娜應聲倒地。
    “張哥，她剛才為什麽看著你，她欠你人情嗎？”小楊覺得米娜剛剛那個眼神有古怪，就問張漢。
    “你那麽看我幹嘛，我哪知道啊。”張漢驚魂未定，“這丫頭片子太固執了，都說了不和她計較這是幹什麽啊，活著不好嗎，幹嘛非得死才能解決問題？！”
    劫後重生。
    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此刻我卻泣不成聲。我從來都沒有這樣哭過，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懦弱。所以不管遇到什麽我都假裝冷漠，但這一刻我終於無法忍受。就像張漢說的那樣幹嘛非要死才能解決？！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明明可以回到我身旁繼續師徒相稱，為什麽要這麽悲傷？！
    米娜的好在她死亡的一刹那曆曆在目，雖然我沒有想到她會是一個內奸，但我知道她內心的柔弱與善良，至少這些日子她明明有很多機會，卻沒有傷害過我一分一毫，為了自己心中那點不值錢的愧疚，她居然狠心給了自己一槍。
    “你給我起來，起來，我讓你起來啊……”
    張漢和小楊從地上將我拉起來，指著遠處，“那幫人販子好像回來了，趕緊走。”
    “天太冷了，她怕冷，我不能把她丟在這兒。”
    “來不及了……”張漢硬是把我從米娜屍體旁拖開，那種分別的痛苦再一次將我吞沒。
    最後。
    我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米娜的屍體逐漸從我視野裏淡出……
    甚至，是永別……
    我被他們帶回了那戶人家門前，張漢和小楊手勢好了東西丟在車裏，準備走的時候注意到那個仍被綁在木頭上的犯人，然後問我還要不要帶上他一起走。我沒有回答，走到木頭前解開繩子，又給了他一些吃的東西，“走吧，以後不要再犯錯了。”
    他愕然地看著我，然後像是孩子一樣哭了，因為從來都沒有人給過他寬容，可能，這一句是他這一生聽過最動聽的話了。
    他抱著吃的東西踉蹌著跑了，也逐漸淡出了我的世界。
    “徐哥，你怎麽把人給放……”小楊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漢攔住，此時此刻，可能也隻有他能明白我的心，“別猶豫了，快上車。”
    我稍微遲疑了一下，在那幫人販子開車追到這裏時，我抓起車內的一把槍大步跨過去，在車迎麵向我撞來時扣動扳機，一次性掃空了所有彈夾，子彈擦著刺骨寒風穿透了擋風玻璃也刺破了輪胎，大卡車一個不留神在前頭栽了跟頭。
    我做了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兒，但幸運的是險中求勝。
    不過這幫家夥不認輸，翻了車還不要命地開火還擊。張漢猛衝過來把我撲倒，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警笛聲，幾輛警車卷著塵土飛奔而來，從車上麵跳下來的警察將人販子團團圍住，“不要負隅頑抗，放下槍，你們被捕了。”
    張漢和小楊也甩開膀子，衝到那些從卡車上摔下的人販子前，“全都不要動，說你呢，再動一下就開槍了。”
    之前見過的那個警察老哥走到我旁邊，問我，沒事吧。
    “沒事，你們來的真是時候。”我回了句。
    對於把他們拋下的事，這位和懂人情世故的老警察隻字不提，隻是走到我旁邊關心了一下，就越過我走到那幫人販子前麵，不過三分鍾時間就繳了他們的槍，給他們戴上了結實的鐵手銬。
    在他們把人販子成功控製起來以後，我嚐試從他們嘴裏問出人販子據點所在，這幫人卻和我說他們從來就沒有什麽據點，平時大家都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有事的時候他們才會聚到一起，目的就是為了避開警察的視線。
    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小梅也沒有辦法傳遞消息出來，原因就在這裏。
    “孫怡你們知道嗎？”
    “那是我大哥的女人，這個月要舉行婚禮，隻要你放了我弟弟，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他說完我瞄了一眼他身邊的這個男孩子，“當哥的帶著自己的弟弟犯法？”
    “都是為了活……”他慚愧低下頭。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聽我們的，我可以保證你弟弟沒事，但是，你犯法了就要受到法律懲罰，這你懂吧？”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但我弟弟還小。”他戀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你們說吧，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隻要別判我弟弟刑，他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賣過器官，我是沒有辦法才把他帶在身邊。”
    “你叫什麽？”
    “紮西安達。”
    我點了點頭，然後和那個警察老哥說，這個人我要了，其他的人他可以先帶回去。
    “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粒膠囊，放到我手裏，“別搞丟了，有了這東西我們隨時都能找得到你。”
    “知道了。”我淡淡回應了一聲，將膠囊放入裏襯衫口袋，“對了，我們有一位同誌……為了這次任務光榮犧牲了，她的屍體就在那邊的山上，麻煩你幫我把她帶回去，她怕冷，多給她蓋點衣服。”
    警察老哥歎了口氣，緩緩點頭。
    隨後我抓著這個叫紮西安達的男人上了車，再然後我們穿過了牛群和湖泊，朝著小梅所在的位置移近。